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山我的妻

97 久别重逢非少年


    “好像是为了国舅的事儿。”
    晔謦翾听完月儿的话,推开她们搀扶的手,摇晃着拔腿就往凤寰殿走去,手捂着胸口,久久挥散不去的巨痛在剧烈的跳动中更是绞疼不已。
    思成,她唯一的弟弟,如今这世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人,她终于等到了他的消息。
    凤寰殿里,心里揣着这样重要的消息秦越娘也是坐立难安,晔謦翾托她一直在寻找晔思成的消息,这一找便是两年,生死未卜的两年。
    “姐姐……可是有思成的消息?”
    推开殿门进来的晔謦翾顾不上休息,死死抓住秦越娘。而她的这个样子着实把秦越娘吓得不轻。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
    脸上毫无血色,就连唇上也是死灰一般的白,很是骇人。
    “我没事,姐姐你倒是快说,可是有思成的消息?”
    “是的,娘娘,臣终于有了国舅的消息。”
    秦越娘肯定话没让晔謦翾松口气,只是松开抓住她的手,扶着身旁的椅子缓缓走到一边,捂着胸口的手越来越紧,良久,声音才幽幽传出,“他可安好?”
    那场浩劫,旭儿、父亲、二娘、嬷嬷……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惟有晔思成下落不明。有人说北玥国攻城的时候,他死在战火里,有人说他被鼎氏杀了……很多很不同的说法,但都告诉她他已经死了。可不知为什么,她心中有种念想,相信她唯一的弟弟尚在人间。她托了人找了这样久,今日,终于有了结果,她却胆怯了,心中的念想却有土崩瓦解的征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亲人离世的噩耗。
    “皇上,老夫此番前来还有一事启奏。”
    “老师请说。”
    “臣已有了国舅的消息。”
    “哦?”听闻此讯,公仲孜墨从龙椅上坐直身来,挺直的腰杆只等着兴伯的消息。
    “我军攻破阴平城的那日,晔府被人放火焚烧殆尽,当时国舅爷就是被鼎家军软禁在府中,所有人都以为他葬身火海,但所幸国舅爷在老家丁的救护下逃出生天。”
    “真的?活着就好!翾儿听到这消息一定很高兴,朕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这是这些日子来公仲孜墨听到最好的消息,对于晔謦翾来说,再没有比亲人重逢更好的事。
    “皇上,老夫已经派越娘去往凤寰殿报信了。只是……”
    “只是什么?”
    “大火下国舅爷虽然捡回了一条性命,但左眼已被火光灼伤,已是再不能…………”
    “姐姐,你的意思……思成已经……成了独眼……”
    秦越娘看着晔謦翾,不忍再说,只能艰难的点点头。
    晔謦翾没扶住,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娘娘……保重身体才是要紧啊!”
    晔謦翾抓住秦越娘扶着自己的手,目光空洞,没有泪光。
    “姐姐,思成他今年还不到二十岁,他本该是风采翩翩的少年郎,如今………”
    “娘娘,当年的阴平城战火纷扰,国舅爷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娘娘当宽心才是。”
    秦越娘的话自然有几分道理,那样烽火连绵的日子,能在刀光剑影下死里逃生已是万幸,她又怎能还向老天爷强求?也许是她太过奢望了。
    “姐姐,我要见他。”
    刚才听闻消息的公仲孜墨还以为是好消息,却不知这是个掺着血泪的好消息,他后悔了,也许不该让她知道,他知道,她虽不说,但很疼这个弟弟。
    “老师,既是如此,您不该让越娘将这消息告诉翾儿。”何其残忍?
    “皇上打算瞒着皇后多久,如今国舅爷到扬子城就为寻姐而来,皇上就忍心不让他们姐弟相见?”
    公仲孜墨知道,原是他疏忽了。
    兴伯轻轻叹了一口气,所谓关心则乱,就是如此吧!他虽没有以前那样不喜欢晔謦翾,但能乱帝王心智的女人在帝王身边终是隐患,叫他不得不忧。
    傍晚时分下起雪来,公仲孜墨没有坐玉辇,也不让张全打伞,步行踏着薄薄的雪往凤寰殿去,任凭雪花落在发端,落在狐狸毛领大氅上。
    踏进凤寰殿的时候,晔謦翾愣愣地坐在回廊里,看着与絮园相连的院门,殷殷期盼,风雪迷了她的眼时,他踏着风雪而来。
    她急急地迎上去,不慎抖落了披在身上的毛领披风,引得他更是怒火中烧,冲上去扯过她困在怀里,用他厚实的大氅牢牢裹住。
    “胡闹,下着雪你怎能坐在屋外?这凤寰殿的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的?才领了赏赐就越发的不像话了,着实该……”
    “子皙,思成回来了。”
    她抱着他的腰,窝在他暖暖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多了一块温润的湿意。
    “我知道。”
    正因为知道他才这一路赶来。
    “子皙,让我见见他。”
    这便是她不顾风雪坚持在屋外等着他的缘故?是怎样的心情,让她这样急切?究竟是急切?还是悲凉?她的亲人逝去的逝去,就连幸存也带着这样的此生不能挽回的伤痛。
    他紧了紧手臂,“好。”
    她应该知道,他不会拒绝她,更不会为了这事拒绝她。
    “翾儿,我们进屋好不好?”
