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月河

  “雁鸿，你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快请坐，请坐！”袁方边说，边离开办公桌，他走到饮水机边，给雁鸿倒了一杯水。袁方穿着绛红色的衬衫，打了条比衬衫颜色略深一点儿的领带，清爽洁净的外表，透着稳健干练的作风，还有他异常亲切的待人之道，总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雁鸿转身坐到沙发上，接过袁方递给她的杯子。她微笑着看着袁方，几年前，他结婚，她难过的病了一场，他的婚礼让她对生活感到绝望，可是现在，她对他虽然还有说不出的好感，却没有了以前的不可抑止的激情，对他那么深刻的爱情，就像叶片上闪亮的露珠，太阳一照，就被蒸发掉不见了踪影。此时此刻，在雁鸿心里，袁方更像是一位亲切的、可以信任的老朋友。这连雁鸿自己都觉得奇怪，袁方还是袁方，甚至比以前更具魅力，更温文尔雅，而她的心居然如此平静，面对他，竟然如此坦然——她不再仰视他了！“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不过，这样很好！”雁鸿在心里对自己讲到：“先前的顾虑倒是多余的。”
  “我是来找你帮忙的。”雁鸿平静的说到。
  “什么事？雁鸿，你尽管说。”袁方说着，坐到了雁鸿的斜对面。
  “我想贷款。”
  “贷款？你贷款做什么？”袁方温和的望着雁鸿，问到。
  “我下岗了，想开打字复印店。我把房产证、贷款申请书都带来了。”雁鸿平静地说完后，从提包里拿出房产证和贷款申请书递给袁方。袁方接过来，看了看，抬起头随即说到：“三万块钱，找朋友凑凑就够了。”
  “你的意思是不好办吗？”袁方的话让雁鸿有些紧张。
  “不是，不是。放在我这儿吧，有消息我告诉你……”袁方看见雁鸿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失望，赶紧说到，正说着，有人来通知袁方开会的时间到了。于是，雁鸿起身告辞。
  从袁方办公室出来，勾起了雁鸿对往事的诸多回忆。袁方是她真正爱过的第一个男人，那段感情除了她母亲和杨克勤，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虽然没有结果，却让她刻骨铭心。等到她彻底对那段爱情绝望之后，她以为自己今生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了。袁方在她心里完美到近乎神圣的地步，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极力回避与他有关的一切。而今天，当她这么近的接近袁方时，她的心却出奇意外的平静，那份爱情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如她母亲说的，时间会治疗所有的创伤，只是，时间在治疗人们创伤的同时，也抹掉了另外一些东西。雁鸿在心里追忆着那段给过她无限美妙的感觉和深沉痛苦的爱情，她的心情平和而宁静，同时也有一丝淡淡的失落，“输给时间的爱情！生活中，我能够留住什么呢？什么也留不住，一切都会被岁月带走……”雁鸿心里说到。这两天的经历，雁鸿终于明白，友谊需要细心培养、呵护，爱情就更需要细心培养、呵护，几年的光阴，足以淡化许多东西，特别是友情、爱情这些精致、细腻的情感易碎品，这些美好的东西，好似精美的瓷器，一旦不小心失手掉在地上，就会摔成碎片。雁鸿是感情专一的人，她非常忠实于自己的情感，正像她当初暗恋袁方就装不下杨克勤对她的爱情一样，现在，她的爱情早已完完全全给了许书伟，当然就不会再有单相思的初恋情人的位置，这段单恋已经在她心里升华成另一种比爱情更长久的美好的情感了。
  令雁鸿意外的是，杨克勤竟然会来找她。
  
第二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1-4-11 21:20:34  字数：4518
 二十一
  就在雁鸿找袁方贷款的两天之后，她接到杨克勤的电话，约她第二天见面。雁鸿知道，杨克勤现在是银行的行长。杨克勤的电话，让雁鸿的思绪回到了从前，在那段迷蒙、情窦初开的岁月里，袁方和杨克勤两个人总是密不可分，与她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杨克勤知道她对袁方的暗恋，袁方对她无意的伤害，她的失望、痛苦，不知所措，想必杨克勤都知道。现在，她已经能够平静的面对那段情感，过去的伤痛已经过去，袁方留给她的是一段难得的美好的回忆；可是，杨克勤和袁方不一样，杨克勤对她的失败的爱情，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自己被别人伤害和自己伤害别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前者的感觉永远强于后者，在爱情中，真正的伤痛不是拒绝那个爱你的人，而是被迫放弃那个你深深爱着的人！等到雁鸿明白她对杨克勤造成的痛苦如同袁方给她带来的痛苦，等到她真正能够换位思考，体会到杨克勤的心情时，事情已经时过境迁，再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了。这件事使得雁鸿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愧疚。
