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冬樱

第107章


    不离开我?
    是我所理解的那个意思么?还是,他真的如维多利亚所说,他只是同情我、可怜我,想留下来照顾我?
    心里就像有一锅煮沸了的水,不住地翻滚着泡泡,我拼命地压上锅盖,泡泡却越滚越激烈,眼见着就要扑出锅沿。
    就在胸口快被越来越浓烈的情绪撕扯成碎片的时候,海滩上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猛地抬起头,顺着窗口看去——
    Andy正双腿跪伏在椰林深处的白沙上,上半身被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狠狠地压在碧蓝的海里,他的双臂挣扎着撕扯丁书琪的衬衫,那件衬衫“唰”地一声被扯裂——
    丁书琪的双手却坚定地死死摁住那颗沉浸在海水中的头颅,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维多利亚哭着在他身旁拉扯着他这几日变得格外有形的手臂:“Nicky,你这样会杀了他的!”
    丁书琪沉默着一把推开那个哭泣的女人。
    沉浸在海中的头颅趁机抬起,呛咳了一声,丁书琪随即收回手臂又将那颗头颅摁回了海水里。
    我拼尽全身的力气,扶着床杆勉强站起。
    扶住墙壁,我光着脚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看着门外反着强烈阳光的白沙,我头部一阵晕眩,左脑的鲜血仿佛也在滚滚而落。
    沙哑着嗓子,我的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丁书琪,松手!”
    丁书琪却仿佛在充斥着整个世界的噪杂声中听见了我,他猛地扭回头看着我,高叫道:“你别看,你回去!”
    我摇摇头,伸手扶住越来越沉重的脑袋:“不要,丁书琪,松手吧!”
    他的眼里闪过如刀似剑的恨意:“白芷,你乖!你回去,不要看!”
    被他推倒在一片白沙中的维多利亚哭号着抱住他的腿:“Nicky,我求你放过Andy吧!”
    丁书琪手上使劲,然后扭过脸去冷冷地看着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鬈发女子,一字字道:“维多利亚,我今天才真的认识了你!”
    一头亚麻色的长发被海风卷得纷乱,那个女孩睁大了琥珀色的双眼,骇然地看着他,连哭泣都忘记。
    碧蓝的水面上,白浪翻滚,偶有一片过路的白云将身影投射在跳跃着的粼光中。
    远处,有块黑色的影子在迅速地向海岸逼近。
    我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尖叫一声,强撑着颤抖的双腿跑向丁书琪。
    披在我身上的他的衣衫坠落半空,再随风飘远……
风之冬樱 Spring 82 一生一世(1)
    波光粼粼中,远处的一块黑影慢慢逼近孤岛。我初时以为那不过是一片过路的云彩投下的阴影,定了定神,方才发现那黑影居然立在水面之外,似有鳞片映出点点阳光。
    不好的预感紧紧地攥住了我,我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那片影子跑向黑发飞扬的男人:“丁书琪,你看水里,那是什么?”
    听见我的呼喊,跌坐在地面的维多利亚终于恢复了神智,她不明所以地 望水面,然后便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啊——鳄鱼!”
    喊完,她手脚并用地坐着在沙滩上退却,好半天蓦地清醒,她歪歪斜斜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直升机那里飞跑过去,再也顾不得帮Andy向丁书琪求情。
    看一眼被淹得半死不活的Andy,丁书琪终于眼神阴婺地松开了手,转身迎向我,一把扯住我的手臂便带着我向直升机飞奔。
    金色的光线斜斜地刺透他的衬衫,跑在他右后方,我看得清衬衫下不断变幻着的肩部曲线,每一个轮廓都与黑夜中皱眉浅睡的他丝丝吻合。
    他发间的汗珠被逆向的海风吹得随沙飞舞,其中几滴飘至我破裂的嘴角,他的味道缓慢却执拗地一寸寸渗进我的伤口,掺在我体内涌动的鲜血中奔流至每一个毛孔。
    在微咸的海风中随他奔跑,胸间的情绪仿佛一波高过一波的海浪,是刺痛、是清醒、是晕眩、还是幸福?我已经没有能力思考,没有能力辨别,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
