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怨轮

��一）
    早上八九点钟，芙蓉镇的上空还透着炊烟和薄雾混织成的轻纱，可芙蓉镇的农贸市场上，已是人山人海了。
    菜农们在早已精心设计、摆弄好的摊子旁，不住殷勤的招呼着顾客，一边把自己鲜嫩的菜儿，拿到顾客的眼前让他们挑选，一边不厌其烦的介绍着菜的品种。遇上男顾客，便也好说，一看着鲜嫩，二看着价钱合理，三加之菜农们热心，爽快的拿几斤；家庭主妇们却不好对付，她们常常为几斤菜争得面红耳赤。用她们的话来说：现在不比过去，只要有吃有穿就行，还要讲究实用、鲜美、营养丰富。只要这些条件符合，多花一点钱，也心甘情愿。
    燕子跟爹也来到农贸市场，今年风调雨顺，一亩地的西红柿和大葱，见风儿长，不几天西红柿从换苗到开花，再到结果，成为红灯笼似的标准柿儿，大葱儿也从小苗儿长成肥壮的大葱儿，爹高兴得合不拢嘴，整天扎进菜园儿不肯回家，气得燕儿又想哭又想笑。他心疼爹……哎！二十岁没娘的她，不心疼爹谁心疼？
    她又想到了她的建红哥，她和建红一块儿长大。小时候，一块儿玩过家家，常常一个人做新郎，一个人做新娘，玩得好痛快。后来又一起上小学中学。也巧，他们常常在一个班，竟然在一个桌子上。可后来燕儿娘因病去世了，燕儿中学没有念完就回到了家，帮家里干家务活儿。那时，建红也硬闹着不去上学，多亏了燕儿相劝，才去上了高中。后来，建红也没考上大学回到了芙蓉镇。买了一个小手扶，开起车来。农忙时节，燕子和爹，忙里忙外，顾了这头顾不上那头，多亏建红常常来家里帮忙，省了不少事。
    渐渐的，燕儿和建红一天不见面，便觉得心里像缺少了什么。燕子爹看在眼里，常常有意无意的提醒燕子：“女孩子大了，不要风风颠颠，人活着就活个脸面，”燕子常常一撇嘴，撒娇说：“爹，我知道！不要这样凶巴巴的吗！”燕子爹长叹一声，摇摇头，都怪从小惯了她！
    （二）
    七月二十八日，燕儿和建红开着手扶，去了一趟县城，买了好多东西，有书，还有十几个长方形的笼子。两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搬进燕子家。燕子爹以为是啥新玩意儿，跑过去看个究竟。燕子告诉爹：“爹，我事先和您没商量，我想养一些蛋鸡，今天碰巧到县城看见了就买了下来，您老看咋样？”燕子爹一听，上千元就买了这几个破笼子，火气“腾”就涌上来。他指着地上放着的鸡笼，厉声对燕子说：“你给我退了这些破笼子，你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爹。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如今你长大成人了，用不上爹了，事事可以自己做主了，”燕子爹一激动，不停的咳嗽起来，燕子和建红可都傻了眼，一看老人家气成这个样子，都跑过来捶背理气，燕子一边替老人捶背一边说：“爹，您不要生气，我这不是和您商量吗？”建红也说：“大伯，你消消气，我们年亲人办事不周，您老说也说得，骂也骂得，就是打几下，也无所谓！可您老人家千万别气坏自己的身子骨。”燕子爹一听，好像找到了出气筒，冲建红说：“建红，你对我家帮了许多忙，我心里记着，可你小子想对燕子打主意，就趁早死了那份心！”燕子一听，急的哭了：“爹，你怎能这样说？”建红也一下子呆住了，一向和气慈善的大伯怎么变得这样蛮不讲理。建红说：“大伯，不管你怎么骂我，我都不会怪你，可您老不能把我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完全是为了你家。您瞧瞧，你和燕子，一天到晚的忙活，也不过是能吃饱能穿暖，有个大病小灾的还得去求人，我实在不忍心。您辛苦一辈子，也得享享清福了。至于我和燕子的事，你老不必多操心，但请放心，我不会动燕子一根汗毛的。”建宏说完，走出了燕子家的大门。燕子追出来，喊着建红的名字。可建红头也不回的走了。燕子爹喊住了燕子，燕子奔向里屋，一头扑向娘的牌位。哭诉着：“娘，早去的娘，您不该留下念儿，在人世上活受这份罪。”
