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山我的妻

111 老翁难过美人关


    扬子城城东有座别苑,地方不大,却是种了满园的紫薇树,赶上紫薇花开的季节,满园紫色,如梦似幻。但如今正逢初冬,紫薇树上的叶子凋零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没有一丝美感。主屋的大门紧闭,好像要关住门外所有的萧索一般,不留一丝缝隙。
    一位身着男子服装的女子行色匆匆地从前院走来,径直走到主屋门前,抬起的手犹豫了下,还是敲响了那道紧闭数月的大门。
    “大人,卑职有急事禀报。”
    衣衫凌乱的秦越娘手持桃木梳坐在梳妆镜前,辨不出她是才起,还是刚要就寝,未施粉黛的脸庞少了旁日的媚色,清新淡雅里难掩憔悴。门外传来的声音未能让她侧目,桃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滑过发丝。
    见闻屋里的人没有反应,门外的女子并打算放弃,叹了一口气,索性直接道明来意,“大人,云阳传来消息,杨大人中毒,如今已是命悬一线。”
    门外话音才落,桃木梳子不慎落在地上,秦越娘愣愣地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梳子,良久,才弯腰俯身去捡起它们,握在手心里,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半分波澜。
    没人看见,她紧紧握着桃木梳的手已是血流不止。
    杨鱼礼病危的消息犹如一颗石子砸在公仲孜墨几人心上,犹如翻起惊天巨浪。
    “皇上,我们如今该如何?步风眠是太医院主医官,若冒然离开京城定要招人怀疑。”
    放眼天下,如今恐怕唯有步风眠能救杨鱼礼一命,但却不是他们想如何就能如何,牵一发而动全身。
    公仲孜墨不能下旨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如果宓功颐步风眠与杨鱼礼牵上关系,那日后必定也要对付他,必留大患。但步风眠若不去,杨鱼礼的命如何能保?
    正当几人正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后殿传来。“步大人非去不可。”晔謦翾优雅地缓缓步入大殿。
    收到消息的晔謦翾匆匆赶来,一路上她早已将对策想清楚。
    “翾儿,你怎么来了?”
    公仲孜墨走下来牵起晔謦翾的手,她的手是凉的,而他的手温润中又何尝不是带着微凉的湿意。她用力地反握他,浅笑地看着他。
    “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来?子皙,步大人必须得去云阳,只有他能救和仲兄。”
    “我怎会不知?但……”
    “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步大人离宫也不是不能。缺的就是个理由,很简单,就以我身体抱恙,步大人到民间为我寻访良药为名出宫即可。”
    这的确是个合理的借口,但……让公仲孜墨犹豫的还有另一层原因,那就是她的身体,离了步风眠,她的身体又该如何?这宫里再没有他可信的太医。
    “不必替我担心,子皙难道忘了我可是通晓医术的。”
    不是他忘了,而是她以为他不知道她现如今真实的身体状况,他不让步风眠告诉她,他便不知道,只为她能宽心。
    “子皙,赶紧下旨吧,人命关天!”
    一咬牙,兄弟命在旦夕,这是唯一的路。
    “风眠,朕命你连夜启程,快马赶往云阳城。”
    “臣领旨!”
    就在步风眠离开云阳城的第二天,扬子城里传来的是另一桩令人意外的婚讯。
    “扶硕王爷要娶新王妃?”
    公仲孜墨停住手中的毛笔,抬头看向张全,眼中满是意外。
    “是的皇上,这消息在城里都传开了。”
    宓夫人去世不过两月的光景,宓功颐就要续弦了吗?虽然从来宓功颐与宓夫人并不是什么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但也相敬如宾地过了很多年,而且宓功颐府上还有几位妾侍,怎么突然起了纳新王妃之意?更令他好奇的是,究竟是怎样的女子,但能让那只老狐狸迫不及待娶进门。
    难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可知新王妃是何方人士?”
    “这个……”说到这里,张全吞吐犹豫了。
    “究竟是何人?让你这般难以启齿。”
    “回皇上话,不是奴才难以启齿,实在是此人不止奴才认识,皇上……也认识。”
    “哦?你我都认识?别卖关子,赶紧说!”
    “是……是……秦大人。”
    公仲孜墨从龙椅上坐直身子,向前倾地看向殿下的张全,“谁?你说的是谁?”
    “是……善舞司的秦大人……”
    这下子,公仲孜墨整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也不可置信地提高了些,“秦越娘?”
