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心穿越:将军无意摘朵花

席全的蓝紫鸢尾花(1)


【——请保持静默,永远不要再回答我。
    终究必须离去,这柔媚清朗,
    有着微微湿润的风的春日。
    这周遭光亮细致并且不厌其烦地,
    呈现着所有生命过程的世界,
    即使是把微小的欢悦努力扩大,
    把凝神品味着的,
    平静的幸福尽量延长。
    那从起点到终点之间,
    如谜一般的距离依旧无法丈量。
    (这无垠的孤独啊,这必须的担负)
    所有的记忆离我并不很远,
    就在我们曾经同行过的苔痕映照静寂的林间。
    可是,有一种不能确知的心情即使是,
    寻找到了适当的字句也逐渐无法再驾御。
    到了最后,我之于你,
    一如深紫色的鸢尾花之于这个春季,
    终究仍要互相背弃。
    (而此刻这耽美于极度的时光啊,终成绝响)
    ——鸢尾花·席慕容】
    五月,鸢尾花开花的季节,我出生的时节。
    在那片开满蓝紫色花朵的山野旁,在那间破碎的土房里,我的啼哭声似乎是在为了那些花儿奏响乐曲。那个用着粘满汗水苍白脸庞但却始终微笑着的女人对我的到来充满了为人母的喜悦。
    【“孩子,你就叫小全儿吧,以后的生活什么都不缺,完完全全的……”】
    那个我应该称作为“母亲”的女人,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再也没能睁开眼睛。她实在是太累了,因为难产,她拼了性命才把我生了下来,而她,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我出生的地方并不是在家里,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家在哪。那间破旧的土房只是野外的一间废弃掉的房子,我在出生以后就一个人呆在那里,我的娘亲就躺在我身旁,我只知道使劲地哭,哭累了我也想要闭上眼睛睡了,像我的娘亲一样。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我却被人捡了回去,确切的说应该是被我的亲爹捡了回去。
    我叫席全,我爹是一佃户主家的落榜秀才,我的娘亲是镇子上有名的揽香阁里花魁的侍女。那年我爹在一连数次名落孙山之后便到揽香阁借酒消愁,在那里认识了我娘亲。我娘亲也是有学识的人,他们几番交流之后,渐渐地生出了情意。
    我爹家是个极重视门风的人,我娘亲想要离开揽香阁光明正大地嫁进去简直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我爹的爹也就是我的爷爷以死相逼,让我爹放弃我娘亲,无奈之下,娘亲还是没能如愿以偿,甚至看着我爹娶了另外一户人家的小姐,
    那个时候,我娘亲其实怀上了我,但是并没有告诉我爹。她服侍的花魁小姐见她可怜,便和我娘亲用攒起来的银子让我娘亲离开了揽香阁那个对女人来说犹如噩梦一般的地方。
    她没有离开镇里太远,因为她无处可去,只好留在这个她最熟悉的土地上。她在那片山野旁的一间破旧屋子里住了下来,好在花魁对她实在是好的不得了,时常给她送些银子保她的生计。
    我爹听说我娘亲怀了我的时候,正是娘亲独自一个人待在那个土屋里想要拼命生下我的时候。
    漫山遍野的蓝紫色鸢尾花开得正是兴头,一眼望过去一片如海般的颜色,在青翠醒目的绿色之上摇曳着花姿。五月的风携着花香闯进土屋里,娘亲的汗水将衣裳染透,身下的稻草被死死攥在手里,她痛苦的声音犹如在对天控诉命运对她的不公。
    一朵融合着蓝紫颜色的鸢尾花猛然从花枝上掉落下来,在青草上抖了两下花瓣便安静了。
    我爹找到这里来的时候,只是随口吩咐了下人安葬我的娘亲,然后随意看了几眼便抱起我回了镇里。
    花落人去,我苦命的娘亲最后一眼是从我的身上移到了外头的那这些肆意绽放的花朵上吧?
    每当我看着那些蓝紫色的花的时候,我都会这么想,我出生的那个时候,娘亲到底是以怎么样的姿态活在世上的?她没有去找过一次那个负心的男子,她独自一个人艰难地生活着,她以她的命给了我看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我的娘亲,是个坚强又倔强的女人吧。
    我爹给我起的名字叫丁富贵,我小的时候一直顶着这个名字看着那个还算富裕的家一点点落寞下去。七岁以后,只要谁敢叫我一次丁富贵,我便抡起拳头和他拼命,并且大声地告诉他们——
    “我叫席全!不叫什么狗屁丁富贵!”
    我那美丽的娘亲姓席,叫席鸢,我要和她一个姓!虽然我只知道我的娘亲在生下我后就走了,但是我隐约觉得,她是想帮我起这个名字的,每每看到蓝紫鸢尾花的时候,我都会这么觉得。
    席全,小全儿,真是个好名字!