    燕子的哭诉，弄得燕子爹心里也酸酸的。他觉得心里好烦、好乱，便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屋里，闷头抽起旱烟来。
    （三）
    猪圈里的猪，在猪栏里不停的”哼哼“的叫着，好像提醒主人它已经一天没吃食了。燕子爹一手提着猪食桶，一手拿着搅食棍走进了猪圈。那头黑白相间的洋猪，见猪食来了，猛的扑向了猪食桶，猪食“哗”的倒了猪一头，也白花花的撒了一地。燕子爹把猪食桶往地上一放，拿着搅食棍狠打那头猪，猪一边“吱吱”的叫着，一边在猪圈里乱穿着，
    燕子爹提着猪食桶气吁吁的走出了猪圈。这几年来这些事请都是燕子去做，他深感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院子里乱糟糟的。树叶被风儿吹得到处都是，燕子爹觉得一切都很烦乱，失去了往日的宁静整齐与和谐，
    他心里觉得缺少了什么。
    燕子爹一天也没吃上饭，觉得肚子咕咕直叫，但他没有心思去做，拿了一个冷馒头，又一头扎进了他的菜园里。
    上午，他拖着劳累的身子，走进了家门。他发现院子里的树叶没了，那头猪也安详的熟睡了，院子内还似乎荡着一缕缕的青烟。他走进厨房，一股米饭的清香马上钻进了她的鼻子。从哪整齐的劲儿，他看得出，是燕儿做的。
    燕子爹心一酸，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几年，他们父女相依为命，度过了整整的十二年，虽说日子过得很艰难，可是两人的小家却很和谐。燕子勤快，能干，家务事操持的仅仅有条，燕子爹一辈子是从土疙瘩里滚打的，不论啥活儿都是样样精通。
    燕子离不开爹，爹也离不开燕子，父女都这样暗想。
    还是女儿心疼爹呀！
    他推开燕子的房门，门半掩着，只见燕子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一本画着鸡封面的书，压在她的胳膊下。燕子爹摇摇头，轻轻的叫了一声：“燕儿，吃饭了！吃了饭再睡吧！”燕子睁开肿的又红又大的双眼，爹：“你回来了！”燕子爹对燕子说：”燕儿，不是爹不让你养鸡，只是风险太大，如果鸡瘟来了，会一死一大片的，”燕子说：“爹，不瞒你说。我已经学习养鸡的技术几年了，常见病的预防和治疗，我有准备。”燕子爹说：“只要你不和建红在一块儿，爹同意了！”燕子一听一愣，继而高兴的答应了。
    晚饭后，燕子马上在村前的大树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建红。
    （四）
    燕子的养鸡场很快办了起来！
    燕子家的鸡场内有一百五十个小鸡，是燕子跑到十几里外的庄子里买来的。都是些产蛋早、年产量高的依莎赫。按照科学养鸡法，每天给鸡喂食五至六次。活泼可爱的小鸡一个个活泼乱跳，把燕子爹和燕子整天绑在鸡场内。
    燕子细心观察小鸡的饮食和起居，如有不正常情况，她都及时查看书籍或者偷偷的去找建宏。建红的家里也养有上百只蛋鸡，很有这反面的经验。在疫病常发期，燕子在鸡食里加了许多的预防药。如：四环素、草药乌非等等。还在鸡舍的墙壁上撒了许多的消毒水。
    转眼间，已过了三个月，小鸡长成了成品鸡，燕子给鸡圈里拉上了电线，安装上了灯泡，增加光照，提高产蛋量。一百多只鸡，月产蛋量为2600个左右，燕子家变成了鸡的王国，燕子爹每天去街上卖鸡蛋，因个大、色亮、上眼。买主一见就喜欢。
    不到半年，燕子家变了个模样，十八寸的黄河电视机、阿里斯顿电冰箱、落地式空调……都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家里破天荒的出现了。燕子也给爹买来了“一洗黑”洗染香波。燕子爹真想不到不到半个小时的光景，自己花白了几十年的头发尽然变黑。穿上燕子给自己买的中山服外套和熨得整整齐齐的裤子，他不敢想，眼前站的是自己！
