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昔时雪

  伊尼卖关子地说：“山人自有妙计。”心里却在想：只是如实记载罢了，而于斐对于自己提出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现在才反思，或许自己已在不觉中问了他不愿回答的问题，只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而已。
  想到这里，伊尼心中也有些许自责，因为自己确是以一个专栏编辑的身份去采访于斐，却忘了顾念曾经的交情。
  薛主编抬头问：“给于斐看过了没有？”
  “这篇文章他确认过了。”
  “那好极，这就定稿吧！辛苦你了。”
  伊尼正要出门，不意瞟见桌上的一份报纸，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于斐私会黎媛婷，两人深闺缠绵”。伊尼被这个题目吓得心漏跳半拍，她强作镇定拿起报纸细读。
  黎媛婷这个人，伊尼曾在于斐的工作室见过，是于斐的一个师妹。伊尼细看全文，随文附带的第一张照片模糊不清，但却能确定看出是他们二人，只是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不像是有什么暧昧。
  第二幅照片则让伊尼不愿再看下去，那副照片因为距离远，拍得很模糊，照片中的两人同样相距甚远，可是一室旖旎，却让人想入非非。
  薛主编看伊尼在看那份报纸，就说：“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比起你这篇文章的真实度，那就差远了。”伊尼一脸不解的望着他，他说：“下面那张照片是合成的。”
  伊尼惊诧：“主编，想不到你也……”薛主编接话道：“颠倒黑白是吧？没办法，人们爱看。我曾经也像你一样，只写真实的东西。可那有什么用？没有需求，就没有销量。我也在矛盾中失落过一阵子，后来索性人们爱看什么，我就写什么，这样反而少许多困惑。”
  伊尼去告诉于斐已经定稿的事，却见他沙发上放着一份报纸，伊尼随手拾起，看着那两张照片，想起薛主编的话。于斐见伊尼看着报纸愣愣出神，暗道：糟糕！
  于斐快速走过去，拿过报纸揉成一团说：“你别信这些绯闻，都是瞎写的，我正要澄清这事。”于斐想：伊尼又怎么会相信自己？口说无凭，除非她亲眼所见，然而有些时候眼睛也会出卖你，真不知如何是好。
  伊尼盯着他说：“我相信你。”见于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不禁童心大发，说：“因为这是我写的。”于斐更加睁大眼睛。
  伊尼见他反应如此强烈，忍不住笑出声，说：“骗你的。”
  于斐松了一口气，说：“如果真是你写的，我会很受伤。”
  “如果我真要写，我也一定会问过你的意思，因为我怕有一天你把我告上法庭。”
  “那你就说错了，真的有那天，我只有自认倒霉，索性连澄清都用不着，光顾着伤心了。”
  伊尼想说：我不会让你伤心。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谁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
  伊尼从于斐办公室回来，就去洗手间。听到外面两个人在聊八卦，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伊尼很熟悉，知道她是贾昊，正欲出声打招呼。
  不想贾昊说：“王伊尼那个人，真让我讨厌。”伊尼难以相信是贾昊说的，瞪大了眼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
  外面贾昊接着说：“她来公司比我时间短，却爬得比我高，说不定权色交易，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另外一个人小声说：“你别乱说，这可是讲证据的。”
  贾昊哼了一声，说：“证据？我才不屑去找，我怕好端端地脏了我一双眼睛。”两人上完厕所就边聊边往外走，渐渐没了声音。
  伊尼见二人已走，才慢慢出来。
  贾昊见伊尼回来，不知道她去过卫生间，依然热情的跟她说话。伊尼心里烦躁，什么都没听进去。伊尼想：这个表面上跟自己关系要好的人，原来在暗地里曾那么厌恶自己。此时贾昊仍然笑意盎然，如果别人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自己，那么打死也不愿意相信对方的话。
  伊尼凭空生出一些无力感，她觉得人心好复杂。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此刻或许正发生着让人不能接受、感到恶心的事。伊尼不愿再深想下去，她怕自己想多了，就只余悲观失望。
  伊尼的手机响起，她看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对方一直不依不挠。伊尼接起，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伊尼，我回来了，现在在虹桥机场。”
