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的世界

我们要做的正是改变这一局面。”叛军统帅流畅地陈述着。台下就坐的叛军骨干们也都表示了赞同。
  “那么你们想要建立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世界的本质应该是偶然的，不存在绝对准确的认识。量子理论正是这方面的有力证据。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建立起遵循自然规律的量子社会，而非一个RP统治下为所欲为的世界。”
  “也就是说，你们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人类的发展和幸福？”
  “是的，我们的目标是崇高的，绝非反人类、反科学的狂人之流。”
  “好的，能够有所共识是很好的。但是为什么在以前的民意调查中，你们从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如果你们及时发表意见，也许并不需要通过战争途径。”
  “纵观历史，每个时代的发展中，人都会被新技术的巨大威力所迷惑，夸大了技术的作用，忽视了对技术的深思和管控。这种轻蔑和狂妄渗透于全民心中，必须亲身接受教训后才能醒悟过来。既然如此，我们与其提前表明态度而暴露自己的存在，不如隐藏和保存力量，帮助人类早日度过这个变革阶段。虽然这次我们没有取得全面胜利，也造成不少的破坏，但至少让所有人感受到了RP体系的脆弱，以及缺失RP后社会的无力。相信这足以引起人们对依赖RP的反思。”
  “很有说服力，我本人也非常赞同你们的一些观点。不过有些情况我们仍然不了解，或者说大部分人不够了解。你们是如何突破我们的RP管理体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摧毁几乎整个RP体系的？”人品学协会会长发问了。
  “很简单，其实你们早就懂得了这一点。那就是用RP去对抗RP。”
  “RP工作站都有自我防御机制，你们又是如何突破的？”
  “人与RP的联合系统中，人才是最终的主人。RP并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它只会执行我们人类的意志。RP无论多么强大，其行动是由人来规定安排的，不存在绝对意义上自我完善的封闭式RP防御系统。而当我们人类的意志也是要有步骤地消灭RP时，它将会自愿帮助我们完成这个过程。”
  “抽象地说是这样，具体的过程又是怎样的呢？你们是如何绕过了我们的监测系统？难道你们的意识描述精度和掌握的暗能量已经足以在短时间内让全球半数以上的工作站同时完成通信中断和意识替换这样复杂的操作？这连我们都难以做到。”
  “这么多年来再没有任何力量向RP系统发动挑战，所以这个漏洞一直都没有人重视过，但在RP的指引下我们得以发现和利用，也只有我们会需要用到。大部分工作站所使用第四代RP激发装置和意识装置仍是分离的，但事实上同样作为神经网络结构，激发装置本身就存在着模拟意识的潜力，所以第五代起就开始使用集成系统了。而在第四代RP激发装置中，对拓扑统计反应装置的监测一直停留在统计层面，从不关心内部的运行细节。我们渗透RP工作站后，使用远程干预，对其他工作站的反应器进行了暗能量微调节，让这些反应器内的微观反应呈现出意识特征，同时在统计层面上没有显著变化，不会被你们察觉。待意识自学习到足够完善的程度后，突然扭转意识，摆脱你们的控制，并且不会留下足够的时间和信息供你们分析状况。”
  会长沉默了片刻，在此期间，人品学协会内部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会员们让计算机找出了当年有关反应器漏洞研究的多篇论文。这些论文中早就对反应器被控制的诸多可能进行了详尽的描述，有些设想比叛军的这次行动更具想象力。但是，基于当时所掌握的一些情况，协会普遍认为没有人能找出并利用该漏洞实施打击，并且随着第五代设备的逐步换装，该问题将得到解决，因而没有采取措施。
  “对我们人类自身的认识不足是这次失利的根本原因。”会员们得出了这个结论。会长也表示认同，他又补充了一句：“对自身和宇宙的认识不足是我们人类一切问题的根本原因。”
  看到叛军方面发言结束，会长开始表述人品阵营的观点：“是的，从人到RP，你们全面渗透，所以才能获得这样的战果。不过，历史的发展从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在所有方面，我们都不会输给你们。你们有你们的信徒，我们也有我们的支持者。最初提供有关你们的情报的人，恰恰就是曾经和你们属于一派的平世会。”
