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狼烟

我立刻便成了众矢之的，原来常相约一起剪羊毛、织毯子的姑娘们都渐渐疏远我、孤立我，每到一个姑娘们聚集的地方便四下一片安静，还有一次我的帐篷门前居然放了一罐子四脚蛇。不论我走到哪里，我都能感觉到别人如利刃般的目光。
    随着我被孤立，在族中相应的有另一个少女受到了大家强烈的追捧，那便是族长勒达的女儿琪琪。
    琪琪八岁时，勒达成为了族长。琪琪原本普通的生活立时变得有了光彩，漂亮的衣服，好吃的食物，还有别人的夸赞与吹捧，这一切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来说都是膨胀剂。这些让琪琪成为一个不能离开这种生活的女子，她一直都说将来一定要嫁给那个继任阿爸当族长的人。
    可能她真的确信哈齐勒是族长的不二人选，也可能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哈齐勒，她为此将同病相怜的那喀少女们拉拢在一起。虽未对我进行任何攻击，但那种集结在一起的敌意只能让我远远躲开。
    霍兰曾提醒我：“小姐，请一定多小心，琪琪可是族长的女儿。”
    当时我没有放在心上，不以为意的说道：“即使她是族长的女儿，也不能对一个没有招惹她的人怎么样。”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有些时候没有必要对我“怎么样”，只要利用权力的指头稍稍拨动我的人生轨迹，我便会毫无招架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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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年的冬天干旱的厉害，入冬已一个多月了，却迟迟未飘一片雪花。干冷的风从大漠上空呼啸而过，就在这时候我从哈齐勒那里听说明年开春便会开始“那喀第一勇士”的选拔。我早盼着这一天了，我知道哈齐勒为了这个都准备了好多年了。和赛马时一样，最有竞争力的还是哈齐勒、哲罗和尔拉泰，但我却认为哈齐勒胜算更大一些，或许是我主观因素占了上风。
    我搓着冻红的双手小跑着进了帐篷，一股温暖的气息将我包围，灶台和火炉里燃烧的木头散发出橘红色的火光，光是看着就觉得暖和。我跺着脚将双手伸到火炉前，高声叫道：“阿妈，以桑阿妈家里过冬的木柴够用么？”我一回头，才注意到阿妈怔怔的跪在垫子上，呆呆的望着我。“阿妈，怎么了？”
    “来，娜柯朵，到这里来阿妈看看。”阿妈虽然是笑着对我说的，可我觉得阿妈脸上的笑是硬挤出来的，比不笑还让我难受。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疑惑的走到阿妈身边，在垫子上坐了下来。阿妈抬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发辫柔声说道：“你阿爸死得早，你都不记得他的样貌了吧。也是，那会儿你才三个月，懂什么。可是你知道阿爸是为什么死的么？”
    关于阿爸的事我小时候就知道，可我忘记了究竟是谁告诉我的，总是不是阿妈像这样坐下来一本正经的讲给我听的。我不明白阿妈今天怎么了，忽然特地跟我说起了阿爸的事。“阿爸是英雄，打仗时战死沙场的。”
    阿妈淡淡的笑了笑：“没错，阿爸是英雄！可是，你可知道为什么会打仗？”
    “当时赫林族企图占领我们的土地，所以不问缘由的发动了战争。不是么，阿妈？”
    “是这样的，大漠上的部落要想生存就要靠人数和土地取胜，现今那喀境况并不好，像赫林族这样虎视眈眈的部落还有不少。倘若……倘若你能减少这种战争的再次发生呢？”
    “那当然义不容辞了！”我脱口而出，“可是……可是我能做什么呢？要是我是男人，定当也做阿爸那样的人！”
    阿妈轻轻摇了摇头：“女人自然也有女人可以做的……”
    一个念头忽的在我脑海中闪过，我登时愣住了：“阿妈，莫不是……莫不是让我……”我知道，大漠上有很多女人都会顶着所谓的“大义”而走上那条不归路。
    阿妈叹了口气，沉重的点点头：“族长决定和洛巴族联姻……”
    听阿妈说到这里，我就全明白了，明明已经温暖过来的身体却比刚才在寒风中时还冰冷僵硬，好不容易才问出口：“所以……所以选中了我？”
    阿妈只是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一手紧紧捂在嘴上，努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抽噎。
    “为什么是我？”
    阿妈捂着嘴无助的摇摇头：“族长的决定，谁能知道呢。明天一早定会亲自告诉你了，这会儿恐怕咱们帐篷周围就已经有守卫了……”
    “可是……可是阿妈，你刚才跟我说那些话，难道你想让我去？”
    “阿妈……阿妈怎么会……”阿妈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紧紧的搂住，“我已经失去你阿爸，怎么能再失去你呢？可是……可是不那么想着劝说自己、劝说你，阿妈还能怎么办？”
    我的脸深深的埋在阿妈胸前，虽然我几乎不曾在这个怀抱里吮吸过乳汁，但这却是抱着我陪我玩耍、抱着我让我撒娇的怀抱，是怀胎十月、第一个拥住我的怀抱，那熟悉温暖的气味如刻骨般充斥在我鼻息间。我伸出双臂环住阿妈的腰，能感觉到她因轻声啜泣而微微抖动的后背。
    “阿妈，你和阿爸相爱么？你们在一起幸福么？”
    可能没有想到我会忽然这么问，阿妈在沉默了片刻只说了两个字：“是的。”
    “阿妈，我也想能够像你和阿爸一样……”
    “阿妈又何尝不想？可是……可是我们能怎么办？”说着，阿妈哇的一声哭了，我第一次见阿妈哭得这样厉害。
    忽然帐篷的门被推开，是霍兰抱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呼”的一下带进一股冷风来。霍兰赶忙将门掩好：“夫人、小姐，刚才都没听见我敲门么？”
    我和阿妈连忙各自坐好，阿妈低头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刚才我和阿妈只顾着说话，加上外面风又极大，竟是没有听到有人敲门。
    看到我和阿妈的样子，霍兰大步走了过来：“夫人，你和小姐怎么了？是了，我过来时见帐篷前后有好几个守卫呢，定是出什么事了。”
    看到我和阿妈苦笑着对视一眼后，霍兰有点着急了：“我阿妈说天不好，今天刚缝好了这挂棉门帘，我就赶紧送来了。正遇上夫人和小姐似乎有事，若是不方便说与我知的便罢了，我这就回去了。”她说着将手中抱着的厚重的棉门帘放在地毯上，就要离去。
    “霍兰，别走！”我赶忙起身拉住了她，“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和你从小长大，情同姐妹，有什么话不能跟你说的。我……我要被族长嫁到洛巴去了，估计明天族里就都知道了……”我低下头去，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