    他搂紧她,要往屋里走,她只是抱着他,不愿移动半步。
    “子皙,父亲是被二娘毒死的。”
    这回,连他的脚步也被绊住了。
    “然后在父亲逝去的第七天,吊死在她和父亲同住了十五年的房间里。”
    她说话的语气淡淡的,淡得似乎连悲伤都感觉不到,然而正是这样的淡,那是得反复回想过多少次,痛过多少回,才能将这样的生死离仇说得这样清淡。
    不是不悲伤,是悲伤到极致,到了不能再悲伤的境地,便是淡漠。
    “二娘临死前留给我一封信,信中说出她的万般无奈,说出她千般苦衷,为了思成才害了父亲。她将思成托付给我,让我定要护他周全。”
    信是托鼎太后身边的嬷嬷交给她的,在她逃离南翼国皇宫的那晚。她看着托孤的信,苦笑,泪水从眼中不住的往外流。死的是她的父亲,凶手却是疼爱她的二娘。
    “子皙,我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恨她,她,是我的杀父仇人,却是为了救我的弟弟。”
    听着这样无助的问句,他的痛不比她少半分,如若当初他在她身边,如若他不回国,如若他没有留下她,这一切他起码能陪着她,痛便一起痛。
    “翾儿,对不起。”
    埋在他胸口的脑袋摇了摇。
    他对不起她吗?没有。从知道他真正身世开始,她就知道,从他离开北玥国的那日起,他的命就再不只是他的命,他身上背着杀母之仇,终是不得不报。他比她幸运,杀母之仇终是能报之仇,不似她,杀父的仇人只会让她更加痛心。
    “你说,二娘爱过父亲吗?还是,她更爱自己的儿子?”
    “二夫人深爱晔大人,只是母爱是女人的天性,她唯有如此。”
    杀了自己的丈夫保全自己的儿子,然后将自己的命还给自己的丈夫,这样的兜兜转转原来也是爱?深爱?
    她迷糊了,丈夫与儿子孰轻孰重?可在她心里,没人比他更重,那她是不是个恶毒的女人,因为泯灭天性。
    晔謦翾再见到晔思成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在陋室。这日的陋室很安静,为了让他们姐弟重逢,府里的人都出去了,静无一人。
    她走进陋室,墙上挂着的《陋室铭》前负手站着名身材单薄的男子,背对着门,她无法看清他的脸,但她知道,他就是晔思成。
    脚步顿顿的朝前,如履薄冰一般,停在距离他五步之距时,停住了,声音哽在喉中,良久才发出声来,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弟弟……”
    背影略微的有些僵,转身,一张熟悉又陌生出现她眼前,没有半点犹豫和迟疑。
    那张脸上一条黑色的绳绑着一块黑色的布块从那张熟悉的脸上划过,让这张曾经熟悉的脸面目全非,历尽种种,太多事情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家姐!”
    这声家姐,让她想起了那些年静好的岁月……
    想起那年赏春宴,晔謦翾在宫中看见晔思成,他从杏花树走来,满头满身沾满娇艳的花瓣,脸上带着和煦春风般的笑容,那是的他是这样一位意气风发、俊朗不凡的少年郎,她曾经想象再大些,该有多少女孩子会为他倾倒,不曾想事情竟演变成今日的模样。
    她颤抖的手抚上他风霜过后的脸,长得与父亲惊人的相似,而那张本该只有不满二十岁的脸如今显得如三十岁一般的苍老。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这几年家姐过得可好?”
    晔思成只是站着,沉沉的声音再找不到当年雀跃的语调,久别重逢也听不出半点激动的音调,看来真的是长大了。
    “很好。”
    省去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她能与子皙重聚,有生之年他们姐弟能重逢便是好。
    “公仲孜墨待你可好?”
    他毫不避讳直呼公仲孜墨的全名,想当年,众人尊称他为公子墨的时光,他就是爱叫他姐夫,如今没了亲密,也没了崇敬,她还听出了几分厌恶和鄙夷之气。
    “他待我很好。”
    “哼,他待你好是应该的,那是他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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