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引

昨晚月灵很晚了才回来，而且全身都淋湿了。叶敏担心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却一句话也不说。
  罗胤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月灵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目光呆滞，神情恍惚。
  罗胤走到她面前，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月灵抬起头，愣了一下，又低下头去，机械的搓洗着盆里的衣服。
  罗胤不得不相信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事情了。
  是罗胤吗？
  罗胤回头，看到叶敏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罗胤啊，快屋里坐，我正要请你帮个小忙。说着，把罗胤拉进了屋子里。
  罗胤啊，昨天晚上你有没有看到月灵？
  罗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难以启齿。
  哦，是这样，昨晚月灵回来后，就一句话也不说。我刚刚从小蝶那儿回来，她昨晚生病了，没跟月灵在一起，所以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正好你过来，我就想问问，你，看到她跟什么人在一起没有？
  罗胤从来也没有象今天这样觉得无地自容。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真相说出来。
  胡伯母，昨晚……
  娘！月灵忽然冲进来，对叶敏说，昨晚我本想去夜市买个发钗，遇到了几个市井流氓，幸亏罗胤哥赶到，是他救了我。说完，她把罗胤拉了出来，回头对叶敏说，我有几句话说。
  到大门口，月灵看着满脸愁容的罗胤，说，如果你已经知道了，就不要告诉任何人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能答应我吗？
  罗胤看着月灵苍白的脸色，有无限悔恨涌上心头。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我了，谢谢。
  月灵转过头，闭上眼睛，眼泪划了下来。
  罗胤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很长时间，忽然发现到了林元清的医馆门口。
  小蝶昨晚生病了。叶敏的话回荡在脑海里。
  罗胤想往里走，却如何也抬不动脚。
  最温柔善良的月灵，却成了他酒后玩弄的对象。他觉得自己简直禽兽不如，伤害了最不该伤害的人。
  小蝶生病为了谁？月灵痛苦又为了谁？真是天意弄人。
  罗胤觉得心里很乱，最终转身走了。
  林元清跳上马车的时候刚刚吃过午饭。
  爹，我还是想跟您一起去。小蝶看着已经坐稳的林元清，睁大了眼睛瞅着他。
  你快进屋休息吧，把医馆的门先关了，以免有人打扰。等月灵过来了再开。师傅，走吧。林元清拉上了帘子，车夫一声吆喝，马车渐渐的走远了。
  昨天陆萧萧说，只有去求求冯天佑，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要说没有更多的钱往衙门里送，即使有，也未必能解决问题。因为和冯家对着干，最终得利的是知县，衙门是个无底洞。
  林元清听到冯天佑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很熟悉，于是他翻开了那二十本厚厚的诊断记录。凭着印象在三年前的那本里面找到了冯天佑的名字，名字后面是性别，出生年月，和住址，以及诊断结果。没错，这个人曾经是他的病人，年近四旬，曾经患有严重的肝病，是林元清治愈了他。这样一来，去求求他应该很有希望。但是林元清一直没有想过去救人。直到今天早上梦到了胡蝶。他坚信这是胡蝶托梦给自己，而胡蝶的话就是他的圣旨。所以，他义无返顾的坐上了去天佑府的马车。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看到了希望。胡蝶也许马上就能回来了。
  马车到达冯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冯家住在县城，他的丝绸买卖却遍布各地。其中有一家就开在离医馆不远的地方。在绫罗绸庄开业之前，那里是镇上最火的丝织品店。但在那以后，生意则一日不如一日。所以才会有后来种种事情的发生。林元清起初不明白，既然冯家已经有那么大的产业为什么还不肯放弃这一家？后来他恍然大悟，原来这正是他有这么大产业的原因。每个地方都有对手，如果每个地方都放弃，那么恐怕冯家就不会有今天了。
  听说林元清来了，冯天佑亲自迎了出来。见面直呼恩人神医，忙领进大厅。当年冯天佑跑遍了整个县城，也没能治愈他的病，偶尔还是发作。知道有一天，有个店的伙计告诉他，离店不远有个济人医馆，那里有个大夫医术高明。于是冯天佑才找到了林元清。不出一个月，就彻底医好了，再也没有发作过。
  一番寒暄之后，林元清说明了来意，只说和朱家有些交情，并未多提。冯天佑笑笑，只说恩人开口岂能让您白来？只是，我有个小小的要求还望恩人能答应。
  只要林某能办到的，定会答应。林元清答道。