  平世会发言人的全息图像此时也出现在了会场上，她说：“准确地说，这些信息最初并非是由我们获取的，而是来自于两个人：林暮与林晓。长期以来，他们和我们组织也一直有着联系，正是他们的努力使得我们不断反省自我，最终抛弃了RP极端主义立场。”
  “是他们？他们现在在哪里？”协会会员们没有想到，这两个总是缄口不言的隐士也会参与进来。
  在人品的加速下，系统很快从海量的信息中筛选出了这两人的最后影像。在叛军实施的第一场爆炸中，两人消失了。
  “查查看，他们现在在哪里，如果真的不在人世了，就把他们复活。”会长总是这样成竹在胸。
  “这样特殊的存在，我们能用常规的方法复活吗？我们对他们几乎一无所知。”有的会员说。
  “没关系，可以为他们开发新的代码，RP能造出他们，当然也能复活他们，让RP去处理就行了。当然了，我相信，他们作为特殊的存在，不会被爆炸这种低级的手段摧毁。”
  “不用找了，我们在这里。”
  林暮与林晓的全息图像出现在了会场上。只不过，他们的图像过于清晰，看上去就和真人一样。负责广场通信的智能程序也遇到了问题，它控制的设备并没有投射两人的图像，那两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呢？好在机灵的程序立刻将该情况视为其他因素的介入，不再追究，以避免系统错误。
  “欢迎两位的加入。我们曾经以为两位传奇人物并不打算涉足尘世，可喜的是他们最终还是选择加入了我们的阵营。”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观察者，一切观察者本身也必然是参与者。不确定性原理早已把这个古老的‘闭塞理论’解释清楚了。”林暮说。
  “你们命令RP摧毁一切存储有RP资料的存储器，但这样只能影响到RP体系的实际控制范围内的事物。在地球十万公里外的空间中，因为没有暗能量，RP无法实施干预，这正是保存RP资料的最佳位置。其实不仅月球基地上有，外层空间中也早已发射了数量众多的漂流舱，计划的相关信息和少数知情人员也都被封闭在了十万公里外的安全区。这就是RP的‘方舟’计划。”林晓对叛军统帅说。现在的“方舟计划”已经不需要也不可能保密了。
  投影仪将三株RP巨树的图像投射在了广场上，并将相关的介绍信息传输给了全球所有人。那些尚未见过这几株树的人们不禁惊叹起了这几个机体的庞大和复杂。
  “‘方舟’中除了RP学的资料外，还有秘密研发的RP种子。这个具有高度复杂结构的种子是RP技术的最新产物，在启动后能够从周围环境中汲取能量，自动生长成一株RP神经树，并载入RP资料进行自学习，在最短的时间内重建完整的RP体系。”林暮向人们详细地介绍着这株树的结构。旁边的会长暗暗称奇，这两人对方舟和RP神经树的了解甚至超过了自己，幸好他们和自己是站在一边的。
  “人如果能毁掉RP，也一定能保护RP。”会长进行点评。
  “没错。而且，RP规律比量子规律更基础，RP的干预周期小于普朗克时间，这就是证明。你们自以为安全的量子保密通信，却被RP以超越人类认识能力的方式窃听复制而不留下任何痕迹。因为超级文明可以做到绝对意义上的观察而不产生任何影响。”林晓继续说。
  “难道存在范围有限的暗能量却能突破普遍存在的量子规律吗？这不是同一层面的存在啊。”叛军统帅不服气地说。
  “目前就连量子理论的超距作用都仍未得到比较满意的解释，暗能量的实质也没有完全研究清楚，所以确实存在各种可能。”一批物理学者表示。
  “目前的人品学也在继续进行理论建设，关于传统的暗能量理论还有改动的可能。也许暗能量只是一个幌子，RP可能通过更为基础和简单的手段进行干预。”人品学协会的许多会员说。
  “你们最失策的一点，就是毁掉了所有的RP设施，放弃了自己原有的主动权。”林暮说。
  “但依赖RP就违背了我们的出发点。”叛军统帅说。
  “是的，”会长也转向叛军统帅，说，“你们的一切最终也离不开RP。而且，就算你们胜利了，其结果也不过是消除了人工RP，并没有消灭自然RP，甚至还没有达到一百多年前罗布泊振荡实验的效果。其实，仅仅这两位的RP就足以重建整个RP体系了。”
  “不要过分突出个人的作用，”林暮提醒会长，“你们的胜利是人品时代科学技术自我完善的必然结果，并不依赖于我们。我们的参与只是为了加快进程，减少不必要的时间损失。”
  “嗯，是的，只不过是举个例子。”会长说。
  会长走向会场，像几千年前古希腊议员那样慷慨激昂地发表起了总结演说：“我们确实不能过分依赖任何事物，但这并不表明我们就要逃避我们的客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