圣地秘密

第四十八章
    傍晚的时候我把阿贵和阿路丙一起叫出来，首先祖父说要请他们俩吃饭，其次我需要他们的帮忙，他们帮着我收拾了我所有的衣物。后祖父说他还要去看看他的朋友，也可能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因为身体不会再允许他来了，我开始的时候不理解，随后我们出来坐上车之后，我才知道他要带我们去那个餐馆。你是否还记得上次，后祖父和他儿子一起带我去的那个餐馆，店主是一个在战争中受了创伤的人。司机开着车沿着老公路走了二十分钟，下车的时候，我如同上一次一样，失去了方向感，公路上的干灰依旧有半尺厚，风起的时候黄灰就会飞起来，餐馆门口的石榴树正在发新芽，窗台上的两盆兰花还在，四下里依旧只有这间屋子，店里没有客人，侧窗外是一望无垠的草地，此刻空无一人，店主看上去依旧比后祖父精神好，尽管战争给他留下了创伤，但是岁月似乎已经平息了一切。这天晚上他摘下了墨镜与我们坐在了一起，他的眼睛严重受伤，左眼已经失明了，因为你很难想象那个部位曾经有一只明亮的眼睛。
    生命并不是永恒的，每个人都会老去，生命在老去之后，回忆总是能够令内心此起彼伏。后祖父在要离开的时候与店主人在厨房里依依惜别。
    待我们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笼上来了，到了封铃镇的时候我下车与阿路丙和阿贵进行了短暂的告别，天色已经黑定，谁也看不清谁脸上的表情，只是语言或多或少听出一些悲伤。
    车子一直在公路上跑，整条公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的车辆，途中后祖父睡着了，我一直挣扎于一些困惑的思想之中，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发生战争，我们为什么要逃到这里，我更不知道为什么我叔叔五年来都不来看看我，这些复杂的思想令我很困惑，我侧着眼睛看看后祖父，他睡得很安详，老司机仍在专心地扶着方向盘，我很想跟他搭话，但是我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所以一路上都是内心在与我对话，自问自答。
    我瞪着眼前车灯照出的一条路，我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又将经历怎样的变迁……
    生命总是不给脆弱的人任何机会。
    车子在十一号公路上停了下来，墓园就在不远处，司机叫醒了后祖父，后祖父让我先随他到城里去一趟，但是我拒绝了，他想送我过去，我依旧没有要。因为他的身体真的大不如从前了，我道别之后就转身走了，他们在三分钟后发动车子走了，我一直朝着木屋走去，路上没有太多的感叹，很快我就走到了墓园。我推开门把油灯点着，看到一些老人穿过的旧衣服还留在小屋里，我想这大概是我走之后，另外的守墓人穿的，在他们走的时候没有带走，我伸手把这些杂乱的衣服理齐，随便收拾了一下我的小床，然后，我把阿路丙和阿贵送给我的那些书拿出来学习，一直看到深夜。
    第二天黎明的时候我便起床了，我穿好衣服慢慢地转到墓园里，此刻产生了几分亲切的感觉，我想看看那些碑上的字，我想即便我不能够全部认识，但是也应该知道一些，可是我一连看了几块，我居然一个字也不认识，一个印地语也没有发现，我开始在心里想这也许是几百年前留下来的，那时候的语言跟现在是不一样的，我就这样打消了读碑文的念头。然后找了一个地方蹲下来，春天的气息在那些逐渐热闹的鸟叫声中表现的淋漓尽致。我蹲在墓群里，这时候天还未全亮，我安静地注视着前方，要是叔叔真的看见了他前世的影子，那么我也将能够看见我前世的影子。此刻的空气很清新，我在心里祈祷着，我想要看看自己前世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背着一个黑包穿梭在这些墓群里，盗走了死人的东西，或者我可以上去抓住他，我想我会狠狠地抽他两个耳光，因为他我才会变成今世的我。我静静地看着，心里一直在制造着不同的场景。露水把我的裤脚弄得有点湿，远处的小鸟开始发出美妙的叫声，这个黎明我一直守在墓园里，但是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心里到幻想出一个戴着帽子，背着黑包的孩子穿梭在这墓群里，他锹开了坟墓，破解了层层机关盗走了值钱的珍宝……
    天渐渐亮起来，这一次同样以失望而告终，前世的影子仍旧没有出现。
    我又到河边转悠了一下，春天的河水相比平常要平缓得多，我在河边坐了一会，太阳缓缓升起。我想起了沙拉，在那一瞬间我极度地想念它，我自言自语地叫着沙拉的名字，似乎看见它正在对岸朝我欢叫着，随后我又想到了小哑巴，但是我此刻不想去找她，当然，她或许已经不在溶洞了。