  “不知道他是来帮我呢，还是来嘲笑我的？”雁鸿心存疑虑，不过，她极愿意把人往好的方面想：“一切都会很顺利的，杨克勤不会让我失望的，他可是袁方的朋友！”
  薄暮时分，雁鸿来到杨克勤挑选的茶楼。吧台的小姐告诉雁鸿，约她的先生在雅六玫瑰厅等她，并且很有礼貌的把她带到了雅六玫瑰厅。
  这是一间布置的十分温馨浪漫的情侣间，朦胧的灯光，精美而俗艳的壁画，柔软舒适的布艺沙发，还有音响里飘出的情意绵绵的甜美歌曲……杨克勤面对着门坐着，他开始发福了，头发已经有了谢顶的迹象，更显得他的额头很高很宽，他整个身子陷在沙发里，正若有所思的吸着香烟，看见雁鸿进来，他依旧懒洋洋的坐着，慢慢吐出一口烟雾之后，才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到：“坐吧！”
  杨克勤并不急于说点儿什么，只是拿眼睛打量着雁鸿，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曾经令他迷恋，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即便是寻常简单的日子，经年累月也会在人身上叠加出岁月的风尘，然而光阴几乎没有在雁鸿身上留下半点儿痕迹，她还是原来的模样，湖水般清澈淡泊的眼神，月亮一样平静端庄的面容，“一个太过朴素的女人，”杨克勤在心里对雁鸿做出了判定：“尽管清心寡欲，可是，她的生活并不十分如意。”
  “你好！”雁鸿并不计较杨克勤的怠慢，微笑着说到。
  杨克勤微微的点了一下头。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从何说起，这种沉默令雁鸿和杨克勤都觉得有些尴尬，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既不是亲密的恋人，又不是单纯的朋友的微妙关系，虽然星移物换，已经过去好几年，再要单独相处，毕竟不是很自在的。见面之前，他们都曾在内心设想过见面的情形，然而真正见面以后，看见的真实的对方与想像中的人还是有差别的。正因为曾经的微妙关系和眼下的差别，让他们在见面的最初几分钟里，觉得眼前的人既是故知，可是又是那样的陌生。逝去的岁月会随着某个熟悉的身影，从记忆里跳出来，让人心潮起伏……他们都在调整思绪，幸好，这时茶楼的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茶了。
  “你不喜欢这里吗？”杨克勤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说不上不喜欢，我不太习惯。这里，这里太过温馨、浪漫了。”雁鸿环视了一下房间说到。
  “温馨、浪漫，不好吗？歌舞厅、酒吧太嘈杂吵闹，办公室又太正规，只有茶楼还算清静雅致，更适合谈话。这难道不是朋友相聚的最佳场所吗？”杨克勤说到，自从雁鸿走进房间，他就一直在打量她。
  “你找我是为了我贷款的事情把？”雁鸿笑着问到。
  “先不说贷款的事。你，你过得好吗？”杨克勤吸了口烟，慢慢的吐着烟雾。
  “很好。”雁鸿简单的回答到，不知为什么，一进门，她就很讨厌他吸烟的动作，以前，她可并不在意。
  “是吗？”杨克勤丢掉手里的烟蒂，审视着雁鸿。
  “你或许更情愿听我说，我的生活很不如意吧。”杨克勤倨傲怀疑的语气，令雁鸿反感。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你。我们虽说都住在城里，可是，这几年并没有往来。可能是我的好奇心太重了。”杨克勤赶紧笑着解释到。
  “生活的好还是不好，看你怎么看。如果用感情来衡量，我是幸福的；如果用经济条件来打分，我就只能算一般了。”雁鸿微微一笑，坦然的说到。
  “你的丈夫，目前，在哪里高就？”杨克勤问到，他从沙发里欠起身子，端起茶杯，又把身子陷进沙发里，时隔多年，在语言上，他依旧回避着“许书伟”这三个字，而情愿说“你丈夫”。
  “酒厂破产，你知道的。他还没有找到工作，失业在家。”雁鸿直截了当的说到，她看见杨克勤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一点儿都没有变。”杨克勤望着雁鸿慢悠悠地说到，雁鸿的坦率，也确实令他吃惊。
  “是事实嘛，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想贷三万块钱，开个打字复印店，你不会为难我吧？”
  “雁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为难你呢？正相反，我想帮你，这儿就有三万块钱，你拿去用就是了。”边说，杨克勤边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从茶几上的公文包里掏出三万块钱来递给雁鸿。
  “不好吧，我只是想贷款，不想接受私人的帮助。”
  “雁鸿，贷款必须按期结息，到期还本。到期后，你还得了本金吗？我的钱你尽管拿去用，随你用到什么时候，并且，不会收你利息的。”杨克勤见雁鸿没有伸手接钱，只得将钱放到雁鸿面前的茶几上。
  “三万块，不是个小数，这些年来你并不了解我，你真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