    我要随他一直跑下去,跑到永生永世。
    白沙滚滚中,直升机切断无数光影的旋翼离我们越来越近,跑在前方的男人突然偏过头来对我一笑,黑色的发丝飞扬——
    呼吸一顿,我的两腿倏地脱力,赤着的脚一个蹒跚,整个身体登时便向松软的细沙中跌去——
    他及时转身伸出手臂,眼明手快地弯腰搂住了我。
    头发飞舞,眉眼弯弯,黑眸闪亮,我仰望着的男人轻笑着将我拦腰抱起。
    天旋地转中,我看见灿烂的阳光映在他笑得惊心动魄的唇角,溢满胸膛的喜悦仿佛冬樱花瓣一层层绽放开来。
    伸臂紧紧搂住他犹在滴汗的脖颈,把脸贴上他温热的胸膛,抬眸看蔚蓝的海水忽高忽低、看洁白的云丝忽远忽近、看他黑眸中的我忽隐忽现,我完全忘了迫在眉睫的危险。
    低下头静静地凝视我,他的眼里似有一丝恍惚,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发动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他将我轻轻放下,让我扶住他的肩头站在烈风盘旋的舱口。
    拉开近在咫尺黑色舱门,在已经跑上副驾驶座位的维多利亚惊恐又嫉恨的目光中,他细心温柔地重新抱起我,将我放进靠门的座位,然后跳上舱口,弯腰拉过橘红色的安全带,“咔哒”一声帮我扣牢。
    用修长的手指掩好我胸前已经有些破碎的衣衫,他抬起纤长浓密的黑睫又看了我一眼,眼角眉梢暖意融融恰似三月春光。
    他的声音被轰隆隆的噪声淹没,我却看得出他的口型:“别怕,回家。”
    这四个无声的字仿佛烧红的烙铁倏地贴上心房, 滋作响。我胆颤心惊地一把拉住他正在撤回的手指,哆嗦着嘴唇盯住他的双眼。
    维多利亚戴上护耳罩,不住地向驾驶员比划,命令他起飞。
    驾驶员却摇头示意要等待刚从海里呛咳着露出头的Andy,维多利亚无奈中只好冲向这边飞奔过来的Andy挥舞手臂,示意他动作快些。
    看见作势欲起的直升机,Andy惊恐得五官都有些扭曲,他边用力奔跑边张大嘴呼唤,我们却听不到一个字,只能看到他脚下扬起的白沙和遥遥的已经爬上岸的猛兽。
    狂烈的海风卷起Andy湿漉漉的金发,那双矢车菊般美丽的蓝眸越来越近,我倏然想起那双蓝眸的主人就在一刻钟之前还揪住我脑后的头发将我的头狠狠地砸向地板——
    那双翕合不停的艳红得仿佛在滴血的唇瓣越来越近,我蓦然忆起那令人作呕的强吻——
    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丁书琪那透出无限温暖的手指,我茫然的目光却穿过Andy的身体看到跪伏在别人身下的自己,那么狼狈、那么软弱、那么不堪,耳朵里轰隆隆的全是旋翼的声音,脑海中的白光一闪再闪,眼前却仿佛又变成了黑暗一片。
    一只手似乎伸到了我的耳侧,将纷扬的碎发挽起,掠到我的耳后。颤抖的指尖仿佛一片柔软的花瓣,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划过。
    回过神来,我的眼睛重新有了焦距,看清那个眼里酝酿着风暴的男人,我害怕得攥紧他的指骨,他却大力地、不容人分辨地讲授撤出,一转身跳出了舱门。
    站在无边无际的沙滩上,他破碎的衣襟在海风中飞成了一丝白色的云彩。
    回身仰望着我,他露出一个灿烂如骄阳的笑容,他闪耀着的眼睛弯成了我曾见过的最清亮的下弦月,他略显苍白的嘴唇勾成了我曾见过的最动人的樱花花瓣。
    向他伸出双臂,我用力摇着头,眼里的泪水仿佛初遇暖阳的檐下冰凌,滴滴无穷尽。
    看见掉转方向往这边慢慢爬来的庞然大物,维多利亚尖叫着摇晃起驾驶员的肩膀。
    同样现在巨大恐慌中的驾驶员也有些不知所措,在维多利亚让人昏头涨脑的催促下,他手忙脚乱地开始增加旋翼的升力。
    泪眼模糊中,直升机一点点升起,丁书琪却在下面一点点变低。
    直升机旋起的飞沙扑了他一头一脸,头发狂舞着,他转过身体,面向狂奔而来的Andy。
    Andy惊恐地拉住他的衣袖,指着直升机大吼大叫。
    远处沙滩上烟尘四溅,丁书琪却不慌不忙地将那个张皇失措的金发男人一拳击倒。
    蜷缩在沙滩中,Andy的嘴角倏地涌出鲜红的血迹,他看向丁书琪的眼里满是恐惧的神色,脸色惨白得如同夜间的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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