    夏转秋来，老天下起了连阴雨，燕子爹尽管身体硬朗，但到底上了年纪。每天冒雨汽骑车跑到几十里的去卖鸡蛋，燕子总是不放心。她把该注意的问题向爹做了交代，自己骑车去卖鸡蛋。
    阴雨连绵。到处现得很潮湿，特别是鸡圈里，有一股刺鼻的潮湿味。燕子爹按照燕子的话撒了几次白灰粉末，吸收鸡圈中的潮气，但效果都不佳。
    几天之后，燕子爹发现鸡的食量明显的下降，有几只竟蹲在鸡笼里耷拉着双翅，紧闭双目，燕子爹吧情况告诉了燕子，燕子把那几只鸡进行了详细的观察，发现鸡的胃是空的。可见几天都未进食了，她又摸了摸鸡的翅膀根，发现鸡的体温也不算高，到底是啥原因？
    不到半天的功夫，病鸡越来越多，发病早的那几只，躺在地上和死鸡也没啥两样，这一下，可急坏了燕子的父女，燕子跑到村头大槐树底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建红，建红却笑着说：“这倒不是件难事，非我莫属！可你爹不要我进家门，可咋办？”燕子一听说生气了：“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笑！亏你还是个大小伙子！连着一点考验都经受不了。”建红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难道让我哭不成？如何能哭，我愿意陪你哭一辈子。”燕子狠狠擂了建红一锤：“你一点都不讲正经的，人家都急死了，你还？”建红一吐舌头：“燕子，这几天阴雨连绵，我看你家的鸡是得了痢疾。现在正是痢疾的高发期，传染快、发病快、死亡率高。你回家后马上把病鸡隔离开喂养。给鸡舍严格消毒，再买些一些抗病毒的外用药。我马上就来！”燕子一听，拉着建红的胳膊就往家里跑。建红一边抽回自己的胳膊，一边说：“你告诉你爹，张大婶知道一位高明的医生。叫你爹去找她！”建红说完，做了一个鬼脸，跑了。
    燕子急急忙忙赶回家，按照建红的意思，把鸡病隔离开，再用药水把鸡舍都喷洒了一遍。
    燕子爹一听，便跑到张大婶家，求张大婶替她请那位鸡医生。张大婶一听。笑吟吟地说：“燕子爹呀！你见了人家，可不许把人家赶出你家门呀！”燕子爹一听：“人家帮我们的忙，我怎能赶人家了呢？感谢都来不及呢！”
    鸡医生来了，燕子爹满心欢喜前来迎接。可抬眼一看，鸡医生竟是建红。燕子爹一愣，但又想起了自己对张大婶的承诺……再加之，人家是给自家救命来了……有理不打上门客。
    燕子爹慌忙请“客人”进屋，一边喊燕子给客人倒茶。建红忙说：“大叔，别忙活了，都是自家人，给鸡看病要紧！”说完，便径直走到了鸡圈。建红早预料到燕子家的鸡得了痢疾，便把准备好的药给了燕子爹，说：“大叔，一日四次。给每只小鸡都喂点。有病可治疗，无病可预防。但病鸡一定要隔离开。免得再传染！”
    建红治完病，燕子爹和燕子送他出门，燕子偷着问建红：“你的药真的管用吗？”建红说：“没问题，你就瞧好吧！”
    两天过去了，原来奄奄一息的小鸡，变得活泼，鸡圈内又出现了一片生气勃勃的景象。燕子爹乐得成了一朵花，特别是燕子甭提多高兴，整天嘴里哼着流行歌……
    建红也常常来燕子家，说是看病鸡！谁知道他是看谁呢？燕子爹看在眼里，乐在心头。自从建红给他家鸡看好了病，老人从心里佩服这个精明能干的小伙子，有这样的女婿。还有啥嫌弃的？
    燕子爹嘴里噙着建红买的过滤嘴香烟，大摇大摆从芙蓉镇的街头走过。
    芙蓉镇的街头依然是人山人海，笑语喧哗。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过，不知是谁家又办喜事？燕子爹笑了，心里说：“别狂，我家也马上会有这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