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月归

落日，晚霞，孤鹜。
    天羽整个人都已憔悴，原来意气风发的他现在只是一身萧索，身着白衣斜倚在一棵枯树上，无意识地望着远方，自葭儿在他怀内流失鲜活的生命，他觉得，已没有什么能让他感觉人世间的意趣了。
    抬手凝望着手中那枚玉钗，天羽整个人仿佛痴了。
    “皇兄——！皇兄——！”
    声音由远至近，原来是天阔，他跑到树下喊道：“皇兄，快下来，有个怪人找你！”
    天羽头也不回：“不见！”
    天阔说：“可是那个怪人真的很怪……”
    天羽还是一声：“不见！”
    这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插了进来：“原来，天羽皇子对找心上人还是不那么热心啊，看来我是来错了！”
    天羽一怔，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回头一看，是上次卖玉钗给葭儿的老头！
    天羽心中不由得一动，瞬间移至树下：“老伯，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头瞄了他一眼道：“没什么意思，我老头子吃饱了没事做想撮合一对佳偶，没想到居然有人不领情！”
    天羽摇摇头道：“老伯有所不知，她……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老头尖声道：“你是指那个淡月公主？还是指那个葭儿小姐？”
    天羽道：“淡月公主就是葭儿。”说到这里，他的心又是一痛。
    老头冷笑道：“若说是那葭儿又叫淡月公主的，她早在一年多前就死了！”
    “什么意思？”天羽震惊道。
    老头又冷笑道：“葭儿小姐早在一年多前，就被七绝手给杀了，那个远在千年之后的灵魂，只是寄居在葭儿小姐体内而已！”
    天羽虽已对葭儿体内还住着一个廖小寒隐有所觉，但还是结结实实地震惊了，毕竟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不过，他心中隐隐有了希望：“那老伯是说，葭儿？不，小寒没死？”
    老头点点头：“不错，她只是回到自己的时代去了。”
    天羽对老头长揖到地：“老伯，恳请相助小王接回小寒。”
    老头斜了天羽一眼：“我老早就把方法教给你们了嘛！”
    天羽微微一怔。
    老头指着玉钗道：“你可知此玉钗上刻的是什么？此花名叫相思花，只有雪山之顶才有，若有人能以全心全意在被相思之人消失的地方种植此花，而被相思之人也是全心全意地思念种花之人，待花开之时，两人便能如愿。”
    天羽凝望着玉钗道：“果真？”再抬眼，老头早已消失了身影。
    数月之后，古镇出现了一个喜欢种花的王爷。据说这个王爷是当今天子的哥哥，但他却不理朝政，先是遍寻雪山峰顶，终于觅到了相思花的种子，之后又来到小镇种花。
    原来，想在江南之地种活相思花殊为不易，三年种花，天羽都失败了。第四年的春天，他再次种下了相思花的种子，日夜在旁守候，一天雨后，土壤之中终于钻出了一株嫩小的幼苗，最终开出了第一朵相思花。
    第五年，相思花在小镇之中已是烂漫而开，天羽日日在花中徜徉，期盼着心中的她能在花中盈盈而来，但次次都是失望，甚至，他开始怀疑那老头的话了。
    “葭儿……小寒……”天羽低语着，不知道该喊哪个名字才好，可哪个名字都在他心底刻下无尽的伤痛。
    镜头转向千年之后的廖小寒，在古镇老奶奶家休息了几天，谢过老奶奶之后，廖小寒决定离开古镇，回到自己的小窝，重新开始自己的现实生活。
    临走之前，廖小寒不自觉地又走到了长辛巷口。
    “最后一次走走吧！”小寒心里这样说着，慢慢走进了长辛巷，当走至尽头之时，看见有一对大学生模样的小情侣正在一堵残墙旁边一边拍照一边说着什么：
    “听说，千年之前，那个王爷就在这里种花嗳！”
    “好破！一朵花也没有嘛！”
    “隔了那么多年了嘛！”
    “不过，那个王爷为了心上人种花，还是蛮痴情的嘛！”
    “我也蛮痴情的，你怎么不表扬我？”
    小寒没有听见后面的打情骂俏，她心里一动，相思花？
    小寒不由得快步走到残墙之边，但只看见那里是一片荒地，只有残草萋萋，无限凄凉。
