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小篆香断尽

67 截发


他的手缠在了我的长发上,一圈圈地慢慢绕了上来,快触到我后颈的时候,我猛地转过了身。长发从他手掌上打着圈滑脱了下来,只剩他一只手仍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淮南王,你不明白的事情,我并不想知道。我的丈夫还醉酒未醒,我要回去照顾他了。”
    我看着他,强调着“醉酒”这两个字,嘴角带了丝鄙夷的笑。
    他似是没有听见,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站在我面前居高看着我。
    我绕过他,想要出去的时候,他猛地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我的一侧肩膀。
    他的力气很大,我一个踉跄,便已是被带到了他的胸口之处。下一刻,他的另一只手已是箍住了我的腰。
    我挣扎了两下,只是很快便放弃了,我越挣扎,那箍在我的腰间的臂膀便收得愈发得紧,紧得我几乎贴在了他的身前。
    我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英布,你真让我感觉恶心。”
    他低头看着我,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毫无遮掩的欲望的流动。
    这宫室里很暖,香氛氤氲,我却是觉得全身的皮肤都起了层疙瘩,寒毛直竖。
    他应是感觉到了,突然笑了起来道:“你一直就是个让我有些看不懂的女人,我从见到你的那日开始就这样感觉了。现在还是如此。这样的情况下,女人不是都应该害怕,或者愤怒的吗?”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已经将猎物按在抓下的兽,正在享受着饕餮前玩弄自己那口中之物时的快感。
    我亦是笑道:“英布,你不明白的事情,还是我来代你说吧。你想说,为什么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对你怀有厌恶,不,应当说是恶意,甚至阻挠我的妹妹嫁给你,但是你确信自己之前却是与我从无干系,对吗?”
    他一怔,面上的那丝笑容渐渐隐了下去。
    我冷笑了下,盯着他说道:“我来告诉你吧。因为我知道你的妻将来一定会死于非命,因为你,曾经的九江王,现在的淮南王,将来也必定是死于非命。如果你没有娶走悠,我可能对你还有一丝怜悯,但是从你打上我吴家女儿主意,直到成为我妹妹的夫,我对你的厌恶和痛恨就不可遏止地生了出来,一直到现在。现在你说又要带走冬子,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带走他。”
    我说得又快又急,声音却是如刀,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耳膜被割得有些刺痛。
    英布眼里密布了彤云,面上的那片刺青似是随了脸部的肌肉在微微颤动。
    我感觉到他掐着我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就在我几乎要被他勒成两段,痛得发出一声闷哼的时候,他突然冷笑了下,一个低头便已是攫住了我的唇。
    他的一只手仍掐着我的腰,另一只手却是摁着我的头,我无法闪避。
    他不像是在吻我,只像是野兽在啃咬它看中的猎物。
    就在他试图撬开我的牙关进入时,我狠狠咬上了他的唇。
    一阵血腥刹那间充盈在我的鼻息之间。
    我有些作呕的感觉,他却似是浑然未觉,继续探进了我的口里。
    我终于忍不住干呕了起来,连眼泪都出来了。
    他猛地一把将我推开,我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他的面色阴沉,蹲到了我的面前,看着我沉沉道:“我们做个交易。我要得到你,你带走我儿子。”
    我看着他刚才被我咬破的嘴唇,那里现在还在微微地涌着血滴,染到了他的下颌。
    我抹了下自己的唇,指头上也带了丝血红下来。
    我和他,此刻就像是一对嗜血的魔鬼。
    他不待我回答,已是一把抱起了我,将我扔在早已铺设了软缎的榻上,我喘息的一呼一吸间,他已是重重地压了下来。
    他有些粗暴地扯开了我的衣襟,几乎是啃咬着,在我身体上留下了一个个的印痕。
    我强忍着痛,死死地盯着他。
    他突然皱起了眉头,猛地撕下了我身下的一片锦缎,用腿压着我的两只手,蒙上了我的眼睛。
    我的眼前立刻一片黑暗。
    我摸索着伸到了床榻一侧的案几之上,那里放着一个青铜的美人斛。
