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山我的妻

112 红颜未老恩先断


    云阳城
    “和仲,你总算醒了!”
    混沌中杨鱼礼撑开重重的眼皮,朦胧中先是看见米白色的帐顶,然后隐约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艰难的扭头看去,“风眠……你……”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干涩而枯哑,发出声音时牵扯着声带丝丝的疼。
    “知府大人,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若不是步大人从京城赶来,这云阳城里恐怕没人救得了你的性命。”
    杨鱼礼挣扎着虚弱的身体要起来,张口还要说些什么,咽喉处的剧痛让他连枯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步风眠是靠着蠕动的嘴型能辨出他话里的意思,心虚的低下头,趁着转头取药的机会,躲开杨鱼礼痛苦而探究的眼神。
    “你才醒过来,好生休息。”
    步风眠才端起的药碗,被杨鱼礼一扯,碗中黑色的药汁撒落在地上。
    “告诉我,我的声音怎么了?”
    “哎……”步风眠知道瞒不了,也惟有据实相告,“你日前中了奸人的剧毒,虽然我已经将你体内的毒素清楚,救回你的性命,但你的喉咙被剧毒灼伤,以后……”
    “我以后会变成哑巴?可我刚才明明发出了一点声音。”
    尽管那声音是枯哑的,但至少他是能说话的。
    “你说话时可是觉得咽喉处疼痛不已?那处疼痛,就是被剧毒灼伤的地方,以后你但凡要发音恐怕就都得忍受这样的剧痛。”用尽全身的力气,所能发出的也就只有那样微弱枯哑的声音。
    杨鱼礼颓废地松开抓住步风眠手臂的手,目如死灰。一觉醒来,痛失声音,终其残生只能是一名哑翁。
    看着遭逢巨变的杨鱼礼仰头发出无声的冷笑,步风眠怎么忍心再将秦越娘为了帮他报仇嫁给宓功颐的事儿告诉他?那不等同在他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吗?
    俗语总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此时此刻,步风眠真真正正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这年正月里的扬子城终于迎来了一桩喜讯……
    正月初九那天,下了将近一个月的大雪停了,天空放晴,久违和煦的阳光照耀大地,驱走一月的冰天雪地。
    这日怡景宫里聚集了好些人,是怡景宫里从来没有的热闹。嬷嬷宫女里里外外的奔跑着,忙碌着,与之相比,一墙之隔的福康宫则显得格外冷清。
    “母亲,儿臣推你到园子里晒晒太阳吧!”
    公仲良誉每日都要进宫给卿染请安,而此时的卿染因着当年留下的病根,如今已是垂暮不知事的老人。公仲良誉用木轮驾着的椅子将卿染推到园子里,阳光洒在这对他们身上,他的面色有些不稳。
    “王爷不是才给太妃娘娘请安后出宫去了吗?如何又折回来了?”
    “是啊,本王原本是要出去了,后来看着这明媚的阳光,想带母亲出来晒晒走走更是好,就折了回来。”
    “王爷最是有孝心,太妃娘娘心底定是知道的。”
    公仲良誉笑而不语,低头给母亲整了整微乱的裙摆。
    北风吹过墙头的那一片竹林,沙沙作响,伴着墙那头忙乱的声音过墙而来。
    “再去打热水……”
    “再去去纱布……”
    “快点,快点,动作都麻利着些……”
    这皇宫平日里最安静宫苑,今日这般沸腾?公仲良誉蹙紧的眉头,看不出是怒还是烦。
    张嬷嬷见状忙解释道,“听说是怡景宫里的贤贵妃娘娘要临盆里,所以才这么闹腾,王爷若是怕扰了太妃娘娘,老奴推娘娘进屋吧!”
    公仲良誉望着那片随风摇摆的竹林,摇摇头,“这皇宫里第一个孩子降临,自然是要闹腾的,母亲又怎会介意孙子的降临。”
    “是啊,按着辈分,这孩子是得叫太妃娘娘奶奶的。”
    之后,公仲良誉没再说话,只陪着卿染在园子里坐着,一直静静地坐着。
    半个时辰后,传来婴孩响亮的哭声,怡景宫顿时沸腾,报喜声此起彼伏,几乎传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贤贵妃娘娘生了,是位皇子。”
    张全雀跃地来给已在翠染殿坐等消息的公仲孜墨报喜,相较之下,公仲孜墨听闻消息后很是泰然地只是点点头。
    “贤贵妃身子如何?”
    “回皇上,母子平安。”
    除了公仲孜墨,翠染殿里还有一众妃嫔在等着给他道喜。
    “臣妾恭喜皇上,听着小皇子的哭声,就知道皇子他日必是人中龙凤。”
    “臣妾恭喜皇上,终于在这阳光明媚的正月里迎来第一位皇子。”
    张昭仪此言一出,翠染殿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祸从口出。
    公仲孜墨一记阴冷的目光射向张昭仪,“昭仪张氏御前失言,废其位份,赐白绫。”
    “皇上,臣妾失言,皇上饶命啊,皇上……”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鸦雀无声。
    这样的场合公仲孜墨自然不会让晔謦翾到场,而宓幽又因其母之事还在自我圈禁反省也未到场,放眼过去,今日到场的不过就是几位在前朝不算得势,在后宫称不上得宠的妃子,谁也不敢替张昭仪求情。
    刚刚沉浸在喜庆气氛里的翠染殿,顿时染上血腥之色,转瞬间一个生命就在这新生命降临之际失去了。
    “回禀皇上,贤贵妃娘娘说她累了要休息,还请皇上及各位娘娘改日再来探望小皇子。”
    慕宛眉的贴身丫鬟从内殿出来传话。公仲孜墨点点头没说什么,抬腿离开翠染殿。众人在公仲孜墨离开后,才渐渐散去,走离了怡景宫很远她们仍旧犹如刚从噩梦中醒来,心有余悸。
    容妃拍着还在剧烈跳动的胸口,话音都有些不稳,“真是吓死我了,张昭仪就这么没了?”
