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的世界

他接到命令出发时妻子的两段身体还躺在医院里，也不知道现在活过来没。战争把正常的社会运行搞得一团混乱，说不定连那所医院都已毁于战火。
  “想念夫人了吧？”副官说。
  “这你都知道……”
  “那用RP查看一下她现在的情况吧，不用担心通信中断。”
  “允许吗？”
  “没有规定禁止探望亲人，目前RP资源充足，而且得知亲人情况能让你专注于以后的战事。”
  “好。”
  代行意识迅速调用代码，搜索符合总指挥配偶身份的人类的情况。虚拟空间变成了另一家医院，他的妻子正躺在病床上，处理着各种议案，旁边桌上的电子相框中显示着夫妻俩的合影。
  看到妻子那熟悉的动作和神情，总指挥笑了，他感到一阵温暖。
  “需要视频通话吗？当地的固有暗能量应该足以完成视频通……”
  “谁要和她说话了！快关了吧。”总指挥收敛起笑容，顿时变得冷若冰霜。
  “人类的感情表达方式果然具有多样性，而且人也以此为乐。”副官将这条记录放入了自己的记忆单元中。
  “今天这次RP作战，堪称史无前例吧……”想起自己目光杀人和隔空取物般的操作，总指挥有些得意了起来。
  “今天你所处的RP约为＋11034克伦。历史上，田笑彤的RP为＋20167克伦，接近你的两倍；林暮与林晓的RP尚不清楚，但据推测至少不会低于你……”
  “怎么连我都把他们给忘了，唉……”
  “刚才所说的成功远距离传输暗能量的先例，就是田笑彤在中科院人品学研究基地附近实施的。她将核反应堆中的能量转化为暗能量，设立通道，传输到150千米外，消灭了一股蝗虫群。那只是一次小小的练习。”
  总指挥愈发觉得这位副官酷似自己的妻子。
  “幸好叛军没能力掌握这种使用方法，否则可能对我们的太空舰队造成威胁。”
  “RP是这样的神奇，真不知道要是没有了RP，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总指挥沉浸在了想象中。他不是学者，写不出有价值的RP社会学论文，说不清RP对社会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但他打心眼里希望RP继续存在下去，就像他希望妻子健康平安地和自己生活下去一样。
  全球叛军在一分钟内瘫痪过半，其他的也大多被RP部队的精确干涉控制或关机。然而，叛军内部上至统帅，下至各前线指挥部竟然都对此毫不知情。在他们的指挥室里，战局还在缓慢地向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欧洲战区指挥部里，放映着柏林海森堡大厦内激烈的室内战斗影像，蜘蛛机器人们正在走廊中和维和部队的机器人步兵交战，许多机器人倒下了，机器零件散落一地，反射着走廊中昏黄的照明灯……其实这些都不曾发生过，叛军的通信设备早已被暗中控制了，他们看到的实际上是人品学协会的计算机为其编造的一个胜利美梦。
  与此同时，国际刑警组织的临时总部中，巨大的全息地球正在展台上方缓缓地旋转着。在这个球体上，闪烁着不计其数的绿色光点，有的亮，有的暗。有些光点还在微微地移动着。大屏幕上飞速滚动显示着人类身份信息，以及教育、职业、观点等信息的分布统计图。
  “有了RP这个好助手，了解人的思想也不那么困难了。不过若不是事态紧急，我们也不会轻易这样做。那么，现在开始收网吧！”人品学协会负责协调警务行动的一位会员说。
  “历史上都没有过这样大规模的抓捕行动，你们确定不会抓错人吧？”直接负责这次行动的警官问他。
  “没问题的，我们认真校对过代码，已经将抓捕范围缩小到了以行动有目的地支持叛乱的人，这种判决条件的精度较高。至于其他人，先不抓，记录在案就行，日后还要多交流。抓捕也只是为了终止他们的叛乱，并不会造成损失。”
  闲置已久的警用飞机纷纷离开了机库，机上的失能武器充满了能量。这次的搜捕对象遍布全球。在人品的恢恢天网下，他们插翅难逃。
  中子炮微调着角度，将炮口指向了正下方的南美洲大陆。这一次，中子炮只使用了很小的能量。炮击开始时，距离中子炮三百五十公里处的“国际”空间站发生变形，空间站下方的发射口从底部探了出来，开始充电。强烈的电磁场将一个子弹形状的着陆舱推向地面。着陆舱带着高温冲入了大气层，画出了一道耀眼的亮线。在落地前，着陆舱开始减速，最终准确地降落在了中子炮刚刚打出的那个弹坑中。训练有素的精锐天军陆战队员迅速跳出着陆舱，在单兵飞行机器人的挂载下悬停到外壁指定的高度处，用便携式激光钻机钻通了这段距离，冲了进去。一路上，每一道隔离门都被RP远程干预准时打开，所有叛军重武器接连出现故障，队员们一路突击，击毙了途中遇到的战斗机器人。
