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瑶的哭声响起来,断断续续,撕心裂肺,象把尖细的锯齿,在磨着他的心。他看着走廊上的幽暗冷寂,闭上眼睛,轻叹一声,慢慢地把伸到门外的脚缩回来。
花瑶的身体现在很虚弱,精神也很脆弱,她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伤痛,他无论如何……不能在这种时候抛下她,步离……她应该能坚持住吧,等花瑶的情绪稳定以后,他会好好向她解释,他现在……也很……无奈……
他掩上门,回到床边,花瑶象个孩子,哭着向他伸出手,他在床边坐下,拥住她,温柔地轻拍她的背部,安慰她:“没事,没事,我在这里……”
“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花瑶仰着小脸,脸上满是泪痕,惊慌地看着他。
他抚着她苍白的脸,柔声道:“不会,我不会离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
花瑶灰暗的眼里总算有了一点生气,她含着眼泪,抽抽鼻子,靠在他的怀里,柔弱得随时都会粉碎。他拥着花瑶,心里想着步离,心里异常焦躁却又充满无奈,她……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她伤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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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第132章:天堂与地狱(25)
步离掩着脸,在深夜的大街上奔跑,无路可去,无处可逃,四周是茫茫的夜色,只有她的绝望在敲打黑夜的底。
不知跑了多久,她跌坐在地上,茫然四顾,她竟然跑到了湖边。小区附近有一个漂亮的小湖,她和龙峥吃过晚饭后经常来这里散步,他拉着她的手或者揽着她的腰,她偎在他肩上,亲昵而惬意地享受傍晚的时光。
而今,她知道一切又要成为不可逆转和变更的永远回忆了。她早就该放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她实在太贪恋那种幸福,舍不得放手,总想抓住久一点,再久一点,硬是对心底苏醒的理智装作不知道,让自己沉溺其中。
恶梦又在心里浮现,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父亲带着微笑的冰冷的脸……和她一模一样的脸飘浮在黑暗中,冰冷的眼睛冰冷地注视她:“为什么你还活着?你凭什么可以这么幸福……”
为什么你还活着?你凭什么可以这么幸福……
两句话交替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响彻,她的头好痛好痛,她抱着头,痛苦地抽搐。
是的,她凭可以这么幸福地活着?父亲……步离……是的……她是步芬,是那个健康地、完整地活着的步芬,从来就不是步离,步离已经死了……在她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就走了……父亲也走了,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他们把幸福和健康留给了她,却早早地、还没享受应得的幸福就离开了这个人世。
是她……步芬,抢走了他们的健康与幸福,她凭什么可以这么活着……应该死的是她……是她……
她抖着手,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把刀子,那是一把崭新的水果刀。晚上,她路过夜市,看到很多漂亮的水果,买了好大一袋,想明天早上给峥作水果沙拉,家里的水果刀有点钝了,她便买了一把新的,很锋利……
她把刀鞘扯下,银色的刀身,铮亮的刀锋闪闪发亮,诱惑着她。她盯着刀锋,右手握着刀柄,整只手臂都因用力过度而在颤抖。她伸出左手手臂,路灯下,她看得到手腕上那暗青色的血管,刀刃慢慢地吻向那沉睡的迷人的微微凸起的血管,当它们相吻的时候,她便不再有噩梦、悔恨、自责、痛苦、绝望、悲伤、思念,父亲……步离……她最爱的人……最爱她的人……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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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133章:天堂与地狱(26)
冰冷的刀刃触上冰冷的肌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好冷,仿佛已经感到了那种痛快的痛楚。在右手即将使力划下的时候,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姐——姐!”
步离的声音!
她悚然一惊,水果刀掉在地上,她站起来,在原地转圈,急切地寻找步离。那是步离,步离回来了,来看她了,她知道她就在这里,陪着她,不,步离从来就不曾离开过她。
步离,你在哪里?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和想念你吗?我天天都想着你,想你想得心碎,想得泪流满脸,想得彻夜不眠,想得望断人生,回来吧,让我看你一眼……
她流着眼泪看向天空,湖水之上,黑暗之中,泪眼朦胧间看到了步离天使一样的微笑,她的遗言在她的耳边回荡:“姐……好好……活着……照顾……妈……”
她对步离发过誓,凡是她的愿望,无论是什么,她都会去实现。
好好……活着,那是步离的遗言,如此残忍……再没有比那更难的事了……,还有母亲……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亲人,她又怎么忍心再让母亲失去她?