    我顺着河边走了一会就回到小屋了，回来之后才看见远处又增添了两间屋子，于是我大步地朝着修车场的方向走去，修车厂的大门紧紧地锁着，锁链已经生锈了。在隔壁我看见了一些破旧的木箱子，我想大概是养蜂人的用具，在我家乡的时候我曾经见过此类的木箱，同样有三个小孩子在那里，他们仿佛是五年前杜拉、齐路、莫尔菲的复制品，看上去皮肤黝黑，他们朝我笑笑，我还于微笑，然后就匆匆离开了，我似乎是怕了，我不希望再有任何的损伤或者人命与我有关。
    中午的时候有人给我送吃的过来，他们的车就停在我屋子外，车还是昨天晚上的那辆，车上下来一个人，这个人我并不认识，他给我送了锅和碗，以及吃的，然后把旧的都收走，这样的待遇我或许该感谢后祖父，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我走到车窗边问了那个几次见面却从未对话的司机，“请问我祖父为什么不来呢？”
    “他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也许他没有告诉你他儿子已经被停职了。”
    “停职是什么意思。”
    “政府不要他做事了。”
    “为什么？”
    “这个墓园两个月来发生了两起凶杀案。”
    “这里吗？”我回过头朝墓园指了指。
    “是的。”
    随后他们走了，留下一堆的疑问给我。
    吃过饭后我独自坐在门口的草地上，我不知道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当然我不会责怪我的后祖父把我叫回来，我能够理解他，并且我也不惧怕什么，我甚至打算为他做点什么，或者我能够替他们抓到凶手。
    刚回到墓园的这些天，突然觉得有点寂寞和无聊，因为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个星期之后我叔叔来到了墓园，与从前的一百次一样，他的木匠朋友也跟他一道而来，我见到他的那秒钟我很难受，虽然他也同样拉着我的手说很想我，但是我们并没有拥抱，我在怪他，这种感觉很难受，他拉着我的手，拉得有点紧，我也对他笑，也亲切地喊他，并且也有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可是最终我们没有拥抱。
    “亚男，你长大了。”他的情绪很激动，木匠也在一旁微笑着。
    “是呀，叔叔，都五年了，我很想你们。
    “我也很想你，我很早就想来看你了，但是我找不到路，我真的很想你。”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小屋走。
    “现在好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我说，叔叔看上去皮肤很好，似乎他的生活有了好转，他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木匠在腮上留了半厘米长的黑胡须。
    “是呀，我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都五年了，我们五年没有见了，你恨叔叔吗？”叔叔一直以抱歉的口气在说话。
    “你叔叔常常说要去看你。”木匠也开始插入我们的谈话。
    “不会，叔叔，我怎么会呢？那个地方确实很远，很不容易找到。”我说。
    “是的，我们去找过两次，但是都没有找到。”木匠的语气很真实，他的表情告诉我他说的是真话。
    “现在回来就好了，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叔叔现在有了自己的铺子，并且前年已经结婚了。”
    “是吗？真让人高兴，那么现在生活过得还好吧。”
    “是的，不过有时候……我们已经有了孩子，一岁多了。现在的花费很大……”
    “铺子卖的是什么？生意好吗？”我问到。
    “是个糕点店，生意还行。”
    “我一直顾虑你会怪叔叔没去看你，这几年叔叔确实很忙，很对不起你。”叔叔又转入了先前的话题。
    “不会的叔叔，真的不会的，我怎么会怪你呢。”
    “叔叔卖的是食品，糕点的保质期很短，卖不完的又要用小车子拉着到街上去卖，所以很少有时间……”
    听叔叔这么一说，我便真的觉得他每天都在忙，为了生活而忙碌，所以我真的该原谅他。
    “叔叔，你真的不要再说这些了，我真的不怪你，我都已经长大了，我知道生活太多时候由不得我们。”
    “你真的长大了，下次我来的时候我把我的孩子带过来跟你玩，是个弟弟。”
    “好啊，你抽个时间吧，我很想见见他。”
    随后他们俩又轮番跟我说了很多话，让我晚上的时候不要出去，把门抵好，注意安全，诸如此类的话，我都对他们点头，他们并没有留下来吃饭，我知道他们都很忙，所以我也没有太多的挽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