    “谁说不是呢?来的时候咱们姐妹几个还有说有笑的,如今……”李才人是里头年纪最轻的,也最不更事,已是被吓得话语里都带上了哭腔。“张姐姐到底说错了什么?皇上怎么会发那么大的火?我从来没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火。”
    “你竟然不知道?”容妃的声音有点不可思议的提高,“皇上以前有过一位皇子,是皇后还在阴平城时所生,后来不幸夭折,皇上一统后还追封他为永孝亲王。所以贤贵妃所生的这位皇子怎么是皇上的第一位皇子呢?”
    平妃和容妃年纪相仿,位份也高些,自然知道宫中一些不可言说的禁忌。
    “我也听我爹爹说过,说来也奇怪,这位已故皇子在后宫朝野都甚少知道,甚少人提及,好像都很避讳!向来是皇上怕触碰了皇后的伤心事,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宫中禁忌。”
    “可是……可是……就算是张姐姐失言,也罪不至死啊!”
    第一次看见一条生命就这么在自己眼前突然走向死亡,别说年纪轻轻的李才人接受不了,哪怕是平妃、容妃这样的年纪也是首次,只是,她们比李才人厉害的不知是年纪,还有她们对后宫更为深刻的认识。
    “妹妹,说你傻你还真傻啊?自古伴君如伴虎,在这后宫里更是要谨言慎行,触碰了皇上的忌讳,丢了性命就更是正常了。这后宫里看死人多,我看啊亡魂才是最多。”
    平妃这话音刚落,,正巧吹过一阵冷风,被高高宫墙挡住的便道阳光本就落不下来,如今这风一吹,就更犹如阴风阵阵一般阴寒。
    “哎呀,快别说这个了,大白天的也怪渗人的。要我说最无辜的就是贤贵妃,明明今天是她喜得皇子的大日子,偏偏这么一闹,多晦气啊!”
    “说来也奇怪,皇上没看孩子怎么就走了?”
    “就是,我还想沾皇上的光看看小皇子,也好沾沾贤贵妃姐姐的喜气,等哪日我也……”
    “哼,我说李妹妹,你还真是天真呢!别说我们几个不得宠,你更是未曾被皇上招幸过,你现在期盼着这些未免也太早来了些!”
    “我………那皇上总会有招幸我的那天啊!难道皇上就不去姐姐那么?”
    平妃和容妃同时冷笑了一声,她们笑的是李才人的天真,也是对自己处境的苦笑。
    “皇上什么时候来我们这,什么时候招幸你,看的可不是皇上的心情。”
    “那要看什么?”
    “那得看皇后什么时候失宠?”
    从福康宫出来的公仲良誉不愿与她们遇上,索性躲在宫门边上的大树边上,正欲等她们过去后才出来,就这么讲她们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
    好一番恶毒的话,但这就是后宫里的女人,她们仿佛就是为了争宠嫉妒而生,她们固然可恨,但也不乏可怜,谁让她们多想得到的只有一个男人,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
    待她们走远,公仲良誉才从大树后走出来,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经过怡景宫的时候,他脚步顿住了,站了很久,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抬腿步上台阶,跨过了怡景宫的门槛。
    “打听到了吗?”
    躲在长春宫里不见人的宓幽从来没想过要反省,宫里的事儿仍旧日日传进她耳里。今日她在自己殿中忐忑不安,就为等着这一则消息。
    “回……回娘娘……贤贵妃生的是位,小皇子。”
    听闻消息,宓幽僵直着身体半响才回过神来,“啊……”她发狂般地扫落桌面上的茶碗和瓷器,殿上一片狼藉。
    “娘娘息怒,还请娘娘自己保重身体啊!”
    “为什么?为什么本宫的母亲死了,晔謦翾却还能好好的活着?为什么本宫的母亲死了,慕宛眉却能生下皇子?为什么生下皇子的不是本宫?这不公平?老天你待我不公平!”
    “娘娘……如今您看到的是贤贵妃得了皇嗣貌似得势了,但也许祸福难知呢?”
    这位刘嬷嬷原是宓夫人最贴身的人,临终时交代她进宫服侍宓幽,所谓服侍,或者应当说是辅佐才真正恰当。
    “嬷嬷什么意思?”
    “娘娘想想,谁有孩子都不要紧,只要娘娘登上后位,娘娘生的孩子就是嫡亲皇子,才是真正的贵胄。”
    “那如果本宫一直……生不出来呢?”
    访遍了许多名医,宓幽已经开始渐渐灰心,总有一日她可能还会死心。
    “娘娘,不会……”
    “说。”
    刘嬷嬷看了看宓幽,才认真地说,“小皇子若没了母亲,娘娘自然是他名副其实的母后。”
    “好,本宫就要当他真正的母后。”
    她不单只要晔謦翾的后位,她还要慕宛眉的孩子!
    “娘娘,王爷拖奴才传了最新消息进来。”
    “呈上来。”
    宓幽从小福子手上接过纸条展开来看,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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