    我摸到了美人斛,扯下了蒙在我眼上的布,握住狭窄的瓶颈,朝着此刻正伏在我腹部的那个头砸了下去。
    英布闷哼了一声,趴在我身上有片刻的静止,然后,我看见他的后脑处慢慢地涌流出了血。
    血沿着我的腰腹一条线地往下流,我感觉到了微微的温热。
    他猛地从我身上坐了起来,一只手已是抓起了我的肩,我一下子和他对面相向了。
    彼此怒目而视。
    他的目光从我仍是□□的胸口掠过,终是恨恨地哑声道:“辛追,你当真就这么恨我吗?现在的我,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有一天,我亦会取而代之,天下再无能人能掣肘我。而你的丈夫,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封国丞相……”
    我恨恨地笑了起来:“即使我的丈夫只是个卑贱的农夫,你也无法勉强我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最小的事情。”
    我手上美人斛的一端,青绿的斛身上,沾染了一片暗红的血迹,在烛火里泛着幽幽的光。
    他死死盯着我,喘息越发重了,眼里的怒气也更盛。
    他忽然劈手夺过了我手上的美人斛,猛地朝我砸了过来。我本能地闭上了眼,耳畔呼地一声,那东西已经砸到了我身后的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又弹了回来,滚落到了我脚下的地上。
    斛身已是凹陷进去了一大块。
    我用力推开了他,拢回了方才被扯得凌乱不堪的衣裳。
    他仍赤脚站在我的面前,手上却多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剑。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他用剑尖指着我,目光阴森。
    我系好了腰间的最后一根带子,低头朝着那低垂的帘帐走去。
    “你敢再走一步,我就当真杀了你。”
    我听见身后的他,一字一字地咬牙说道。
    我顿了一下,终是又朝前走去。
    我的手碰到帘帐的那一刻,只觉背后寒光一动。地上,飘落下了我的一截长发。
    我再没有回头,猛地掀开了帘帐,快步而出。
    掀开第三道帘帐的时候,我才看见那里立着吴姬。
    她想必应是听到了方才里面发出的响动,只是不敢进来查看而已。
    此刻见到我出来,她的神情如同见了鬼一般地苍白,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没有停留,终于出了这宫室的内门,站在那刻有“安乐”“未央”的瓦当之下。
    我的呼吸突然停止了。
    我看见前面大门外,英布那些侍卫的另一侧,立着一个有些孤瘦的身影,一动也不动。
    已是深夜了,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感觉到了,他是臣。
    一股浓烈的耻辱之感迅速蔓延开来,撕扯着我的心口。
    我深深呼吸了口气,宽袖下的手紧紧捏在了一起,出了宫门。
    臣跟了我过来,到了个僻静处,他紧走几步,拦在了我的面前。
    月光照在了他的脸上,苍白一片。
    “姊,他为难你了,是吗?”
    他问了我一句,声音很是轻。
    如果不是他眼里闪动的那幽幽的光,我会以为他不过是凑巧路过而已。
    我看着他,微微笑了下道:“我打破了他的头,他割了我的发。只这样。”
    他也安静地笑了起来,道:“姊,叔父从前酒量就是瑶里称得上号的。如今不过区区一壶,便醉成那样。他又提早离席,我心中便是怀疑起来,这才一路跟了过来的。可惜被他卫士拦了,我无法进入。”
    “臣,谢谢你。我没事。”我说道,“延还醉着,我要赶回去看下他。”
    “姊,我会杀了他。日后一定会的。”
    我走出几步的时候,又听见臣的说话声。和了这阴冷的月光,听起来竟是有些瘆人。
    这是我第二次听他这样说了。
    第一次,是在安葬悠的坟墓之前。
    我回到自己宫室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酸腐的味道。服侍的宫女说丞相方才吐过。
    我看着塌上的吴延,他仍在昏睡之中,只是面上那潮红已是退去了许多,呼吸间也是转为平稳。
    我将自己整个埋在了沐浴的木桶之中,热气氤氲间,一遍遍擦洗着自己的身体。
    我从沐浴中出来时,他留下的那痕迹仍在,只是气味终是被洗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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