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昔时雪

  晚上伊瑟爸回家看到伊瑟不在，就问伊瑟妈，孩子去哪里了。伊瑟妈说，她一个朋友叫她进县城玩去了。
  伊瑟妈还说，伊瑟知道叶尼是跳河自杀，就一直不开心，让她去玩玩也好。伊瑟爸责怪伊瑟妈不该告诉伊瑟的。
  伊瑟妈垂泪说，孩子追问得急，没办法才说的，也不可能瞒她一辈子。
  伊瑟爸想想，说：“明天我们也进城买点东西，顺便把伊瑟接回来，你把我那件棕色夹克找出来，我明天穿。”
  “那件衣服我今天刚翻出来洗了，估计明早不会干。”
  “家里这么大的火塘，烤一夜就干了。”
  伊瑟妈只得顺从。
  伊瑟爸想起叶尼，心里也堵得慌。一个人喝闷酒，伊瑟妈进来看到伊瑟爸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进屋了。
  伊瑟妈躺在床上头疼得睡不着，她知道老毛病犯了，就起身吃药，也去看看伊瑟爸。
  伊瑟妈吃药时，眩晕了一下，手里的药掉落在地。
  她一边埋怨一边捡起地上的药，喝水服下，又将已经喝醉的伊瑟爸扶进房间。
  半夜里，伊瑟家突然着起大火。
  隔壁邻居夜里听到动静的时候，火已经燃得很大，他们在外面大声呼喊伊瑟爸妈，可是不见动静。
  桑木发家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不过也赶来了。
  他二话没说，披起湿被子就冲进伊瑟家，好不容易救出伊瑟妈，再冲进去时，火势太大，屋梁也已经塌了。
  桑木发被迫逃出来，所幸的是，他没有哪里烧伤。桑木发当天就把伊瑟妈送到县城医院，大家竭尽全力救火，火熄灭了，可大部分东西都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隔壁大婶说伊瑟今天没有在家，进去的人也只发现一具尸体，伊衣儿碰巧知道伊瑟县城同学家的电话号码，就打电话给伊瑟。
  伊瑟接到电话时，正睡得迷迷糊糊。她一下子就吓得清醒，赶去医院的路上，伊瑟六神无主，心慌意乱。
  到医院时，伊尼看到门口桑木发已经眼眶红红的，他说：“伊瑟，赶紧去见你麻最后一面。”
  伊瑟听到这话一下子浑身发软，耳中响起嗡嗡的声音。
  她看到她妈全身焦黑地躺在病床上，她叫了一声：“麻。”
  声音嘶哑无力。
  伊瑟伏在床上嚎啕大哭，桑木发看得难受，走出病房低声抽泣。
  伊瑟突然抬起头问周围的人：“医生在哪里？我要找医生。”
  说着就跌跌撞撞地冲出病房，一间间找医生，桑木发立马过去拉住伊瑟，以免她跌倒。
  桑木发哽咽着说：“我带你去。”
  伊瑟听话地跟着桑木发，刚见到医生，伊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情绪激动，声音颤抖着大声的说：“医生，我求求你，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救我麻…我求求你了…我求你……”
  桑木发立即扶起伊瑟，医生也拉起她说：“你快起来。”
  桑木发嘶哑地说：“伊瑟，人死不能复生，医生已经尽力了。”
  伊瑟浑身一软跌坐下去，医生和桑木发两人合力才勉强扶住她，医生赶紧扶着她坐在凳子上。
  半晌，伊瑟才捂着脸痛哭起来。桑木发也知道安慰没用，只是看着伊瑟哭，他一个男子汉也不禁低声哭起来。医生见多了这样的场景，只是摇摇头走开了。
  于斐很投入，等他谱完曲子，已是下午时分。恰巧蔺凡来电话叫他一起吃饭，这时才觉察到肚子饿了。
  到蔺凡家，他看到萧文跃在，其中还有一名陌生女子。
  蔺凡介绍说：“她是张茹，蔺莉以前的班主任，我现在的女朋友。”后又对张茹说：“我朋友于斐。”
  张茹问：“哪个于斐？”
  蔺凡笑说：“还会有哪个。”
  张茹就盯着于斐看了半晌，突然惊得合不拢嘴，兴奋地说：“你是于斐！我超喜欢你。”她又责怪蔺凡说：“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蔺凡平静地说：“冷静、从容。”
  于斐被这样的情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转移话题说：“我听萧文跃说蔺莉转学了，那她现在还好吧？”
  蔺凡说：“她没事，不过她现在的班主任说蔺莉有点孤僻，不太合群，我想可能是不适应，慢慢就好了。”
  他们一群人就这样边吃饭，边漫无边际地闲聊。时间不早的时候，蔺凡叫于斐和萧文跃在他家玩着，他把张茹送回家就火速赶回来。
  蔺凡他们走后，于斐说：“我今天刚写了一首歌，你听听。”
  萧文跃听完于斐放给他的那首歌后，说：“这曲风很新鲜，跟以往不同。”
  于斐高兴地说：“这就是我这次去西盟的收获，我要把这首歌作为主打歌，你觉得怎样？”
  萧文跃说：“很好，不过我怎么听出了恋爱的味道。”
  “我看你最近才是满脸桃花。”
  于斐他们说着这些话时，蔺凡和张茹刚坐上电梯，张茹说：“怎么这么早就送我回家？”蔺凡不答话。
  张茹就问：“你怎么了？”蔺凡还是不答话。
