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阙歌

  “这个嘛？”这个问题的确有点深奥，玄烨正想着要用一些浅显易懂的句子来解释这个复杂的人生哲理，承祜忽然笑道：“承祜知道什么是世界。玛丽老师说书房里的那个地球仪就是世界。她说等到我走遍了上面的地方我就会明白了。”
  “那承祜想要去走遍全世界吗？”
  “全世界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吗？”他果然还是最关心吃的。
  正在这时门帘被人掀开，“二阿哥，你的糖葫芦。”承祜欣喜地从曹寅手中结果糖葫芦，甜甜道：“Thank you.”“三克油？”曹寅愣在原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玄烨。
  玄烨笑道：“承祜说谢谢你。”
  索府的门卫跌跌撞撞地跑进厅堂。“老爷，老爷！皇上来了！”
  葛布拉正色道：“你快去通知其他人。我先行一步去接圣驾。”“不必劳烦了。”玄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童音：“姥爷！”
  葛布拉低身接住一个奔向他的小人儿，搂着他心肝宝贝地叫了半天。“来，快让姥爷看看，承祜长高了多少？”葛布拉用双手将他举起，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圈。承祜自小就喜欢“举高高”，此时他早已乐得合不拢嘴了。
  葛布拉在转身间，眼睛的余光瞟见倚在门框上的玄烨正一脸灿烂的望着他们。他将承祜放到地上，略带愧色地对玄烨说：“老臣失礼了，让皇上见笑了。”正说着，索府的其他人也到了厅堂。
  承祜用他最拿手的黏人招数，逗得家里的长辈一个个笑逐颜开。玄烨曾经下过旨意，说在索府时不必太过纠结于君臣之礼，所以众人之间少了几分约束，多了几分融洽。
  “不知府上有没有适合承祜穿的衣服？”寒暄过后，玄烨问道。
  赫舍里家的几个年孩子均已长大，那些衣服多半是给了下人。葛布拉的夫人想了想道：“芳儿小时候的衣服倒是有的。老夫人一直替她收着呢。我去寻两件来。”
  玄烨点点头。承祜扯了扯玄烨的褂子，问道：“皇阿玛，谁是芳儿啊？”众人一听，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了。
  “这个问题，承祜可以回宫之后，问问皇额娘，她应该会知道的。”玄烨笑道。
  承祜的容貌多像芳儿，颦蹙展颜之间颇有芳儿当年的风采。有时候，看着承祜，玄烨就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策马奔腾的小少年。
  几个小丫鬟要帮承祜换衣服，他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躲闪着不让她们近身。
  玄烨见他将自己的胸口捂得严实，笑问：“承祜，你怀里藏了什么东西？”“很重要的东西。”承祜已经躲到了门后，却被玄烨一把从里面捞了出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连皇阿玛都不能知道的。”说着，他支退了屋里的下人。然后附在承祜的耳边，低声道：“给皇阿玛看看好不好？就看一眼。”
  承祜勉为其难地从他的胸口掏出一个小碎银子，然后放进玄烨张开的手掌里。掏了三颗出来，他就再次捂紧自己的胸口：“其他的不给看了！”
  “你哪来这么多碎银子。”
  “清雨姑姑给我的。”他神气的说道，“但是这些银子是干什么用的。”李嬷嬷就说银子很重要，却没说为什么重要，或许是说了自己没记住。
  “辟邪用的。”玄烨故作神秘地说道，“因为皇宫外面有很多坏人。用这些就能将坏人吓跑。”
  “真的？”
  “假的，逗你玩呢。银子是用来买东西的。比如你刚刚吃的糖葫芦，就是用这些银子换来的。”
  “真的！”原来银子可以变出这么好吃的东西，那他一定要藏好了。回宫以后，要给留香承庆变出许多好吃的东西来。
  玄烨知道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要给一个三岁小儿讲明白金钱的含义确实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承祜换好装后，玄烨决定先带他出去逛逛，然后再回索府用完膳。
  正要出门之际，玄烨看到一直躲在葛布拉身后的苏勒探出脑袋来，一副想要跟他们一起出去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表情。像她这个年级的小姑娘已经开始怕羞，虽然是至亲，但是许久未见，还是让她远远地躲在了身后。
  “苏勒要和我们一道出去玩玩吗？”玄烨笑着向苏勒伸出手。
  苏勒自己原是很想出去的，但还是懂事的征求了父母的意思：“阿玛，额娘，我可以出去玩一会儿吗？”苏勒是芳儿的胞妹，两个人除了相貌上有些相似外，性格却是迥然不同。玄烨记得芳儿像苏勒这般大的时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承祜一手牵着玄烨一手牵着苏勒，一蹦一跳地朝热闹的北京集市走去。
  “主子，我听守神武门的侍卫说二阿哥和皇上一道出宫了。”
