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山我的妻

96 天若有情天亦老


    又是一个秋去冬来,岁月流逝,御花园里落叶枯枝,甚是萧条。晔謦翾病愈首次到御花园里走走,竟已是这番景象。许是风景不好,天气寒冷的缘故,御花园里很是安静,她走在才下过雨的鹅卵石子路上,有些湿滑,耳边听到的除了风声,也就只有枯叶落地的声音。
    “难得了,御花园里这样冷清,走了这许久,人影都不见。”
    喜桂扶着晔謦翾幽幽的走在风里,四处张望着。
    “再过几日就是小寒了,眼看着这天越发的冷了,大概是躲到炉子边取暖去了。”
    扬子城的冬天下雨比下雪还要冷,若是这两者齐下,才是真正最冷的时候,躲冷容易,躲寒难,这样的天气少不得炉子。
    “这样冷,娘娘咱们这是往哪去?别在外头走久了,这才好的身子回头打了寒气,皇上可是要怪罪奴婢的。”
    晔謦翾病了这些时日,身子弱,步风眠叮嘱不易侍寝,公仲孜墨也还是经常到凤寰殿来,两人呆在一起,他批着折子,她在边上看书写字,只此相伴也暖入心怀。
    只是,蓝氏一族覆灭,朝中剧变,连带着这后宫也换了时局。
    “皇上近日虽然常到怡景殿,可张全则上我们凤寰殿来得更是勤了,说来也奇怪,皇上每回去怡景殿也只是坐坐,晚上总还是要回到承乾殿去歇息。”
    晔謦翾从来不刻意去打探公仲孜墨的行踪,只是身边的人总会到她跟前来说上几句,以前也只是月儿、小礼子如此,如今喜桂也是如此,才当真叫她哭笑不得。
    “喜桂,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你们去打听这些!”
    有些事儿既然是无法避免,总打听来这不是庸人自扰吗?他是她的子皙,他却是天下人的皇上,这个道理她明白。
    “我在张公公那听说了来,心里觉得奇怪才告诉娘娘的,可不是我刻意去打听,是张公公自己告诉我的。”
    既然是张全说的,那必是他默许了张全才敢说的。至于喜桂的疑惑,晔謦翾一笑置之。
    “前朝和后宫从来一脉相连,扶硕王爷和贤妃父亲在平定蓝氏之乱时立下汗马功劳,贤妃父亲更是登上丞相之位,与扶硕王爷平起平坐,两位女儿又同在宫中为妃,皇上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她原想说雨露均沾才是帝王后宫安宁之道,然而明白是一回事儿,她讨厌那四个字,终究说不出口。
    这后宫里头的荣宠那里就是喜欢那么简单,而夕妃事件之后,晔謦翾更是知道圣眷越是浓烈,脚下踩着就越是松软到湿地,犹如踏在云端,随时尸骨无存。如今后宫里看似平静无波,也多半是因了前朝互相牵制的关系。
    慕赫在平定蓝氏之乱中得了丞相之位,宓功颐又怎会落空,他一人独得蓝相国手中一半的兵权,剩下的则由牟敏书和陆风掌持,牟敏书是慕赫的大女婿,慕家和宓家自然是此次平乱的最大赢家。
    公仲孜墨夜里宿在哪位妃子的宫殿从来不是晔謦翾关心的重点,也不是她想关心的事儿,重要的是大的时局如何,这是国之命脉,也是家之根基,既然要替他掌家,这些才是她必须得知道的。
    “那为什么每每皇上都不宿在怡景殿?”
    喜桂不明白,晔謦翾却似乎看清了那么一点,贤妃,也许就是这宫中的那支翠竹。
    “喜桂,以后少打听皇上的事儿。”
    “哦。”晔謦翾终究没有解答喜桂的疑问,喜桂也没有再问,“娘娘,再往前走就离承乾殿不远了。”
    是啊,从凤寰殿出来,有意绕开絮园,绕了御花园这一大圈儿,不知不觉仍是绕到这里。晔謦翾稍稍抬头看了看天,有云,看不到蓝天,没有太阳,断不出时辰。
    “娘娘,才过了巳时,估摸着皇上已经下朝了。”
    “既是如此,那便去吧!”
