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阙歌

  “为什么我们家的围墙这么高？”
  “这么高的围墙是为了保护承祜啊，坏人们就不能来伤害承祜了。”
  “这是围墙这么高，我才这么小。”承祜比着自己的身高，泄气道，“我还要很多很多年才能翻墙出宫呢！”
  芳儿有点吃惊，问道：“谁告诉你要翻墙出宫的？”
  “小林子。他说出宫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翻围墙。”
  芳儿觉得有必要给他纠正一下，所以指着地图说道：“我们来看看最最正确的出宫方法。”末了，承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日下午，承祜就决定离宫出走了。
  他乘着奶娘们不在跟前，就给自己整理一个小包袱，里面塞满了各种他认为出宫必需的东西。随后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清雨屋里，“清雨姑姑，你低下头来，我有话跟你讲。”
  清雨知道他鬼主意多，弯身时还警惕地砍了他一眼。承祜附在她耳边道：“清雨姑姑，我想要出宫玩几天，但是我没有银子。李嬷嬷说在皇宫外面生活一定要有银子。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银子呢？”
  清雨愣了一会儿，笑道：“你想要出宫去玩几天？”
  承祜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我想一个人出去，你能替我保密吗？”
  清雨坚定地说道：“一定！”说罢，从柜子里找来一些碎银子，放进承祜的小手里，嘱咐道：“你可要藏好了，千万不能丢了。”承祜郑重地点点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清雨的脸颊上印上一吻：“清雨姑姑你真好！”
  后来，人们就可以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一个小阿哥背着一个明黄色的小包袱，手里拿着一张纸，当然远处的人们看不清楚这其实是一张地图，大摇大摆地走在出宫的路上，不远处还跟着一名宫女，定睛一看，原来是坤宁宫的清雨。
  承祜七拐八拐地走到了神武门。
  他拉住一个小太监问道：“出了这个门真的就可以出宫了吗？”那人一看是二阿哥连忙下跪行礼：“回二阿哥的话，出了此门的确就可以出宫了。”
  承祜心道：皇额娘果然没有骗我。而后正色道：“我要出宫玩几天，你可不要告诉别人。”那小太监连连应着是。其实一路上，但凡有人问起：“二阿哥这一身行头是要去哪儿呀？”他总会很低调的告诉别人：“我要出宫玩几天，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悄悄跟在他身后的清雨听了，简直乐得都直不起腰了。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神武门走去，在通常情况下，他马上就会被侍卫拦下。自然，这次不是什么特殊情况。
  两个侍卫将他拦住，正色道：“二阿哥有出宫的令牌吗？”
  承祜疑惑道：“什么令牌？”他皇额娘可没告诉他出宫还需要什么令牌的。
  “二阿哥还是请回吧。”
  “不要！我不要回去！”好不容易才走到这儿，他才不要这么轻易地就回去呢。他的眼睛骨碌碌地一转，一下抱住了其中一个侍卫的大腿，哀求道：“侍卫哥哥，你就让我出去吧。”侍卫哪受得住他这般纠缠，苦苦哀求道：“二阿哥，你就别难为奴才了。”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辆马车从神武门进来。众人纷纷下跪行礼，唯独被承祜抱住了大腿的侍卫脱不开身，只得站在原地，等着受责罚。
  马车内，一人问道：“前面怎么回事？”“回爷的话，好像是二阿哥……”
  “承祜？”
  他心存疑惑掀起帘子，果然看到一个小身影像蛇一样缠上了侍卫的身体。现在的状况是这样的：承祜整个人都已经攀附在了那个侍卫的腿上，大有“你要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的”阵势。那个侍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哭丧着脸望着这个缠人的小祖宗。
  “二阿哥，皇上来了。”侍卫委屈道。
  “你骗人，皇阿玛在乾清宫呢！皇额娘说骗人的小孩要被山里的野狼给捉去吃了的。”承祜正色道。
  “二阿哥，我没骗你啊，不信你自己回头看看。”侍卫都快哭出来了，今天是他第一次在神武门执勤，怎么就让他碰上这样的事情了。
  “承祜，你干嘛呢？”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承祜吓了一跳：“这是皇阿玛的声音？”他连忙回头，匆匆瞟了一眼，哪里有他皇阿玛的身影，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啊。
  “承祜，你往哪儿看呢？皇阿玛在马车里。”玄烨的声音中透着笑意。
  为了谨慎起见，承祜认真了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马车，他立即松开了侍卫，连蹦带跳地向马车上的玄烨跑去：“皇阿玛！”
