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辛

默默的，远远地，祝你一声安好。
  
  辛晴像章鱼一样趴在令她觉得可以缓解身上燥热的源头，脸不断蹭着微凉的布料，竟不知自己被一个陌生人捞起来拎出了酒吧。接着又被塞进了车里，又拉出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双脚着地。
  她双目微合，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脸颊红得跟西瓜瓤似的，小嘴诱惑的微张，呼出来的净是酒气，直撩拨人。她一声不吭，懒懒的挂在陌生的身体上，任凭那人脱掉她的鞋子，她还配合的抬抬脚。突然，火热唇舌攫取她的，辛晴这才惊醒，呜咽了几下，又不哼声了，仰着脸，任由取舍。箍在她腰间的手捏着她细嫩的肉，生疼，可她就不吭声，直到略带粗糙的手掌沿T恤的下沿钻进去，像灵活的蛇一样摩挲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引起她全身的战栗。辛晴感觉胸口被挤压，还被揉捏着，喘不上气。后背抵在硬硬的门板上，撞得肩胛骨刺啦刺啦的疼，像是被人给了一记过肩摔。
  
  辛晴死忍着身体的不适，直到舌头被吮得发麻才有机会深呼一口气。还没缓过神就又被抱起来，扔到了大床上。床很软，可后背撞过的地方一着床还是痛得她缩了起来，翻身埋在枕头里。那人不容她退缩，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冰凉的手指沿着小腿往上挑逗的画着圈，辛晴身体里涌出陌生的浪潮，吓得她绷紧了全身，一个劲儿往床头窜，一用力撞上了床头板……
  
  男人看着床上晕过去的人儿，终于打消了掐死她的念头。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包烟，站在阳台上怎么也打不着火。他一甩手整包烟带着打火机一起从楼顶抛下去。
  
  窗帘只拉了一层白色薄纱，太阳明晃晃的洒进来，辛晴睁开眼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她脑子涨得要裂开了，太阳穴连带眼角都酸疼，双手撑着床，试了几下才坐起来，后背和肩膀每个关节都不敢动，就像刚学跆拳道练习竖踢得的时候一样。她用被子包住了□的身体把厚帘布拉上了。环顾四周，房间比自己家客厅还大，墙上不知挂着哪位名家的真迹，棚顶吊着一盏19世纪欧洲风格的水晶银灯。看来是个有品位的男主。
  
  衣服和包都整齐地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辛晴开机一看，都快十点了。接着手机一阵震动，进来几条生日祝福短信。她走出卧室，偌大的客厅，紧闭的书房都没有一丝人气。男主呢？就这么放心她在陌生人的家里走动，还是有监控什么的？
  管不了那么多，辛晴穿好衣服都没洗漱就离开了。今天是志愿兵报名的最后一天了，辛晴把早就填好的表格送给老陈。老陈见她双眼泛着红血丝，嘴唇干裂，也没多问，提醒她一句，“10天后体检。”
  
  终于不得不想昨晚的事情了。辛晴冲澡的时候发现身上斑斑点点的都是欢爱的痕迹，她没有经验，但是多少知道一点常识。只是昨天夜里她后来昏睡过去，对那事还真没什么印象。她转乘了两次地铁，坐了十几站才下车。
  
  出了地铁站辛晴在附近找了一家药店，她在外面转了好几圈，旁边卖饮料的阿姨用诡异的眼神望着她。辛晴被盯得背脊发凉，真担心过会儿保安都被那位阿姨招来了。她调整好表情，尽可能自然地过去买了一瓶水，正好留着吃药。
  总算推进了门，立刻有几位销售员过来询问她买什么科的药。辛晴对她们的热情有些不适，“谢谢了，我自己先看看。”
  
  避孕药属于什么类别的呢？辛晴转了好几圈，每个架子上的药都瞄了一遍，妇科类没有，保健品没有。有位营业员提醒她，“门口结账处还有一些日常用非处方药。”估计是看出辛晴的窘迫，她指了指没亲自去拿。
  
  辛晴脸颊发烫，好多种！长效的，短效的，短效的还有24小时，48小时，72小时，后定诺，毓婷，丹媚，53号抗孕片……后来她拿了一盒安亭紧急避孕药，因为只要吃一次就可以了。
  
  排队时，看到正在结账的姑娘手里拿了三盒毓婷，辛晴顿时觉得自己很矫情，做都做了，还扭捏什么？你都成年很久了，可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
  
  把药放进包里，辛晴又冲进地铁站，刚好来了一班，她挤了上去，人太多，都要挤出门外了。人贴人的黏黏触感让她很不自在，也没办法，任由人肉堆带着她随着车厢摇晃。辛晴满怀心事，眼神和脑子都在放空，直到清脆的声音将她惊醒，“晴子学姐？哎呀，真是你！”
  
  是朱蓝玉，辛晴那个同初中，同高中，同大学的小学妹，李婉婷的表妹。
  
  她点点头，“真巧。”
  
