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暗生香

这话说得倒是，他身边真真是莺歌燕舞，姹紫嫣红的。他那样的人不招桃花也不容易。
黎歌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她和易芳时一起去看电影，谁知票已售完。她们正要回去，一个男人过来说：“二位要买票吗？”难得票贩子也这么风流倜傥，易芳时问：“多少钱？”他说“一口价，200。”
黎歌叫：“你还不如去抢。100。”
他笑了：“不行，100两张。”
她们怔了一下，他接着说：“这样好了，白送两位美女了。”
看到她们震惊疑惑的目光，他一跺脚：“那好，送你们三张得了。”
易芳时“哦”了一声，说：“你是不是想说，反正我们也就两人，为了感谢你，干脆请你看电影？”
他说：“还是美女善解人意，就这么办了。”
黎歌想着他定是易芳时裙下又一个拜倒者。他们倒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天生一对了，谁知他们常有往来，却始终没有踏入那一步，反倒是成了“哥们”。黎歌也顺便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常听他天南海北乱吹，顺便给他当当“清洁工”。
红颜太多，也成垃圾。
直到春节后，黎歌在家里碰见了他，才知他原来就是小时候常跟她打架的时叔叔的儿子，当年的痞子出国几年，倒成了风流大少。
他损她：“想着女大十八变，变不成美女好歹也变成淑女吧，谁知仍然是清汤挂面，这年头你去街上瞅瞅哪个女人不是长发飘飘，你留个短发吧，还这么复古！”
黎歌一恼就说要把他第十八任女友介绍给时叔叔，他吓得赶紧投降。他就怕家里催他结婚。
黎妈妈颇为青睐他，谁叫他甜言蜜语太会哄人呢？最后他得到就近照看加监督黎歌的光荣任务。从此他更是三*时麻烦她了。可恨的是妈妈连苏扬也告诉了他，毕竟她跟苏扬都快要结婚了。
黎歌想，时风这样逗着她开心，大半也是同情她吧。
黎爸爸竟也欣赏他，赞他工作能力强，是个人才。
黎歌撇嘴，就知道这一个词。黎教授也曾这样赞过苏扬。苏扬是他的得意弟子，说他虽出身农村，必不会久居人下。果然他刚毕业两年就已是行政经理了，很快在这个城市站住了脚步。黎歌毕业也有半年却还是小小员工，她说：“正好，你养我。”
转眼之间，他已养了别人。
他结婚时没有给她请帖，听说在老家办了很简单婚礼。黎歌那天喝得很醉，玩得也疯，易芳时摸着她的头叹气：“其实，他那天不过是做戏让你看的，他看我的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只有悲伤，你难道没有看出来？”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不是会被美色迷住的人，也不会行为失检，是个再正经不过的人，只是他肯这样做，黎歌就知道他们是真的要完了，所以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做的决定，谁能挽回呢？他们的爱情，没有败给时间，也没有败给家境，黎歌始终不知道，到底败给了什么。
黎歌宅在家里，直到家里能吃的都被她吃光，她才决定出去觅食。
刚一出门，看到时风正靠在车边笑看她。
避无可避，黎歌一阵尴尬，立刻想到前两天她回家，发现门前放着一个盒子，里面是她那天被烧一个洞的裙子的同一款，竟然恰是她穿的号！她想到他的手，一阵恶寒，像摸到老鼠一样地把衣服扔进衣柜里。
时风倒是一如往常地自然：“你终于肯露面了，手机也不开机，再不出来我就准备报警了。看，饿得面黄肌瘦的，我请你吃大餐吧。”
见她不动，又说：“黎伯可说了，你要是饿得三长两短可是拿我试问。”
黎歌“呸”了一声，“你才三长两短呢，会不会说话啊？”
结果黎歌把几天的饭都吃了回来，时风啧啧直叹：“哪来的饥民！”
他们又恢复了以前的相处模式，黎歌总算松口气。可惜没有松太长时间。
吃完饭她去超市买干粮，在长长的方便面专区眼花缭乱，一回身撞上一人，正要道歉，一抬头，竟然是苏扬。他一身白色家居休闲服，那衣服他穿了两年了，洗得有些灰暗，是黎歌去香港时买的。
黎歌望一眼他身边极为年轻的女人，长发垂肩，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怀里抱着个小孩。
他那么严肃的表情，黎歌想要笑一下都有些困难，正不知如何收场，时风回来，手里拿着几样黎歌爱吃的菜，拉着黎歌就走：“我看到一双拖鞋，你一定喜欢。”
原来他孩子都这么大了，看起来也有两岁，是他们还没有分手就已经在一起了？她以为够了解他，他却给她这样一个惊讶。
他说最喜欢她的短发，原来现在改为了长发。
第六章 离歌尽，时未央（4）