    既然到了门口也没有不进去的道理,人有时候也该随心所欲一些。晔謦翾抬头进了偏院,她来,总爱从偏殿进去,一来是偏院与絮园相衔接,方便;二来是不想在正殿遇上朝臣,引来不必要的事端。
    偏殿里伺候的太监看见进来的是皇后,忙行礼,晔謦翾浅笑着让他们轻声,只因正殿上有声传来,看来真有朝臣正在面圣。
    “皇上与朝臣有政事相商,本宫一会儿再来便是。”
    朝政的事儿她不想参与,实在不想落人口实,不想他为难。
    “回皇后娘娘话,不是朝臣,是镇国公今日来面圣。”
    镇国公,兴伯。晔謦翾听到这个名字,才要离开的脚步有意放缓了。
    公仲孜墨登基后封兴伯为镇国公,封爵后,兴伯则以身体年迈为由婉拒了入朝参政一事,半告老在家中,偶尔也会到宫中走动,他仍旧是公仲孜墨最敬重的老师。
    晔謦翾有意无意地走回偏殿里,此处与正殿只有一墙之隔,没有门,此处能将外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老师今日入宫必是有事。”
    “老夫先皇恩典赐予府邸,又承蒙皇上恩典封爵,本该在家中安享晚年,但日前臣心中不安还是决定进宫面圣。”
    兴伯的声音很是有力,听不出半分苍老,他其实到底有多大年纪晔謦翾也不得而知,只是他说要告老便告老了。
    “老师言重,您是朕的老师,您随时都可以进宫看朕,朕赐予你进出宫门的令牌也正是此意。”
    “谢皇上。臣听说蓝氏覆灭后,皇上将他的势力做了分配,其中一半的兵力给了宓王爷,臣以为不妥。”
    “朕何尝不知道不妥,但老师也应知,这是唯一平衡的办法啊。”晔謦翾能将公仲孜墨言语中的无奈听得清清楚楚,仿佛他将它们丝毫不掩饰地展露在她面前,而他,在她面前并不会如此坦然。诚如她不能坦然她心中为他百转千回的担忧。
    听闻兴伯的一声叹息,才有了那么一缕的老气,“皇上如此,就不担心蓝氏揽权的历史重演吗?当年也是这样,前朝得权,后宫得宠,最后你母亲…………”
    不知为何,每每兴伯说到公仲孜墨的母亲,语气中总有化不开的悲愤,这份悲愤在晔謦翾听来不知是君臣这样简单,有种情愫在其中萦绕。
    “老师放心,历史不会重演。”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坚决,想要守护毕生最珍贵的至宝一般坚决。
    “皇上如此肯定?若她怀上皇子…………”
    “她们不会怀上朕的孩子…………”
    听到孩子,晔謦翾胸口骤疼,钻心的疼,疼得她弯下腰,几乎直不起身来。
    孩子,旭儿,这一直是她和他之间唯一禁忌的话题,他不忍问,她不忍说,哪怕是榴园在她回来后,改成了如今的絮园,虽然他不说,但她知道是他有意让人改的,不愿让她伤心,又何尝不是不愿让自己伤心。不忍伤了彼此,自伤却更是伤了对方。
    不愿被提起的往事就能一辈子漠视吗?就能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吗?是他们妄想了。可知,那是心口最深的那道伤,那是一道哪怕小心的不去碰触,此生永不能结痂的伤口。
    “皇上在她们身上用了莒烨花?”
    莒烨花枕头,她何其熟悉?当年对她用的方法如今也用在了她们身上吗?
    “没有莒烨花瓣,有的只是眼眉兰的花瓣,是用莒烨花提炼精油薰过的眼眉兰花瓣,入枕入茶。”
    眼眉兰,当年她就是用眼眉兰的香气以假乱真才怀有身孕,如今他反其道而行,用莒烨花精油薰过的眼眉兰花瓣入枕入茶。不怪得这眼眉兰如今成了宫中最得女子青睐的花,都盛传这是皇上最爱的花,众人无不趋之若鹜,却不知这背后嗜血的阴谋。放眼这宫中,惟有她的凤寰殿不爱这眼眉兰。
    “皇上,您如此…………皇嗣该如何延续?”
    “朕的孩子,只有翾儿配生,旁人哪怕怀上,朕也决不让这孩子到这世上来。”
    虽然晔謦翾看不到公仲孜墨说这话时面上的表情,但她能感受出他唇齿间几乎咬出血来的决绝,就如她心口的那道伤口,鲜血如柱。只是他的深情牵动的是她心底最痛的伤。
    天若有情天亦老,子皙,你我如此相爱,究竟是我们的福?还是我们的孽?
    泪流满面的她已是无法再待下去,惟有离开,她才能让自己重新找回呼吸。
    跌跌撞撞地出了偏殿,门外候着的喜桂看见满脸泪痕的晔謦翾,吓得顿时手足无措。
    “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刚才偏殿里发生什么事儿?”
    “别问,回宫!”
    喜桂手忙脚乱的扶着几乎摊在地上的晔謦翾,有些沉,扶不住,刚才的太监又被她遣退了,只有她,有些力不从心。
    主仆二人摇摇晃晃地出了承乾殿的偏院,正巧遇上巡查到此的宓夫晏,才得了援手。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晔謦翾脸上的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宓夫晏皱紧眉头问一旁的喜桂,“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娘娘…………”
    晔謦翾一把抓住喜桂的手臂,“本宫只是被风沙迷了眼。”满脸的泪好像不是她的一般,她的思绪还是那样的清晰。
    “末将送皇后娘娘回凤寰殿。”
    宓夫晏作势就要扶起晔謦翾,晔謦翾拒绝地倒向一边的喜桂,“不敢劳烦将军,喜桂扶本宫回去便是。”
    这时候絮园另一边院门有人疾步跑来。
    “娘娘,可算是找着您了………”月儿气喘吁吁的跑来,也惊着了,见状忙搭手,才要问缘由,被喜桂使的颜色止住。从宓夫晏手上接过晔謦翾,一路扶着朝凤寰殿回去。
    寒风吹过脸庞,泪干,晔謦翾胸口仍是紧紧的疼,理智渐渐回来。她才想起问月儿,“你怎么出来了?”
    “秦大人来找娘娘,在凤寰殿等候多时,奴婢久不见娘娘回来,这才寻了出来。”
    “秦大人可说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好像是为了国舅的事儿。”
    晔謦翾走得急,却不知此时承乾殿说的也正是这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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