  张茹接着问：“你不高兴吗？”
  蔺凡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不高兴呀！只是有些花痴不当我是她男朋友，只会看帅哥。”
  张茹转念一想，知道因为自己刚才总忍不住看于斐，所以蔺凡吃醋了。
  她甜蜜地说：“我只是好奇于斐是什么样子，你真小气。”
  “换了你试试，如果我一直看其他女人，你心里怎么想？”
  “我觉得没什么呀！”
  蔺凡听到张茹这样说，就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是个没心肝的女人。”
  张茹笑着说：“你今天才知道呀！”
  蔺凡假装无可奈何地说：“我这是上了贼船，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完两人甜蜜一笑。送完张茹，蔺凡回到家，就听见于斐和萧文跃聊到斯特劳斯。
  于斐说：“我喜欢斯特劳斯的创作，他本人表现出了极高的音乐才华，尤其他创作的《死与净化》，让我体会到一个人的挣扎与安详。”
  萧文跃说：“我是个现实主义者，可是我却推崇浪漫主义者，所以我更加偏爱肖邦和李斯特，我喜欢肖邦的《幻想波兰舞曲》，我最近又听了一遍，仍然觉得很悲壮。”
  于斐还想说什么，蔺凡打断说：“差不多了啊，每次聊到音乐，你们就把我撂在一旁，很不厚道。”
  于斐就对着萧文跃说：“这次他是主人，他说了算，找个时间我们再单独聊。”又对蔺凡说：“领导，接下来你说。”
  蔺凡眯着眼睛，点燃一支烟，说：“你去了西盟，都有什么新鲜的。”
  于斐说：“可多了，好吃的特别多。”
  蔺凡吸了一口烟，道：“谁要听这些，说点有意思的，比如有没有艳遇什么的。”
  于斐摇摇头，笑着说：“没个正形，谁像你，帮蔺莉处理事情都能发展感情。”
  蔺凡什么都没问到，反而引火烧身，只好认输说：“你厉害，说不过你。”
  萧文跃对蔺凡说：“什么时候有好事，记得通知兄弟，我好准备开始存钱。”
  蔺凡一脸得意地说：“快了，你赶紧存吧，礼钱我不要求多，十万八万的也就够了。”
  萧文跃哼了一声，说：“做梦去吧！”
  蔺凡瘪瘪嘴说：“真不够意思，我一辈子只结一次婚，你都不下大手笔？”
  于斐说：“那有什么，文跃，你就听他的，反正到时候你也结婚，通胀也要算进去。”又对蔺凡说：“你也不会亏待文跃的，对吧？”
  萧文跃假装可怜地说：“那我要开始琢磨着哪里可以卖肾了，好凑足礼金。”
  于斐他们就笑了。
  回去置办丧事的事情都是伊瑟的乡亲们帮的忙，她像一个木偶，没有哭也没有笑，也吃不下东西。
  伊衣儿劝伊瑟说：“你要吃些东西，你可不能倒下，万事还需要你。如果你也垮了，那谁来帮你爸妈处理后事。”
  伊瑟听完，很久才说：“对，他们还需要我。”
  说着就一口一口地艰难进食，才吃到一半，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伊瑟把吃下的都吐个精光。
  伊衣儿在一旁看着，默默垂泪。
  伊瑟吐完后，又接着吃，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滴到饭里。伊衣儿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出殡后，伊瑟把家里的地买了。她决心以后都不再回来这里。走到寨口时，伊瑟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她在心里说：从此我只有自己了。
  同样认为只有自己的人还有蔺莉，她正一个人坐在学校的操场上。
  三三两两的学生说着笑着，蔺莉觉得好孤独。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久久没人接。
  这时突然一个甜美的声音叫她：“蔺莉。”
  她回头一看是班长钟月筠，到新班级至今，蔺莉和同学说的话总的不超过五句，其中三句是和钟月筠说的，都是关于家庭作业的事。
  钟月筠人长得很斯文，一看就是标准的好学生的样子，戴一副眼镜，皮肤很白，跟蔺莉差不多高。蔺莉长得比她艳丽一些。
  蔺莉对她的印象很好，见是钟月筠，就低声答应。
  钟月筠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接着问蔺莉：“你中午在学校吃饭吗？”
  蔺莉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说道：“嗯，回去太远。”
  钟月筠一脸惊喜地说：“我也是，不过因为没有人陪我在学校吃午饭。现在好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你明天去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叫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