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暗生香

他说。
胡蝶在厨房里刷碗，刷了很久。
他眉梢未抬一下，说：“哦。”果然，对于她会做什么，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做，对于他来说，全不重要吧。
胡蝶把一切弄好之后，出来看见苏扬正在跟苏苏玩闹。
他穿正装的时候，总是站得直直的，让胡蝶总想起白杨树，给人感觉很严肃，可是绝不严苛，因为他总是给人在倾听的姿态，目光深邃，可是绝不阴沉。如果再微笑……
可以想象，他开会的时候，会有多少女子会看着他走神。胡蝶其实看的不多，往往是他出门和归来的时候。
到家里换上休闲家居服，他又变得像邻居大哥哥。脸色总是柔和很多，特别是穿着那件白衬衫。如果再跟苏苏玩乐，简直让人心里酸软酸软的。他这个样子，可能别人看见的时候就少了些吧。
她何其幸运，可以每天看到他这个样子呢？她还记得她在他每次回镇上的时候，远远地看他，就很心满意足了，大神级的人物啊，那样优秀的人！她不确定她这样看着他发呆他是不是知道，偶尔，他的目光会扫过她的眼睛，温和的，似笑非笑的样子。
胡蝶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他们确实是父女，是一家人，而她呢，其实是局外人。她用尽力气去努力，依然无法做这个屋子的女主人，慢慢，就不敢奢求去努力，还是往后缩一缩吧，至少不要让他觉得碍眼，不会讨厌她，也是好的。
于是她就尽量不上前去，除非苏苏喊着：“妈妈来……”
就是苏苏一扭头看到她并喊“妈妈来”的时候，胡蝶忽然想起，其实这天，是苏扬的生日。她竟然忙忘了！
已经夜里很晚了，她念念不忘要买的手表是买不成了。胡蝶懊悔得肠子都青了。她说今天怎么总觉得有事没有办……
辗转反侧。在胡蝶第五次翻身的时候，苏扬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怎么了？”
他这样的声音，胡蝶开始混乱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哎……我本来是准备要用两个月的工资送你礼物的。”说说也就罢了，她还扭开了灯，从床头拿出那一卷粉红色的钞票，声音别扭：“但是忘记了，你拿去吧！”
胡蝶看到苏扬张大了眼睛看她，更说不清了：“不要嫌少……”
很久，苏扬才伸手接过来，说：“不嫌少……谢谢你。”
她送的礼物，是钞票……胡蝶忽然脑子又灵光了，脸瞬间通红，她干脆熄了灯，这样大家都看不见了吧？她不会看见他失望好笑的表情，他也不会看到她懊恼无奈的表情。
只是，胡蝶想起苏扬伸手总穿的那件衬衫，那也应该是生日礼物。苏扬多么喜欢，可是，要他怎么喜欢一个不喜欢的女子送的少量的钞票？？
黑暗中，胡蝶觉得他笑了。大概是笑她的愚蠢。
好在装傻这回事，胡蝶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何况，她时间开始忙起来，因为她要准备报考幼儿教育资格证了。为了报考这个，她还托苏扬想办法把她的高中毕业证弄了来。
一忙就是大半年，真正到分数下来，她紧张得饭都做糊了。
直到看到合格信息表上她的名字，才回归正常。
拿到证书的那天，她准备了大餐的食材，正在厨房埋头苦干，苏扬回来了，跟苏苏说了几句话就去了书房，很久没有出来。
胡蝶出来，看到桌子上的红色的柬帖。
是黎歌的结婚喜帖。两天后。
胡蝶无精打采地做饭，然后把桌子边他没有看见的，她特意放在险要位置的证书收起来，才喊苏扬吃饭。苏扬头都没抬：“今天很忙，要工作到很晚，你们先吃。”
于是母女两个对着一桌子的菜，认真的吃着。
第二天早晨，胡蝶醒来，发现身旁仍然无人，去书房看，空空如也。
原来他已经走了。
晚上没有回来，倒是打了个电话，说是加班。
然后再一天，他当然没有回来。
那天，是黎歌结婚的日子，同时也是胡蝶正式成为教师的日子。
中午的时候，胡蝶经过大厅的电视，发现一向是动画片的天下的电视上竟然是新闻现场，几个老师接头接耳：“这才是婚礼啊，这才是幸福啊……”
胡蝶看到黎歌灿若骄阳的笑脸，和拖在身后的婚纱，然后，也看见了亲友席上站着的苏扬，很正式的着装，微微的笑脸。那么多人，胡蝶还是一眼看到他，看到他孤独的身影。
竟然去了呢。
那一刻，胡蝶忽然心里很空很空，很痛很痛，不是为自己，是为他。他的爱情，终于彻底被她弄砸了。她为什么要犹豫不决，为什么不早点做决定，放他自由？为什么，一定抓住他，以为大神也是可以看见她这个小虾……
明明知道，他那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不会屈了别人，他从来是宁愿咬碎了牙齿吞肚子里也不会让别人不高兴的人。
有人看见她发呆，吃惊道：“不是吧？胡蝶，你感动成这样？快别哭了……”