    “是的,正式秦越娘秦大人。”
    “究竟怎么回事儿?快快报来!”
    “听说,扶硕王爷与秦大人的关系已不是一日两日,已有半年之久。有人说常见扶硕王爷携一名女子出入他城南的别苑,很是亲密,却一直无人得见那女子的模样,直到近日才知道原来是秦大人。”
    半年前?秦越娘搭上宓功颐已有半年之久?
    掐指一算,秦越娘消失在他们视线里几近有半年的时间,从杨鱼礼出事她就再没有回善舞司,也没再见他们任何人。他们只以为她是为杨鱼礼抱不平故而气得不愿与他们相见,日子久了就好了。但上次慕宛眉遭人下毒一事,却也是她早早布好的一个局,他们才知道她从来没有放弃跟他们的联系,但他们从没有想过她竟与宓功颐纠缠在了一起,其目的,不言而喻。
    越娘,为了和仲走上这一步,未免也太傻了。
    “传秦越娘觐见,不愿来,绑也替朕将她绑上来。”
    一个时辰后,秦越娘乘着小船奉旨出现在湖心亭上,公仲孜墨人早已在那里等候。
    “微臣参见皇上。”
    公仲孜墨回头看向恭敬跪在地上的秦越娘,不过半年的光景,竟有种故人重逢的错觉。她瘦了,脸庞削尖了不少,身上更是单薄了,浓妆下压盖住她憔悴的面容,他本想责备她的不顾而去,却终是不忍心,所有的怒火尽数化为一声轻叹。
    “哎……越娘,你这又是何苦?你当真是为了和仲要舍弃所有吗?包括自己的清白?”
    “清白?”秦越娘仰天冷笑几声,悲凉的声音在亭子里回响,“细作哪里来的清白?我的清白早在14岁的时候就没有了。”
    有时候,她觉得细作跟青楼女子有什么两样?青楼女子恐怕还能卖艺不卖身,而她们,比青楼女子更加身不由己,更加不堪。
    “我说过,我定要宓功颐付出代价,原本宓夫人的性命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哼,没想到他竟然还不死心,竟然不远千里的也要置他于死地。我发过誓,我要让他偿还百倍千倍的痛苦。”
    “我知道你要为和仲报仇,但有很多种方法,你为何偏偏要选这一种?”
    “这一种怎么了?皇上是觉得很不堪?比他再不堪的男人微臣都伺候过……”
    “越娘……”公仲孜墨实在不忍心看她自暴自弃后将自己形容得像个ji女。
    “皇上,如今没什么不好,我好歹还能坐上王妃之位,您应该替我高兴才对。”
    “宓功颐的年纪足可以做你父亲,你怎么能嫁给他?如果朕劝你,或者命令你不要,你会如何?”
    “命令?若皇上下旨,臣自当不得不从。但这身子是我自己的,我爱给谁给谁,谁也管不着,若皇上执意不许,这副破败的身子微臣不要了便是。”
    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公仲孜墨还能说什么。从来女人心意已决的事情,要比男人更决绝。
    “我不同意。”
    正当公仲孜墨无计可施唯有默许的时候,湖心亭迎来了另外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翾儿,你怎么来了?”
    “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扶硕王爷纳新王妃这样的大事儿也宫中传扬开来,又怎会瞒得了晔謦翾。
    “若不是问了张全,我还不知道你们在这。姐姐,你……”
    晔謦翾走上前要拉住秦越娘,被秦越娘躲开,并同时打断她要说的话。
    “微臣心意已决,娘娘不必再劝。”
    “不,姐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牺牲自己终身的幸福。”
    “终身幸福?爱他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幸福,我从来没有奢求得到。我只要他安好,谁人害他,我便除之。微臣此心,皇上和娘娘应该能明白。”秦越娘一边说着,一边朝后退推到湖心亭边,“微臣告退!”转身跳上小船,独自划着船,朝岸边而去。
    “姐姐……”晔謦翾追出去想要拉住秦越娘,被公仲孜墨拉住抱在怀里。
    “子皙,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不能让她去啊!你明明知道她爱的是……”
    “和仲,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但越娘知道她自己不能跟他在一起,此生不能。”
    “为什么?”
    “他们……彼此间都有永远无法冲破的心魔。”
    公仲孜墨不忍告诉晔謦翾真正的原因是,秦越娘此生不能再有孩子,而杨鱼礼是杨家的九代单传。他不能用这个消息来刺伤她,孩子,是她胸口永远不能弥补的伤口,哪怕是轻轻碰触,也会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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