  伊尼顿时高兴得笑起来，因为去外国后，李雪虞三年期间从没有回过国。两人都太忙，偶尔在MSN上碰到，也都说不上几句话。
  伊尼兴奋地说：“你等着，我去接你。”
  “你现在不是在上班吗？”
  “我是自由的。”
  李雪虞笑着说：“混得不错呀！”
  挂完电话，伊尼就直接去了虹桥机场。在等红灯的空挡，她看到两个恋人依偎在一起，那两人分明是鲁柏飞和徐画。伊尼惊得目瞪口呆，再次确认，是他们俩无疑。
  伊尼看得专心，绿灯亮了都没发觉。后面的喇叭声响成一片，她惊觉，然后把车停在附近，就循着刚才鲁柏飞他们走的路找寻他俩，她快步行走，不一会儿就见两人出现在远方。伊尼从后面观察，看两人的模样不像是第一回出来逛街。
  伊尼想：这事小洁知道吗？徐画真是过分，当初和小洁的关系还那么要好。伊尼前段时间去找过小洁，她除了情绪不太好以外，不像在闹婚变。
  正想着，李雪虞问她到了没有？她忙说：“路上遇到一点事，马上过去，你再等一会儿。”
  伊尼只好暂且搁下这件事，决定找个时间问问徐画。这么想好，她就快速赶到虹桥机场。
  下飞机的人已走得差不多，伊尼就打电话给李雪虞，在伊尼一点钟方向，一位身穿黑色大衣，头发微卷的女子接了电话。伊尼朝着那个方向边讲电话，边走去。对方回头，看见了伊尼。两人相视而笑，收了线。
  李雪虞微微笑着说：“伊尼，你变得更漂亮了。”
  伊尼回说：“你也不赖，远看就是一个外国人了。”
  “改天我把这头发的颜色染回来，才能入乡随俗。”李雪虞拉着她那亚麻色头发说道。
  “这样挺好的，你以前看别人染发，也没笑他们是外国人呀！你却像是几十年代出国的那些人一样，在意这些。”
  “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零点，出国时候，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必须从头开始。现在回国了，又觉得自己必须从头开始。”
  “这没有什么不好？你比我们的眼界更开阔。”
  “你现在在做什么？”李雪虞问道。
  “这些年一直在佳文工作，现在是专栏作家。”
  “这样挺好的。”
  “你爸妈知道你回国的事吗？”
  “我还没告诉他们，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伊尼接过李雪虞手里的行李说道。
  “我已经毕业了，投了份简历给原来的大学，准备明天去面试。”
  “那挺好的，你今晚就去我家睡吧。”伊尼点点头。
  李雪虞惊讶：“才三年的时间，你都买房了？你真行！”
  伊尼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别羡慕了，鸟窝大小的地方，买了房子，才觉得这里是家，不然总有种无根的漂泊感。”李雪虞点头赞成。
  到了伊尼家，李雪虞环顾四周说：“这里真是温馨，我喜欢你的布置，尤其这个阳台，可以边晒太阳边看书。”
  伊尼把李雪虞的行李提到小卧室，说：“你跟我想到一块了，我就是看中了那个阳台，才决定买这房子的。”
  李雪虞说：“你怎么还没结婚？”
  伊尼反问道：“难道你结了？”
  “我没有，一直忙着读书，连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我一直忙着工作，我也没有恋爱的时间。”
  李雪虞笑笑说：“等到老了，我们还是都没嫁出去，就去买一所房子，我们一起住，两人的卧室要紧挨着。”
  “好呀！到时候两个老婆子相依为命。”伊尼赞成。
  两人想想，放声大笑。
  吃过饭，李雪虞开始准备明天面试的材料。
  伊尼说：“你该早几天回来，这样就可以倒过时差来，明天发挥也好些。”
  “我是一拿到毕业证就马不停蹄地回来。”
  “你没想过留在美国？”
  “那里终究不是我的国家，没有我的家人和朋友。”
  伊尼点头：“换作是我，也不想留在美国。”
  “小洁和徐画都还好吧？”李雪虞问道。
  伊尼叹了口气说：“徐画自从毕业后就没再跟我联系过，至于小洁，我们倒是常有联系，我只是觉得她一直都过得不快乐。”
  李雪虞平静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们无权干涉。”
  李雪虞怕伊尼困了，就叫伊尼先睡。伊尼却说：“我是熬夜惯了的人，难得你回来，我高兴都来不及。”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的天。
  等李雪虞起来的时候，伊尼已经去上班了，李雪虞收拾好，就去面试了。面试的老师，大学时上过李雪虞他们班的课，老师对李雪虞印象好，再加上她又是留学归来，工作的事自然无大碍。
  面试回来，李雪虞打电话给伊尼，问她去哪里庆祝。伊尼也替李雪虞高兴，就说：“我做几个小菜亲自为你庆祝，顺便叫小洁过来，她也很想见你。”
  李雪虞说：“那你安排吧！”
  伊尼刚挂上电话，于斐就打过来说：“你刚才在跟谁通话呢？”
  “我大学时候的舍友，她刚从国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