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的世界

虽然没有日出日落，没有雨雪风霜，没有外面的人能够享受的许多乐趣，但对于这些甘于平淡的研究者们来说，这已经非常人性化了。
  路边每隔几十米，就竖立着一根白色立柱，柱顶安装着一个不大的白色机柜，机柜顶端有一盏指示灯，从任何方向都可以看清灯光的颜色。在这研究基地中，RP监测基站没必要像其他城市中那样躲躲藏藏的，可以全部安装在显眼的地方。如果某个区域出现RP异常，工作人员能够当场发现。
  车队快速地通过了后勤区和核电站。一路上，精神矍铄的老首长不断向工作人员询问基地的情况，甚至像电子蝇拦网[17]这样的细节问题也非常关注。之后，首长在驻军营区检阅了驻扎于此的武警戒备部队，随后直奔会堂。
  会堂的休息室很快就挤满了研究人员，他们全都身着白色的感应服，当然，不少人的服装上还有别的颜色。
  “请大家进来吧。”一个工作人员走出来说。
  虽说这只是个小型会议室，却很宽敞，能容纳数百人，座椅呈放射状排布，全部面向中心。首长和基地的几位领导已经坐在那里了。
  “陈研究员，汪研究员，你们好。”首长很熟悉这两位知名专家。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田笑彤研究员，有幸见到你。”当她不在天上时，红彤彤的感应服就是她身份的最好证明。
  “同样传奇的林伤研究员，你好。”身着重甲的林伤坐在了田笑彤的身边，有她在，林伤惹了麻烦也好解决。
  “我这次前来，一是代表中央来看望问候一下大家，看到大家都好，我就放心了。二呢，就是此行的主要任务。中央需要最后确认一下这次实验的情况，以开展下面的准备工作。关于今天的例行汇报，相信在此之前你们已经论证过多次了，这次就简略一些吧。陈研究员，你能向大家全面介绍一下这次实验的原理和计划吗？”
  “好的。依据目前的猜想，整个RP系统分为三部分，即RP场、暗能量、智能控制系统。其中，RP场的物理本质始终研究缓慢，仅仅可以肯定，RP场不同于其他任何我们目前所知的物质形态。在暗能量领域我们取得了一些成果，已经在多次实验中较为精确地预测和观测到了暗能量的转化过程。至于智能控制系统，可以推测，其干预原则具有极高的复杂度，我们只能从简单开始。目前我们通过计算机智能的模拟实验，已经归纳出了一些简单的干预规则，但实验误差不可忽视，规则的正确性还有待进一步的验证。
  “在现在的进展情况下，我们已经有能力进行一些大规模的实验。实验的目标，是阻断RP系统的运行，创造无干预状态，以验证原始的物理规律，以及验证RP理论猜想。基于RP系统三部分的猜想，制造无干预环境也有三种途径。第一，瓦解RP场的物理构成，这种方法较为彻底，但远远超出了我们现在的能力。第二，制造高能干预环境，使得暗能量被消耗殆尽，此法看似困难，但实践表明是可行的。第三，制造复杂干预环境，使得智能控制系统过载，此法尚未在实践中得到证实。经过长期多方论证，我们认为消耗暗能量是目前最可行的手段。
  “测量表明，暗能量数量非常有限，流动和转化需要较长时间，因此可利用RP场调动暗能量，使之在短时间内全部转化消失，以获得短暂的无干预时间，供我们进行实验测量。目前能制造出来的意识较为简单，无法指挥RP进行重复性活动，若要使RP场大量调动暗能量，有效办法只能是提高RP干预频率，比较实用的手段有两种，RP振荡和潜意识振荡。虽经大量实验，潜意识的跳变速率还是比较缓慢，不能满足需要，只能转而求助RP振荡。实现RP振荡又有两种手段，RP跳变与衰减系数跳变。RP的跳变同样是个缓慢的过程，据称欧洲RP研究中心最近将RP改变速率提高到了0.53克伦/秒，而且是在微RP条件下。我们现在的高RP实用设备也只能做到0.48克伦/秒，离需求相去甚远。最后只有依靠速度较快的衰减系数跳变。
  “衰减系数的跳变，仅能导致RP的单正或单负变化。如果将正负两个RP源的变化结合起来，实现错位同步，便能制造出理想的RP振荡。目前虽然神经网络计算机[18]已经可以激发出源场强接近100克伦的RP场，但离需要还相差很大，短时间内也无法发生质的提升。这次实验我们采用人体RP，完全可以满足要求。”
  说到这里，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林伤和田笑彤，如果没有超级文明赐予人类的这两个RP奇点，实验的一切都无从谈起。
  首长点点头，接着就问：“在一个高速振荡的RP场中，意识产生的干预可能是非常复杂的。那么你们打算用什么样的意识来消耗暗能量呢？”
  负责这项工作的汪研究员解释起来：“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曾经进行了大量实验，包括多种分布情况的意识群。最终我们发现，其实这一切应该交给RP自己去完成，用RP来治RP。”
  “哦？怎么个以RP治RP？”首长对这句话充满了兴趣。
