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待花衣归

22 番外


沐花衣——今宵别梦寒
    (一)
    我二十六岁那年生日,许乔木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从此,我不再过生日,因为每过一次生日,心口便流一次血,许乔木离我的生命便越远一分。
    我记得,那年十一月,白芍药的母亲也离开了人世——自她父亲走后,她母亲的精神状态一直都是崩溃的。
    在这世上的爱情有很多种,有人用尽一生守候爱,也有人放弃相守而成全爱,无论哪一种,都值得,我们用一生领悟。
    可人年轻的时候,谁不是固执地抓住自己的痛不放,而忘了爱其实最需要守候和包容。
    一年参加两次葬礼,而且都是深爱的人,我不知道白芍药是否承受得住,想约她见面,却怕她见到我心里更疼痛,于是,匿名给她发消息,鼓励她。心里希望,我这稀薄的只言片语能给她带来几分安慰。
    一直以来,我都并不善良,虽然没有半分害人之心,但也没做过为国为民,奉献他人的大事。可白芍药,却是我真心祝福的人。只因,在茫茫人海中,那种痛的感觉只有我们能心灵相通,若她离开,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有力气走下去。
    那时,我身处一个古镇,古镇不远处的山上有一座小庙,装潢朴素,香火却旺盛,那里的人们都传闻所求灵验,我曾特地前去上过几柱香,心里祈求白芍药往后的人生平安顺遂。
    几天后,白芍药回复我短信。
    “没关系,我还好”,六个字,看不出悲喜。
    不久,短信的后面又补了这样一条,“小衣,A城今天下雪了”。
    言简意赅,我却一瞬便明白了她。
    下雪了,却不只是下雪,包含了太多难以言明的情绪。在特定的时期,一句描述天气的清浅语句,比一句我爱你更令人动容,她想分享的悲痛我全都意会到了。
    “芍药,春风不久别,深情缓缓归”,我这么回了一句,我相信,总有一天,她想要的终会到达,即便缓缓,即便久别。
    从那一刻起,我才真正了解了白芍药,看似浅淡,却比任何人都热烈,更似飞蛾。
    (二)
    二十八岁那年,我回过一次B城。
    路过家门口,却终究没有走进去。漂泊太久了,太过眷恋温情,而家里的温情太浓重,我怕一进去便再没有出来的勇气。
    捂住嘴拼命跑远,停下来的时候,心跳地快要出来,转而竟想流泪。手机里,躺着上个新年时安暮蝉给我发的短信,“小衣,回家吧”。
    仅五个字,就让我的心颤动的不可抑制。
    等到情绪平息了下来,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走入了一家超市,胡乱地转了一圈,走到食品区,被一个调皮的小姑娘撞到了腿。
    “对不起,姨姨”,她小脸上的笑容突然凝住了,有些委屈又有些懊恼地道歉。我笑笑,揉揉她的脑袋,说了声没关系,心也因为她的可爱变得柔软了起来。
    “小念”,有男子的声音传来。
    想批评一下粗心的爸爸,抬起头来,却呆在原地。
    “小衣,好久不见”,男子也呆愣了半响,随即温柔地笑笑,开口说话。
    那是二十九岁的梁墨,已经为人父,眉目间的铅华也被柔软代替。
    “过得还好吗,阿墨?”,我这么唤他,他又轻轻笑了。
    年少时不常笑的人如今笑容迷人,代替我们实现了年少时的梦,这样真好。
    “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呢”,他有意思般地想了会,“你呢,过得好吗?”,他问。
    “嗯,好”,我眯起眼角微笑。
    他没了言语,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小念,拍着她的手让她唤我阿姨。
    “姨姨”,一直瞪着乌黑大眼睛看着我们说话的小念也回过神来,用疑惑的语气唤我。
    “小念,我和你阿爸是故友”,我笑着向她解释。
    “姨姨,古纽是什么”,小丫头不明白,又问我。
    “笨丫头”,梁墨又气又宠的点点她的小脑袋。
    “就是,多年不见的好朋友”,我这么说,“小念现在不懂没关系,长大了便会懂了”,我看她又陷入了思考,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说。顺便,摘下了几年前去千佛山上求的平安符系到她的脖子上,“小念,姨姨送的见面礼,不贵重,愿它保佑你终身平安幸福”。
    “谢谢姨姨”,小念说。
    “乖,不谢”,我摸摸她的头。
    站起身来,又和梁墨说了一会话,才告辞。离开前梁墨在我背后高声喊了一句,“小衣,要相信温暖,相信爱”。
    “一定”,我转身,微笑,大步走了出去。
    重见故人,真的温暖了我不少。
    (三)
    二十九岁西方圣诞节,林豆豉又给我打电话了。
    “小衣姐,生蛋节快乐”。
    如今,她也已经快为人母了,这些年,曲折的事情经历了不少,只是那调皮的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
    淡淡笑着,听她说最近遇到的各种琐事。
    这些年来,一直庆幸身边有个林豆豉般的朋友,她用事实向我们说明,时光摧毁了很多人的最初、最美,但还有一些美好的东西是经历洪荒而依然存在的,就如同她,一直都鲜活的生存在这个不算太过美好的人间。
    这样的她,曾给了我很多力量。
    只是,这几年,从没有过林邵杨的消息。
    仿佛刻意避开什么,我们的谈话内容从来不包括林邵杨。
    听她说了一会,趁着她停下的空荡,我开始细细地叮嘱她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她嘻嘻哈哈地听着。