  好！爽快，只要朱家答应不再做丝绸买卖，我明天就可以放人。冯天佑马上拿出一副商人的嘴脸。
  这个，恐怕林某做不了主。待我明日去问问朱家父子的意思，您看如何？
  好说好说，什么时候答应了，什么时候就放人，不急不急。冯天佑笑着端起茶杯。
  林元清一听，知道不答应是不会放人的，于是笑道，那好，冯老板，我保证朱家以后不会再做丝绸买卖。
  冯天佑哈哈一笑，这就行了嘛，你们是亲家，什么都好商量。说着，招呼门外的人进来，叫他明天去县衙放人。
  林元清听到亲家二字，才知道原来冯天佑已经将朱家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帮忙。冯天佑又说。
  林元清心里咯噔了一下，笑道，您请讲。
  可否将朱家店里的所有丝绸锦缎按三成的价格转让给我在那边的分店？
  三成？是不是太低了？
  那，要不等等，可是，如果过个一年半载，那些东西被虫蛀了，或者发霉了，恐怕连这个价钱也卖不上吧？
  林元清注视着眼前这个只比他大几岁中年男人，眉毛微微一蹙，说，那好，三成就三成。
  爽快！我冯天佑一向说一不二，明天就放人。
  ……
  月亮升了上来，透过铁栏的小窗在半空中形成一柱斜斜的白色光束，又在地上投下几个长长的光带。红光一闪，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我说过她会来吧。朱云略带调侃的看着小隐。
  既然你这么聪明你应该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小隐看着黑暗里的朱云。
  朱云不情愿的站起来，伸个懒腰，说，如果我是他，我也会选小蝶，因为你不知道什么叫通情达理。
  小隐伸手抓他，他却已经不见了。只有一缕青光渐渐的淡去。
  小隐坐到朱风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那片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说：如果有一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会想念我吗？
  消失？轮回转世吗？
  不是，就是，永远的消失，没有再生的机会。你会想念我吗？她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忧伤。
  我想，应该会吧。朱风也看着月光，平静的说。
  小隐笑了，感动的想要流泪。
  这就足够了，她象是对自己说，又象是说给朱风听。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消失？
  小隐伸吸了一口气，说，也不一定，不到最后，什么都有可能。
  朱风听的有点糊涂，但他没有追问，也不想追问，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如果真有那样一天，请你告诉我一声。
  你放心，即使不告诉任何人也会告诉你的。她转念一想，又瞪着朱风说，你是不是很盼望我有那样一天啊？
  朱风笑笑，没有说话。
  你很快就可以出去了，也许是明天。小隐看看他。
  你去打探情报了？
  算是。
  那太好了，能告诉我是谁救我出去的吗？
  那很重要吗？
  当然，不过如果你不愿意说，也可以不说。
  是你未来的岳父大人，不过还要感谢小蝶，因为如果不是她，你岳父可能就不会救你了。
  为什么？他已经答应我和小蝶在一起了？
  小隐笑了，我也不清楚。
  沉默了良久，小隐忽然问，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而不是小蝶，你会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也许吧，因为有时候你真的很象她。
  小隐皱起了眉头，我不象她的地方就没有一点让你喜欢吗？
  朱风想了想，说，有。
  小隐急忙问道，哪一点？
  当你说你要永远消失的时候。
  你，太可恶！小隐站起来，却被朱风一把抓住。
  对不起，我不该乱说，你别当真。
  小隐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他竟然挽留自己。
  你看清楚，我不是小蝶。月光正照在她的脸上，声音里平静而落寞。
  我知道，朱风送开了手，你是小隐，你可以象人类一样，做我的妹妹，如果你愿意。
  我不愿意，告诉你，我不愿意。我想和你做夫妻，你要记住。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
  朱风静静的坐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眼前飞舞的月光。
  第九章 风平浪静
  朱风和朱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天佑绸庄派来了十几个人来搬布匹，不到一个时辰，偌大的绸庄里就只剩下货架子。
  我觉得你真该为你爹办一个葬礼了，因为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朱云看着满屋狼籍，瞪了朱风一眼，我再也不想陪你在这里瞎折腾了。
  朱风笑了一下，没问题，谢谢你这么早就给小蝶腾地方。
  小蝶见了朱风，一把抱住了他，眼泪掉下来。
  别哭，我很好。朱风看着小蝶苍白的脸，问，你生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