    十岁那年,那个家终于烟消云散了。是啊,一个只知道克扣佃户们农钱的地主,能兴旺到几时?我那不可一世的爷爷和一心只想做官的爹在一场大火中没了影。
    那个疯女人,一把火烧了家,也烧死了她的公公和她的丈夫,可唯独没有烧死我。我躲在井桶里拉住绳子待在井下逃过大火无情的吞噬,听着那个疯女人癫狂的笑声。
    【“叫你们都嘲笑我是石女!哈哈哈哈,叫你们想要娶别的女人来生孩子!我偏不如你们的愿!哈哈哈!”】
    大火停息的第二天,我灰头土脸地离开了这个镇子。也许我能够去依靠那个善良的花魁,但是我知道她也是个为生活所逼迫得十分可怜的女子,像我的娘亲一般,所以我不打算成为她的负担。
    十岁那年,我开始了我的流浪生活。幸好我有一副好身板,虽然吃得不多但是有的是力气,一路走一路帮工赚点银子。就这样,我竟然从东辽那里一个偏远的镇子走到了王都荆日!
    尚属于愣头小子的我,有幸在十六岁那年遇到了贵人——拥有一双和记忆中那抹蓝紫色十分相近的眼睛的大将军。
    “你可愿意进天策营为国效力?”他的眼神十分冷静,我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那是个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有威慑力的男人,也是个能够只用一个眼神便让我甘心效力的男人。
    “可是我,啥也不会……这样也能参军?”我鼓起气来问他。
    他穿着银色的铠甲,红色的袍子在他的身后猎猎作响,英气逼人。他深蓝色的眼睛直视着我,锁着我的视线仿佛不让我调开。他冷抿的唇轻启了一条缝,声音寒凉:“只要你愿意,本将会亲自教你。”
    “我愿意!”我脱口而出,根本没有犹豫。
    不知道为何,我对蓝紫色有着特别的依赖感。尽管他的眼睛是那么冰冷,但我仍然感觉得到那冰冷之下的温度,清晰又透明的温度。
    当他对我隐约中弯起冷硬的嘴角时,我似乎从模糊的记忆中描出了曾经的那个山野的轮廓,以及我幻想出生时的那朵落下的蓝紫鸢尾花,它依旧在青翠的枝上炫耀着它无可企及的纯粹颜色。
    那个叫时非深的大将军从那以后,亲自手把手地教我学习刀法。我至今仍在用这把破云刀便是他亲自相赠,他说,一个男人,必须有一样匹配自己的兵器,更何况是个军人。
    时将军无论刀枪剑戟何种武器都有一般人不可企及的造诣,他选择了教我刀法而不是剑法是因为他说我更适合这种能够劈荆斩棘的刀锋。
    【“每个人都有最属于他独一无二的一种风格,很多事无须强求,时间久了你自然会觉得什么才是‘最适合’。”】
    时将军的话我一向奉为至理名言,事实上他说的很对。我觉得我在练习刀法的时候才会有中心随刀动的奇妙且痛快的感觉,而剑法,它确实不能将我身上所有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我不知道是时将军教得好还是我自己生来就有这种天赋,破云刀和破云刀法为我在战场上杀出一条又一条的血路,一次又一次地完成时将军的下达任务,一点又一点地为我积攒军功,然后自然而然地,我成为了天策营的校尉,时将军的左膀右臂之一。
    左膀是连斐岸,我是右臂。
    连斐岸是个老实巴交的稳重人,他的官职比我高,至少他是个将军。他有着一张比我俊的脸皮,而我,部下们私下里喜欢叫我“席长豆”,我的身体又长又瘦,因为小时候没有好好地吃饭所以根本胖不起来。
    席长豆也比“丁富贵”那个该死的名字好听上百倍!
    知道我的身世的人也只有时将军和老连两个人,我在别人面前根本不愿提起那个对我来说毫无可恋的童年,除了我的娘亲、善良的花魁,还有那山野上遍布开放的,炫目的蓝紫鸢尾花。
    无论和时将军征战到哪里,我都会下意识地去寻找和蓝紫色有关的事物,比如门帘、袍子、碗碟,甚至是路边田埂里小到几乎快看不见的野花。
    可我还是最喜欢看着时将军的眼睛回忆那抹蓝色,这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癖好。
    【“不要妄想从别人那里编织你的回忆,那是不会完整的。”】
    时将军在我无数次偷偷摸摸盯着他的眼睛看出神的时候,这样对我说道。他的神情和平时一般,没有任何起伏,但我总觉得我那微妙的心思被他看得精光,无处可藏。
    我窘迫起来,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连时将军从我身旁走过我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老连摘了一大把蓝紫色鸢尾花举到我的面前时,我这才有所动作。
    “这个是……”一个男人摘花给另一个男人,任谁都会感觉不痛快的。
    老连挠头笑了起来:“你不是喜欢蓝紫色的花么,我去巡视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就带了一些回来,你看看你说的鸢尾花是不是这样的。”
    看着被他捏在手中的蓝紫鸢尾花,我有些不是滋味。并不是因为连斐岸是个男人,而是因为时将军的那句话。
    别人不认识鸢尾花,可我认识。别人不清楚我的记忆,可只有我自己是最清楚的了。我的记忆,始终都是我一个人的,永远无法从别人那里获得一星半点,然后慢慢用时间编织出来。
    接过老连手中的鸢尾花,嗅着它轻盈的花香,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似乎又开始在脑子里幻想着我出生时的那个片段,我的娘亲唤着我“小全儿”的名字,声音轻柔温暖。
    自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对时将军的眼睛有半分的他想。我只是想,总有一天,我会回到那片山野,坐在绽放的鸢尾花中,静静地听着那从遥远天际下传来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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