  驾车的是曹寅，他略略矮身道了句：“奴才给二阿哥请安了。”就将承祜一把抱进了车内。承祜看到换下龙袍的皇阿玛，一时间难以适应，打量了半响才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玄烨指了指他身后的小包袱，学着守门侍卫的样子问道：“二阿哥这是要去哪儿呀？”
  承祜起身，颠颠地跑到玄烨身边，小声说道：“我要出宫玩几天，皇阿玛可不要告诉别人。”
  玄烨故作吃惊道：“承祜想要出宫啊。那你皇额娘知道吗？”
  “我瞒着皇额娘偷偷出来的。”承祜自豪地说道，“听说皇宫外面可好玩了！”玄烨看着他一脸向往的神情，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就对曹寅说道：“曹寅，调转马车，我们再出宫一趟。”
  “真的？”承祜乐得蹦了起来，“皇阿玛最好了！”
  曹寅问道：“要不要派人去坤宁宫知会一声。”
  “也好。清雨就在神武门，你去告诉她一声，我带承祜出去转转。”
  玄烨又重新打量起身边的小阿哥：“承祜，你的包袱里装了什么东西呢？”承祜献宝似的将包裹里的东西都倒在了马车里：“这是我练的字，要拿给我姥爷看。这是清雨姑姑做的糕点，我要给思源姐姐吃。这是承祜的衣服，我准备在姥爷家住上几天。这是皇额娘给承祜的铃铛，皇额娘说只要我想她了，摇一摇铃铛，她就知道我在哪里了。”
  玄烨微微一滞，顿时百感交集个中滋味涌上心头，他定了定神，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腿，笑道：“承祜，过来，让皇阿玛抱抱。”
  “承祜最先想去哪儿？”
  承祜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江南！”
  “江南？”玄烨皱眉，“为什么想去江南呢？”
  “因为皇额娘想去江南，既然她不能出宫，我就替她去把江南所有好吃的东西都带回来。”随即他又仰头问道，“皇阿玛，江南在哪儿啊？”
  “江南在很远的地方。等承祜长大了，皇阿玛就带承祜去玩好不好？”玄烨柔声道，“到时候也把你皇额娘叫上。我们坐船去江南可好？”
  “好！”
  “我们先去你姥爷家，给你换身衣裳好不好？”
  “为什么？承祜的衣裳不好看吗？”他明明穿了大家都说是顶好看的一件衣服了。
  “承祜这一次是微服出宫的。”玄烨指着他衣服上的龙图腾，道，“你身上的龙儿会把你的身份暴露的。这样就不好玩了。”
  承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承祜明白了。”
  清雨原想着二阿哥走着走着肯定会迷路的，不想还真让他误打误撞来到了神武门。更加让她想不到的是承祜真的离宫出走了。
  现下坤宁宫的人找不见承祜，应该得着急了。所以得了曹寅的话，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就往坤宁宫去了。
  第七十四话 故事里的小皇子
  芳儿笑道：“方才他拿来一张紫禁城的地图给我看，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可不是！这小鬼腿精着呢！”清雨的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喜爱，“他离家出走前还问我借了一些银子呢。”
  承祜撩开门帘打量着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北京城。
  “皇阿玛，为什么宫里没有卖糖葫芦的？”承祜一脸委屈道。
  玄烨抚着他嘟嘟的脸颊，笑问：“承祜喜欢吃糖葫芦？”
  承祜使劲点点头：“嗯，承祜很喜欢吃糖葫芦。但是皇额娘说糖葫芦吃多了牙齿要长虫虫的，承祜就不敢吃了。”
  看样子，作为父亲，他在他的生命中已经缺失很久了。他不知道他的儿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为了让他平安长大，而让他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种关怀，这真的值得吗？
  “其实，偶尔吃一次是没关系的。”玄烨决定给他孩子的生命中留下一点自己的印记，“不用担心牙齿会长虫虫。”
  “真的？”承祜的眼睛开始闪闪发光。
  玄烨对正在驾马车的曹寅说道：“曹寅，你将车子停一下。你去给承祜买两串糖葫芦。”承祜兴奋地比着手指头：“两串！”他嘴上说的是“两串”，手指头比的却是“三”。玄烨略微有点担忧的问道：“承祜会不会数数？”
  “会！”承祜一听他皇阿玛要靠他算数，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玛丽老师说他有一个聪明的小脑袋，最适合学算术了，他决定要在他皇阿玛面前好好表演一番，“我先说英文的好不好？”
  玄烨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承祜像平时上课一样，站直身板，拿出十个肥溜溜的手指，变数边伸出相应的手指头：“One，tow，three……”可惜的是他出手永远比出口要快上一拍。
  玄烨违心地赞叹道：“承祜数得真不错。”
  “玛丽老师说我是世界上数数数得最快的小孩。”承祜忽然正色道，“皇阿玛知道什么是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