  “嗯，你回学校么？一起吧。”
  
  “不了，我到人民广场下，想去买些东西。”
  
  “那太好了呀，我正愁着没人逛街呢，大家都在复习，知音难觅啊！”
  
  辛晴不好推辞了，她们去了来福士，朱蓝玉说要犒劳一下倍受期末压力的胃，去茶餐厅吃粤菜。吃港丽的人实在太多了，拿了号，估计还得等一个小时才能有座位，两人趁机去兜兜逛逛。朱蓝玉货比三家，试了两打的裙子，最后选中mind bridge的一条无袖掐腰蕾丝裙。辛晴看到她那样明亮的青春，突然想起自己长大后都没怎么穿过裙子。只有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会带着她去买“摩登小姐”，夸她是无与伦比的公主。
  
  付了钱拿好发票，朱蓝玉十分满足，“我太喜欢这条裙子，去年有差不多样式的，太贵了我没舍得买，今年总算拿到一条性价比更高的啦！”她一遍遍抚摸着包装袋，想起了什么，“诶，你好像什么都没买，光顾着帮我看包了。”
  
  辛晴笑了笑，“没关系。反正没什么合适的。”
  
  “你刚才不还说要买东西吗？要买什么，赶紧走吧。”
  
  朱蓝玉说着就勾上辛晴的手臂，热情无比。“要不你也买条裙子吧？你气质这么好，穿裙子肯定更加风情万种。”
  
  “呵，那就去这家看吧。”辛晴指了指旁边的Rosebullet，其实她不认识那个牌子，只是觉得门口的那颗子弹很有趣。朱蓝玉拿了一条相当大胆的雪纺裙，前后深V，“来来来，你去试试颜色和款式合不合适。呀，不会不合适，绝对美死了！”
  
  辛晴看着那少的可怜的布料，居然值这么多钱。一穿上，脖子和后颈的吻痕都露出来了，辛晴苦笑了一下，又换回原来的衣服。
  
  “怎么不穿啊？的确有点暴露，但是你穿件吊带衫在里面就好了。”
  
  “我不喜欢上面这朵花。”
  
  朱蓝玉很无语，这朵花怎么了？
  
  辛晴把衣服放回原位，“我去趟洗手间，你等我一下。”
  
  “嗯，我帮你拿包吧，你带进去怪不方便的。”
  
  辛晴正想靠这只包掩护呢，哪能给别人，“我那个来了，东西放在包里呢。”
  
  朱蓝玉一副深以为感的表情，又开始琢磨给辛晴试穿哪条性感裙装。
  
  总算空出来了，要不是试衣服时看到身上的痕迹辛晴差点忘记吃药了。她进了卫生间，关好门，急忙拿出药，捏了一片出来，扭瓶盖的时候一下子把药碰掉了，原片滚啊滚从门下面的缝溜了出去。辛晴紧张极了，又取出一粒直接吞了下去，然后才喝的水。真是自作孽啊！辛晴打开门都不敢看门外排队的人，总觉得每个人都看到那片白白圆圆的避孕药。
  
  在朱蓝玉全方位的陪同指导下，辛晴最后买了一条橘色日系的裙子，一字领荷叶边，长长的直发披下来正好遮住领口，鲜嫩的颜色衬得她肤若凝脂，气似幽兰，在天花乱坠的店里照样光彩夺目。导购小姐啧啧称赞，“美女，我们家模特都没你穿的好看。”
  
  辛晴看着镜子里的翘楚模样，果然再美的人也是要靠衣装的。“就是这条了，帮我把之前的衣服包起来，我直接穿走。”
  
  回到学校，辛晴觉得有些恶心，忍不住去洗手间呕吐，张艾泠吓了一跳，“晴子，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说着帮忙清理，“哟，裙子弄脏了呢，赶紧擦擦。你还是赶紧换下来吧，这种真丝的布料不好洗。”
  
  辛晴漱了漱口，嘴里薄荷的火辣让她觉得好受多了。“你别在这里忙乎了，我自己来就行了。昨晚和小乔喝多了，没想到酒的后劲这么大。”
  
  “你们俩，唉，看开点，还是照顾好自己身体最重要。你不是快要入伍了吗？我组织全班给你办个欢送会。”
  
  “算了吧，我想低调点。”
  
  “这是多么光荣的事啊，不能低调！再说了，等你回来我们都毕业了，哪还有什么机会再聚。”
  辛晴觉得有道理，“那你多操心了。”
  
  张艾泠拉过辛晴的手，在她手心写了什么字，“我永远支持你。辛晴同学，你要好好的。”
  
  辛晴心底的那一点被重重地撩过，她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液体，点点头，“好。”
  
  辛晴将溅到裙子上的污渍清洗好，苦笑着，看来你还真不适合穿裙子。挂好衣服，她又吃了一片安亭，不能再让毁灭继续了，还有那么多人在乎你。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永别了，那些疼痛的、错过的、疯癫的，过往；再见了，那些纯粹的、真心的、有你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