  叛军统帅一直独自稳坐在指挥大厅内，突然一阵震动传来，四下里一片漆黑，连屏幕也熄掉了。不久，应急通信屏幕又亮了起来，一个人工智能的情报员向其报告，刚才发生了轻度的地震，损坏了供电系统，预计将会在5分钟内修好。说完，那块屏幕也熄灭了。
  黑暗中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叛军统帅四下里查看着，没有发现什么。突然，几束手电光亮起，聚集在了他的头上，强烈的光线让他睁不开眼睛，本能地举起手遮拦光线。就在他抬起手的时候，一副手铐戴在了他的手上，手铐当即启动了挣脱惩罚程序，任何企图挣脱手铐的暴力行为都将受到更为暴力的电击惩罚。
  大厅又恢复了照明，叛军统帅观察着周围熟悉的环境，终于发现墙壁上的图形有些扭曲。几个天军陆战队员解除了隐形状态，显示了自己的存在，并将枪口对准了叛军统帅，说：
  “你被捕了。”
  这个画面被久久地定格在那里，浮现在草原上空。习习凉风拨开草尖，拂过林暮和林晓的衣角。
  “战争结束了。”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12-8-10 8:49:10  字数：9190
 国际标准时间公元2203年3月6日11时53分，美国夏威夷洲檀香山市
  许多工程飞行器正盘旋在市区及周边上空，修复着这场战争造成的创伤。夏威夷洲有许多机器人被调派到东边的夏威夷岛上，清理核心工作站的废墟。能量塔的主体部分沉在海底，其中的一些模块会造成海洋污染，必须及时清理，有些信息记录设备还能使用，需要回收。维和部队的海军工程分队也来协助。
  在白天的时间里，夏威夷群岛上空始终是一片漆黑。通信恢复后，从光控机构的通知中才获知，这片区域的光控膜已经失控，直到战争结束才恢复正常。在人品调节完全缺失的十几个小时时间里，全球约40%的光控膜因调节精度不足，脱离了人的控制，大部分被张力撕破后飘落到了大气层中燃烧殆尽，另有一部分被甩向了更远的外太空，完全脱离了人品的控制。滑稽的是，月球静海人品学协会后备基地的工作人员巡逻结束返回基地时，发现基地及周围一片地面明显比其他地方要黑一些。靠近后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块巨大的光透膜残片罩在了基地上面。其他残存的光透膜也未能正确地对阳光进行调节，有些地方长时间处于黑夜。就连自然界也没有制造过这样混乱不均的光照分布，结果是一些地区产生了极端天气，夏威夷海域遭受的大海啸就是这样产生的。
  现在已经是深夜，冷清的夜空中只有那轮月亮。月亮的亮面上，出现了一些类似太阳黑子的不规则小黑斑。渐渐地，能看出这些黑斑具有一定的形状，而且正在变大。最终，黑斑变成了一群高空中正在下降的太空舰队。
  几艘大型反重力运输飞船平稳地降落在了市中心的潮汐广场上，叛军的数百名核心领导人员在身着蓝色制服的维和士兵的押运下，列队进入广场，在指定位置就坐，即将接受全球的公开审判。按照现行程序，所谓的审判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强制力，主要的目的只是一种沟通交流，有时甚至成了一场学术辩论。人品学协会会长也亲自赶来，准备与这些曾经兵戎相见的对手展开论战。
  全人类早已习惯了躲在建筑和交通工具里，很久没有这样大规模地走到室外了。地球上适合人类前往的每个角落几乎都已经被改造过了，那些未改造的地方要么不适合人类进入，要么不允许人类干扰。前人们探索自然的热情现在只残存在了虚拟世界中，只有在那些制作精致的体验式虚拟游戏中，人们还能回到蛮荒之地，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孱弱的身躯与自然抗争，充分满足一下自己的自卑或自大情结。一旦回到现实中，人与自然的关系就变得很无趣了。人本来就是自然的一部分，既没必要敬畏，也别妄想能征服。人的一种原始热情在发展的过程中渐渐褪去了。
  现在，数百名叛军骨干正整齐地坐在广场上由机器人临时摆放的座位上。3月份的天气非常宜人，加上服装的调节作用和广场的照明，这里环境舒适，毫无审判常见的严肃和压抑感。
  “你们发动这场战争的出发点是什么？”法官问。
  “RP规律已经被人类滥用，企图消灭一切的偶然性，获得对自然的压倒性控制，并否定一切的不确定变化，这会让人过分自大，丧失活力，将人类带往错误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