  “噢？”她闲闲地敲着棋子，这盘棋他还没有陪她下完，“你可听说京郊正流行着一种传染病，好多人都已经命悬一线了。”
  她等了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索府，葛布拉的夫人望着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半响对身边的夫君说道：“苏勒出落得越发的动人了。”葛布拉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故意含糊道：“她年纪还小。”
  芳儿接到索府的传信说是承祜会留在那里吃晚饭，叫她不必等了。
  “早知道他出宫是去索府，我也就跟了他一道去了。”芳儿叹气道。
  清雨笑道：“小姐想要回府，这还不容易。改明儿，向皇上要一道旨意不就成了。”“还是算了，省的又落人闲话。”承祜出宫的事情，明日说不定就会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许现在就已经是了。
  玄烨原是打算吃过晚饭就回宫的，怎奈承祜死活不肯回来。小小的身子缠上了厅堂里的一根柱子：“承祜不要回去！承祜要住在姥爷家！”
  玄烨也尝试着将他从柱子上拖拽下来，只可惜承祜攀附的本领实在太强，尝试几次失败之后，玄烨决定妥协：“那好，我们就在你姥爷家住一晚上。但是天一亮，承祜就得跟皇阿玛回宫去。”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承祜笑逐颜开，乐颠颠地说道：“皇阿玛最好了。”
  玄烨起先不同意承祜在索府过夜，是担心他的安危，虽说有暗卫在暗中保护着，但是这里毕竟比不上大内皇宫的重重守卫。但是后来他却软下心来，同意留住一晚，其实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父爱。
  自己像承祜这般大的时候，丝毫未曾得到过皇阿玛的疼爱。生命中缺失的父爱，成了他一辈子的缺憾。
  这晚，承祜和玄烨睡在了一张床上。
  “皇阿玛，承祜要听故事。”承祜从被子中探出脑袋。
  “要听什么故事？”
  “要听皇阿玛讲故事。”承祜这个年纪还是不能很正确的理解大人的话。
  玄烨哭笑不得，只得说道：“皇阿玛，给你讲一个三阿哥的故事。”
  “承庆？”
  “不是这个三阿哥。”
  承祜不解，难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三阿哥吗？
  玄烨知道他掉进了三阿哥就是承庆的胡同里，也就不再多做解释，寻思了半天：“那个三阿哥叫做小玄子。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很大很大的宫殿里，住着一个叫小玄子的三阿哥，他非常的孤单……”
  “后来小玄子娶了芳儿了吗？”承祜越听越有精神。
  “嗯。后来他们在那座很大很大的宫殿里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再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小皇子。”他们真的过的幸福快乐吗？
  承祜好奇道：“那个小皇子叫什么名字？”
  “他叫承祜。”
  “他也叫承祜！”果然天下的小皇子都叫承祜。玛丽老师称自己为小皇子，所以他就误以为“小皇子”是自己的另一个名字。
  玄烨将承祜的身体塞回被子里，替他掖好被角：“其他的部分我们以后再讲。”
  第七十五话 承庆
  天还没亮，承祜就被玄烨从床上给捞了起来。他睡眼朦胧的望着自己的皇阿玛，含糊道：“承祜没有尿尿，承祜要继续睡觉觉。”他以为他被玄烨拎起来，是给他把尿的。
  玄烨笑着捏了捏他嘟嘟的脸颊：“懒虫，起床了。我们要回家了。”
  承祜不知是如何穿好衣服，如何下床，如何被人抱上马车，又是如何回到宫里的。他只记得自己真的好困啊，哈欠一个连一个。
  玄烨将承祜交到芳儿的手上，轻声道：“这家伙可真是沉得很。”
  “承祜晚上没有闹你吧？”她听说承祜昨晚是和他同床的，而现在他眼圈的颜色却是非常之深，怕是昨晚没有好眠吧。
  玄烨本已转身，听到这句话，又回过头来，笑着说道：“不是很闹。起码比起他皇额娘来，要安分很多。”
  芳儿的脸不禁意红。正在这时，芳儿怀中的承祜忽然睁开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芳儿，随即问道：“谁是芳儿？”唬得芳儿差点失手将他摔在地上。玄烨原是要去换朝服的，听得承祜这样的一个问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着镜中的芳儿道：“这个问题你得仔细回答他，否则他后续的问题会有你烦的。”
  芳儿撇撇嘴，低头看看怀里的承祜，轻声问道：“承祜是不是在说梦话呀？”
  承祜像是生气般在她怀里蹬了一下：“承祜醒了。”芳儿笑道：“世界上有好多人叫做芳儿的，不知承祜想要知道哪一个芳儿的故事呢？”这时，承祜突然很理解的说道：“就像世界上有好多人叫承祜一样。”“芳儿”是女孩的闺名，同名的人自然会比较多，但是若加上赫舍里的姓氏，那她也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