    快要结束的时候,她突然说了一句,“小衣姐,我哥要订婚了”。
    大脑突然开始空白,电话两边一片沉寂,沉默良久,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嗯,挺好”,我说,笑容却僵在脸上。
    “小衣姐,对不起,本不该跟你说的,但不知为什么,我不想瞒你,想让你知道”,林豆豉声音压得很低。
    “别胡思乱想,好好养胎,我没事”,不知还要说些什么,我匆匆挂了电话,细细算来,林邵杨也已经三十四岁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那天晚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于是干脆起身,裹上衣服去广场跑步。
    至今,许乔木已经离开四年了。
    四年里,我却始终没有去看过他,我就像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自以为不去证实,事实便不存在,可这样的逃避却更令我心痛。
    (四)
    三十岁,那一年我没有工作,用攒下的钱到处去旅行。走走停停,却并没有消解我心里的魔障,在一个地方停下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很久之前林邵杨对我说过的话。
    吾心安处是吾乡。若心灵安宁坦荡,则处处为乡,如若不然,走多久多远,心都始终漂泊。
    一瞬间,突然决定回A城。一路兜转,抵达A城时已是黄昏,心灵感应般,我去了A大。
    夕阳西下,晚霞泼洒朦胧,眼前的一切都美得不可方物。我在许乔木以前经常坐的小花园长椅上呆坐了好长时间。临离开时,却发现了一行字——青鸟衔君更深重,花衣沾露妹还来。
    他撞上了南墙,只是希望当我累了的时候,别忘了回来,我们重新开始,我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一瞬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了,他故去已四年,只可惜那个二十几岁的沐花衣还是错过了他的一腔深情。
    隔天,我去看了他的父亲,并从他手中得到了许乔木留给我的最珍贵的遗物——那个写满我名字的软皮日记本。
    之后,我去了一趟法华寺。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下山后,我去了许乔木的墓碑前,
    与A城,与过往,做了了断。
    (五)
    三十岁的四月,我在C城定居。找了一份固定的工作,开始安分的过日子。
    林豆豉的小宝贝出生的时候,我曾去看过她,依旧没有见到林邵杨。
    林豆豉重重叹了一口气,告诉我她哥已经好几年都没回过家了。
    当初笑靥如花的笑面不再,不为春光醉,不复少年时。
    心里闷闷地,回到C城时已经很晚。
    想回家休息,老板却打来电话让我去招待一个工作上的客人,想拒绝,却被老板反将一军。
    “花衣,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可客人点名说佩服你的才华,想见一见你,我也不好拒绝”
    不再说什么废话,点头答应。
    回家换上一套衣服,赶到了NOKE酒吧,一路上,有气无力。
    “你好,我叫林邵杨,很高兴认识你”,NOKE酒吧里,林邵杨在我诧异的目光中伸出了手。
    仿佛回到了那年,蝉声微燥,一切还都是好时光。
    呆滞了好久,才回握住他。那是三十五岁的林邵杨,掌心微燥,指节分明。时光没有在他的脸上碾压下任何痕迹,却把他的心打磨的更加钟灵毓秀,优雅迷人。
    他用五年的时间搁浅,重整,出发,换给了我一个重新的遇见。
    这世上,哪有人如他执着,只是他,偏偏他。
    晚上回家时,他送我。
    “听豆豉说,你要结婚啦”,我不经意般问。
    “嗯”,他淡淡回应。
    一瞬间,鲜血上涌,口不择言。
    “是吗,那太太一定是个顶好的人”
    “沐小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婚是结过了,不过没有太太,结婚时,我逃掉了”,他若无其事地说。
    “哈哈,这么幼稚,可不像是你的做事风格”,我吃了一惊,转而调侃说。
    “是吗”,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恨恨地说“沐花衣,我等这么多年,就是亏在我太理智的性子上”。
    “林邵杨,还真是呢”,我笑嘻嘻地对他说,转而握紧了他的手。
    (六)
    很久以后,林邵杨对我说。
    “沐花衣,我逃婚以后,并不是没想过其它的结果,只是,生命里已经有那么多错过了,我不愿再错过你”。
    “林邵杨,我怕我会辜负你”
    “没关系,我把你辜负的都找补给自己”
    “林邵杨,我不确定我爱你是否像你爱我一样多”
    “没关系,我再爱的用力一点”
    “林邵杨,若我一直不回头你怎么办?”
    “没关系,我等”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沐花衣。所有纠缠羁绊的痛苦都好过永无回音的祈盼,只要你在我身边,别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我会再努力一点。
    人生短暂,别都留给相遇,珍惜身边人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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