晚上放学，她牵着苏苏走，忽然发现手里空空的，一惊，胡蝶摇晃了几下，才稳住心神，看向四周，然后跌跌撞撞追向一方，一边不由大声喊：“苏苏……”
然后她听见了哭声：“妈妈……”
转角处，苏苏被一个男人抱住。
胡蝶眼前就是一黑，嘴唇都变白了，一动不动，一句话竟然只管颤抖，发不出声音来：“苏苏……来……”
苏苏挣扎着哭叫：“妈妈……妈妈……”
那男人竟然慢慢放了苏苏，扯起一个笑意：“你这是什么表情？见到我反应这么大，是好久不见太过想念，还是见我如见恶鬼般恐惧？啧啧，胡蝶，你这样我会很伤心的，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亲生爸爸不是？”
第七章 抢个极品做老公（6）
苏苏早冲过来，胡蝶一把抱住她，全身还在发抖，转身就要走。
那男人声音大起来：“哎哎，胡蝶，你还没有让孩子喊我一声爸爸，你让她天天喊别人爸爸，这可不地道。你知道，我生起气来，后果很严重。”
胡蝶霍然转身：“你到底要怎样？”
那男人慢慢走近她，胡蝶不自觉地后退，他似乎很无奈：“你看你，怕成这个样子！不过，你也不用怕，我就是来看看咱女儿，看看那个苏扬有没有好好替我养女儿……如果不趁我的心，我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无耻！”胡蝶的声音从牙缝里出来，“你给我滚的远远的，马上！”
那人倒是一乐：“哟，胡蝶，你还是一样不待见我。得，我跟你直说了吧，我既然找到这里，想让我两袖清风走是不可能的。”
“你到底要什么？”
“钱。最近手很紧，大城市里什么都需要钱，咱女儿的养父不是挺能赚钱吗——别说，你找的冤大头还真是城市新贵，我看他开着车穿着名牌，不会心疼那一点小钱的……”
“做梦！你想都别想……”
“我当然要想，我还要长时间地想。胡蝶，你猜，他那公司的领导若是知道他的家庭秘闻还会不会重用他？他还能不能在这个城市立足？公司里的人不知道怎么看他哈！让我想想，被逼娶自己弟弟的女朋友，还怀着弟弟的孩子，这个不够劲爆，原来那孩子根本不是他弟弟的，是被人*……”
“闭嘴！”胡蝶的声音声嘶力竭的，脸上毫无血色，“求求你，不要说出去……你到底要做什么，冲着我来……”
“当然是冲着你来。怎么办呢，我就是忘不了你，你看，我们多好，孩子有了，如果再找他要点生活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胡蝶，你说多好！”
胡蝶怒极反笑：“这么无耻……就应该拉去枪毙，我错了，错了，不该听信妈妈的话不去告你……我错了……”
“好了，好好想想吧，这么众目睽睽下还是先不说了吧，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先走了。”
过了很久，胡蝶才找到自己的脚，木然地往回走。
家里依然无人。胡蝶坐在沙发上，只是呆呆的。
还是苏苏叫她：“妈妈，妈妈电话……”
她才听见手机在响，她木然接过电话，妈妈的声音穿越长途传来：“胡蝶啊，我是妈妈，你个没良心的，这么久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你是有了好日子就忘了养你的娘了！当初妈妈没有决策错吧？一看苏扬就是老实负责的好男人！不过，你也不小了，现在都21了，不要一副长不大的样子，要学会伺候男人，他才会对你好……你可记住啊，不要告诉他苏苏是……喂，胡蝶你怎么不说话？前两天我跟你爸爸看中一副家具很便宜又划算，就是手头有点紧，你看……”
胡蝶的手松下去，手机便掉到地上，遥遥地，还能隐约听见妈妈的高嗓门。忽然，胡蝶站起来，对着手机踩下去，踩下去，世界，终于安静了……
苏苏拉住她的衣服，怯怯的声音：“妈妈，妈妈怎么了？妈妈不要哭……”
她什么时候哭了？她有什么可哭的？
她该哈哈大笑，她该偷着大笑！她的嘴角果然勾起一丝笑意，用力抹了一把脸，她道：“苏苏，妈妈在笑……来，我们一起笑……”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竟然还是笑着的，只是，脸上全是湿的。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苏苏已经在闹着：“妈妈我饿……”
胡蝶慢慢坐起来，去给她找吃的。就是这个时候，苏扬推门进来，匆匆进书房，然后又出来，走到玄关处，又回过头来说：“这几天公司遭遇变故，很忙，所以没有空回来。”
胡蝶笑了笑：“哦。”
他皱了皱眉头，仿佛这才看见地上的杂乱和她的表情：“怎么了？这几天家里没事吧？”
胡蝶仍然笑笑的：“没事。”
他又看了她一眼，说：“忙过今天，也许就守得云开，我可能要提总经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