    小寒怔了片刻，走到那残墙之后。
    那对小情侣奇怪地看着她，女的跟男的咬耳朵：“这个女的好奇怪。”
    小寒茫然四顾，千年之前，那王爷种花的传说是真的吗？难道真的是天羽在这里种植相思花吗？是为了自己吗？一时间，小寒呆呆地站着，不由得痴了。
    那对小情侣正要走开，忽然发现那荒地上有点异样，仿佛有一层紫雾升起，天空中也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紫雾中仿佛有无数根藤蔓缭绕伸出，一朵朵娇艳至极的小花次第开放，围着小寒不停地吐蕊绽芳。两人不由得看得呆了。
    小寒只觉得花香伴着漫过心田的温暖袭来，仿佛天羽温柔的拥抱，不由得闭上眼睛喃喃道：“天羽……”心中掠过一阵撕心的疼痛，放声高喊：“天羽——！”
    紫雾与漩涡瞬间消失，连同中间的小寒，只剩下旁边目瞪口呆的小情侣。
    天羽失魂落魄地站在花丛中间，冷笑道：“花儿种得再好又有何用？那老头是诓我的！”
    他飞身而起，掠到半空中，伸出右掌，从空中压下，便要毁掉自己倾尽心力种植的相思花。
    忽然，有一个充满了痛楚的声音传来：“天羽——！”
    这是谁的声音？这个声音并不熟悉，但其中饱含的痛楚让天羽顿时心悸。
    天羽硬生生顿住身形，急速四顾，大声道：“谁？小寒？是小寒吗？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他蓦然看到，在花丛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儿，一个陌生的女子，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还留着一头短发，脸容俏丽，双眼含着泪水，既喜且悲地看着他。
    虽然从未见过真正的廖小寒，但天羽一瞬间就已明了，他飞纵过去，一把将小寒揽在了怀里：“葭儿！不，小寒！你是小寒！”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世界又活过来了，不停地呼唤着：“小寒，小寒……”
    廖小寒窝在他的怀里，哭着笑着：“是，我是小寒，我回来了。”
    此刻花香袭人，此刻春光烂漫，而两人已浑然忘了一切。
    数天之后，天羽府内。
    天羽正闲闲地与小寒下棋。
    天阔大呼小叫着跑了进来：“二皇兄！二皇兄！未来的皇嫂在哪里？”
    话音未落，天阔已跑了进来，把小寒打量了一番。
    小寒笑了笑：“怎么样？四皇子，过了你关没有啊？”
    天阔尴尬地笑了笑，还是忍不住悄声地问天羽：“二皇兄，本来我以为你是个痴情种子，哪里知道种了几年花，就换了一个美人儿了！”
    天羽斜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小寒也不说明其中就理，估计天阔也搞不明白，就由得他们误会去吧！
    天阔讨了个没趣，半晌，看着两人柔情蜜意下棋的样子，终于觉得了自己的多余，嘟囔着：“哼，二皇兄真是见色忘义！”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
    小寒抬头看着天羽道：“你就真的不说出去了？”
    天羽摇摇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必旁人知道。”
    小寒又道：“可是，他们都会觉得你，见异思迁？”
    天羽的眼中升起了层笑意：“你知道我不是就好。”
    小寒一笑：“你不怕麻烦就好，哼！”
    天羽的目光移向小寒的头顶道：“我是不怕麻烦，只是，等你头发长长了，我们就立刻成亲！”
    “没诚意。”小寒嘟起了嘴，“不长长就不娶我了吗？”
    天羽眯起了眼睛：“上次是谁说一定要等头发长了才嫁的，说是这样做新娘子打扮起来才好看？”
    小寒眨眨眼睛：“谁呀？我不知道啊！”
    天羽将手中棋子一丢，人就直接飞了过去。
    暖暖室内就传出了“哎呀，救命！”的呼喊，不过那声音并不惊惶，倒是多了几分甜蜜。
    室外，春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