  “我们在甚高RP场中放置这样的人类意识，即希望计算机输出符合实验需要的意识代码。结果成功了。我们仔细检查了输出的这些代码，可以肯定，这些代码生成的意识的复杂程度远在人类现有理解能力之上。我们也用这些意识进行了若干次中小规模实验，以及大量的理想化条件推导和全球实验仿真，均取得了理想的结果。”
  “既然意识能由RP提供，那还有必要采用振荡环境吗？稳衡场也可以了吧。”
  “哦，是的，确实可以。但对比实验的结果显示，振荡环境比稳衡环境的效果好得多，可以调动更高数量级的暗能量，所以最后仍然采取了振荡环境。”
  首长又点点头。过了几秒，他再次发问了：“这个设想非常巧妙。不过我相信，作为严谨的科学家，你们一定也考虑到了一件事，之所以没有采用，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我想问问：为什么不能让RP代替你们完成所有任务？让RP来直接驱逐RP？”
  四座皆惊，大家以敬畏的目光看着这位老首长。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位老人能够在听完简短的介绍后，直接切中关键问题。
  田笑彤开口了：“我们也进行过这样的实验，但完全没有观测到任何干预。一个简单的解释是，RP若要发挥作用，就必须保证结构的完整，而对自身的破坏将会中止这一过程。如果从哲学上解释，我认为，规律是较为稳定的，规律的内在矛盾导致自我否定应该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往往需要人这种复杂系统的参与……”
  “嗯，幸运的是，我们需要的往往并不是否定规律本身。就像制造飞机并不需要推翻万有引力定律一样，我们今天也并不是要完全摧毁RP系统，而只是为研究它提供环境。”首长为田笑彤做了总结。
  大家都露出了钦佩的微笑，原来首长是如此了解他们和他们的事业。
  “很好，看来整个实验构想从原理上看是没问题的。你们提交的报告正在各国专家的严格审批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够通过。那么下面的主要任务就是实验的准备工作……”
  “首长同志，作为警卫人员，我不得不担心一些安全方面的问题。相信您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美军不顾后果，借演习之名，从伊利亚特基地、印度洋海域和太平洋海域向我基地发起了多次导弹攻击，虽然攻击频率不高，但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外军的间谍渗透行动也在增加。我请求……”
  “这个你们可以放心，有情报显示，这些攻击的背后策划者并不是外军。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已经做好了部署。这次实验很可能会改写人类历史，我们绝不会让任何破坏者得逞。”
  首长扫视了一眼会场，神情庄重地说：“同志们，这次实验的规模、影响范围和重要性远远超过了历史上的任何实验。长期以来，我们人类一直是在互相斗争。现在，我们全人类将为了共同的目标，团结起来向自然规律开战。我们看不见对手，但并不意味着对手就不存在，就好对付。相反，如果失败，失败的将是整个人类。同志们，未来在等待着我们，请牢记我们肩上的重任。”
  这段曾经冷冷清清的铁路，现在异常繁忙，一列列货车昼夜不停地往返在铁道上。司机发现，在铁路的沿线，整整齐齐地站着两列军人。他们并不知道车里运的是什么，并不知道将要发生怎样的事情，但从他们严肃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他们已经感觉到了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任凭风沙肆虐，他们依然坚定地驻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成千上万的工人和技术人员奔向这里。他们有的是劳动模范，有的是行业状元，他们本可以赚取辛勤工作后的丰厚回报，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欢乐，但当国家召唤他们的时候，他们毅然放下了其他的事情，从全国各地汇集到这里。这片不毛之地，此刻洋溢着热情，充满了活力。巨大的工程机械挥动着铁臂，发出阵阵轰鸣，演奏出了一曲惊天动地的大合唱。
  村里人不曾想到，他们世世代代宁静的生活中会有这样不平常的一天。那些只在新闻中见过的直升机，现在都正停在村子周围。看着自己的故土逐渐远去，许多人不免有些伤感。其实他们完全不必如此，这次进行的不是核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