步芬……她无法再欺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纵然了无生趣,纵然无能为力,却只能无可奈何地活,再也没有可以逃避和回避的任何东西了。她跪坐在地上,掩面哭泣,步离的身影、微笑就象这夜,笼罩了她。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步离鼓励着她、支持着她不断努力和前进,没有步离,就不会有现在的步芬,两人相伴成长的点点滴嘀,已经变成了骨血和生命中永不遗忘的构成。
“姐,你准备考哪所大学?”
“g大学吧。”
“为什么呢?你不是很想考z大学吗?z大学比g大学好多了。”
“我知道,可是z大学太难考了,竞争那么厉害,我考上的可能性不高,而且第一志愿若是考不上的话,可能会影响第二志愿。”
“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努力,我觉得很有希望,去年考上的人还没你强。姐,去考z大学嘛,你加把油,很有希望的,考上了到时我也可以去你哪里玩,听说学校的风景很美。”
“……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行吗?”
“当然,虽然我不聪明,看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嗯,那我去试试看,不成功再去读g大学。”
“姐,你写的小说好好看啊,拿去投稿发表了么?我要去买书来看。”
“没有啦,私底下写写和看看就算了,哪里好意思去丢人现眼,文章写得比我好的人大把。”
“我觉得你写的小说,比我看到的很多同类小说好看多了,别人能出版,你为什么就不能?去试试嘛。”
“不敢……失败了很打击的……”
“你付出了这么多心血,没人看到不是很可惜吗?还有,你不试怎么知道?你不是说过你的梦想是写出很好看的小说吗?你还说过你要为了梦想而努力,去试试吧。”
“你……真的觉得我的小说好看吗?大概因为我是你姐的原因吧?”
“真的很好看的,我给我的同学和朋友们看过,她们好喜欢的,也好崇拜你。”
“……嗯……那我试试,你要替我保密啊。”
“嗯,我一定会支持你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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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第134章:天堂与地狱(27)
“姐,你不是说毕业后想去大城市打拼,做个白领丽人吗?干嘛想回去考公务员啊?”
“我是想去大城市,可是大城市压力太大,竞争太厉害,我有点怕。而且去的话,头几年可能会很辛苦,生活也不稳定,估计也没什么钱,去做公务员,工作会稳定一些,也方便照顾你和妈。”
“我们不要紧的啦,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你那么聪明能干,回到小地方做个没有激情和理想的公务员,太浪费了,我好想看你成为白领丽人呢,一定很有魅力。”
“唉,我也觉得很难选择……”
“去大城市嘛,我真的觉得你就应该作一个白领丽人,以后我也好去大城市找你,我们一起努力,你会成功的。”
“如果你们不怕我头几年生活不稳定,没钱照顾你们,那我就去试试吧。”
……
不管面对怎么样的压力和挑战,步离总是鼓励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支持她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可是她自己,却几乎没有真正实现过自己的梦想……
步离,你总是鼓励和支持我前进,没有你,我该如何继续人生?
如果,活下去……是你对我的最后期望,我会努力活下去,我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好,我会把你的那一份……好好地过,我的人生从此也就是你的人生,我会把我的人生当成你的人生一样,过下去。
也许步离在走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她的未来,所以才留给她一个可以活下去的任务吧。步离,永远是最了解她和关心她的那个人。
想到逝去的亲人,她再次痛哭,离,步离,你在天堂可还好……
我会努力活下去,你在天堂……也要努力让自己过得很好……
龙峥坐在黑暗里,吸完手上的第十五根香烟后,再一次拨下步离的手机,还是关机。
已经三天了,这三天来,她杳无音讯,就象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他问班里的同学,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消息,他去她的公司找过,她只是兼职,在家里上网工作,和公司里的人基本上没有什么来往。
直到这时,他才惊觉他对她的事知道得这么少,除了他,她似乎不和任何人来往,也不对任何人说自己的事,她的生活似乎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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