“笑得这么难看干嘛？比哭还难看。”
黎歌这才注意到已经到了她小区门口，她看着拿起东西径直走到她门口的时风，有一些反应迟钝，他拉过她的包，在最外层拿到钥匙开了门，说：“还不进来？”
然后把刚买的拖鞋递给她，黎歌茫然穿上才看到他也穿了一双，看起来两双竟然是情侣鞋。他也不理她，把各种东西摆放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说：“你怎么不坐？”
倒像是他是主人她是客。黎歌环顾四周，明明是自己的房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还不给我滚回你的豪华别墅！”
他叹气：“别墅虽好，奈何没有黎歌。黎歌，你收留我一会不成吗？”
黎歌推他：“去去，你又不是流浪狗。”
“我不走，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就是心无归路的流浪狗。”可怜兮兮。
黎歌气得冒烟：“你知道不知道，有句话叫‘树不要皮光滑，人不要脸无敌’？”
“我知道啊，要不然干嘛这样？”他一副理所当然。
黎歌无言。她找不到比这更尖刻的词，只是把他往外推。
时风反手一把抱住她狠狠吻下来，黎歌只觉得脑子又死机了。等她重新启动，发现他已经把她压在床上，任她拳脚相向外加牙齿相咬，他也没有放开她。这样激烈，嘴里的血腥味渐渐把黎歌熏得恍惚，苏扬从来不这样。
颈上一阵痛，他咬了她，低声说：“不准想他！再不许想他！”
他粗鲁地进入，她闷哼一声，终于不再抵抗，眼泪瞬间流下来。
他吻去那些泪，在她耳边说：“原凉我不再等下去，我已经等了18年。黎歌，我爱你。”
那年她五岁，他对哭得一塌糊涂的她说：“哭得这么丑，长大了谁会要你。我勉为其难，到时娶了你吧。”
他喜欢捉弄她，不过是太喜欢她。可是她那么讨厌他，见了他就怒目相向，或是视而不见。
上了初中，他想不要再惹她了，让她忘了他的不好，就刻意不去见她。可是她的一喜一怒他都知道，他打给黎妈妈的电话比打给自己家还要频繁。
她恋爱了，他在国外着急得上火，请假回来，站在她宿舍楼下，她走过来，越过他，根本不认识他了。
他见过苏扬，看起来确实比自己靠谱，他想算了，如果她幸福。
可惜苏扬没有给她幸福，他也无法真正地谈恋爱，他已经失去了爱别人的能力。他到她出现的所有场合，她大多是神游方外，对他依然熟视无睹。甚至有次陆风南还介绍了他们认识，可惜她没有在意，直到他在电影院问她“要买票吗”，她也没有记起他。
他想尽方法逗她开心，不让她去想伤心事，他想她总有一天会忘了苏扬。他以为她确实忘记了，原来她不提，是从没有忘记。
再看到苏扬，她依然伤心彻骨，忘记他的存在，他忽然很害怕很愤怒。他气得失去理智，那样抵死缠绵，依然无法不空虚害怕。
他知道，依黎歌的性子，他这样做，他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他的眼泪流在她的脸上，他又把它们吻干。
时风再见到黎歌是一年后，易芳时出狱，黎歌终于回来。她的短发终于长长了些，剪了一个沙宣头。她本是单眼皮，可是眼睛很大，真正是杏眼，佩这样的发型，知性成熟，他远远看去，只觉真美。
他没有上前，他想她并不想见他。
那夜之后她就申请外调，是一个边远的小城，他去过几次，也曾站在她公司楼下，却不曾见她。他去的最多的还是黎歌家，但是只要她回来他就躲开。她躲他躲得这样紧，他不想让她难过。
易芳时觑了眼后视镜，对黎歌说：“你怎么让他怕成那个样子？”
黎歌但笑不语。她比较怕好不好？他总能把事实颠倒黑白。
一旁沉默的谢心书叹气：“黎歌，你还是放不下吗？苏扬早已经过去，我们向前看吧，不要只顾回头，错过了身边的幸福。”
黎歌黯然：“只怕是已经错过了。倒是你，心书，你就不能善待自己吗？”
易芳时说：“好了，我刚出来你们俩就给我整这样低沉的一出，欺负我两年没见世面是吧？”
黎歌诚惶诚恐：“不敢，不敢。”
谢心书还是找机会对黎歌说：“其实，苏扬当时与你分手也是不得已。”黎歌摆手：“我知道。”
她调到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曾在醉后无意间打了苏扬的电话，她只管哭，话筒里一直没有声音，最后终于传来他压抑的低沉的声音：“你在哪里？”
没想到他当天夜里就去了那个小城，黎歌顶着蓬头垢面给他开门，他们相对无言。
黎歌才知道他娶的是他弟弟的女朋友。
那时那女孩高中才毕业已经怀孕，他弟弟却在一个帮团大战中死去。女孩的家长到他家闹，要给一个交代，声称要告已经死去的人强/暴，不让下葬。赔偿谈判未成功，女孩家长却看上了他，死活要求他娶了女孩。说：“她肚里是你们苏家的孩子，你不娶她难道要你死去的弟弟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