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月河

说到这里，杜小月随即埋下头，鲁少杰感觉到，她在极力掩饰某种东西，片刻过后，她抬起脸，望着鲁少杰继续说到：“少杰，你不会知道，再来到你面前，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知道，你最不缺乏的就是勇气。”对于杜小月，鲁少杰现在既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生命中的一些人，注定只能在一段岁月里与我们同行，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无论你愿不愿意，有些人只能搁浅在半路上。鲁少杰平静的看着杜小月，对于她不愿谈及的事情，他没有追问，他尊重她的隐私。他看着她，她还是那么漂亮，只是比以前老了一点儿，岁月留下的痕迹，是任何化妆品都无法掩饰的。
  “我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是没有错的，我不是那种畏首畏尾的女人。”鲁少杰不温不火的态度令杜小月十分不满，他说这话的神情，让杜小月觉得他分明是在指责她。
  “这我相信，你确实很勇敢。”
  “你这是在挖苦我呢？还是在表扬我呢？”
  “都不是，勇敢，是你身上具有的一种品性。只是，过了这么些年，你依然是原来的你，你的性格、说话的语气一点儿都没有改变，你仍旧没有学会忍耐和迁就。”
  “哼，忍耐和迁就，那是软弱的表现，只有平庸的人、没有本事的人，才会拿它做武器。萨特说过一句名言‘他人是自己的地狱’，迁就他人是愚蠢的行为。”既然被鲁少杰看穿了，杜小月索性不再装温柔了，“我喜欢强势的人。”
  “小月，你错了，忍耐有时候比勇气更能战胜困难，迁就是对他人的宽容，忍耐和迁就与勇气同样重要。你的勇气鼓舞你做的一切事情，只有在不损害社会和他人的前提下，才是值得称道的，你也才能心安理得的过日子。”鲁少杰心平气和的说到。
  “你以为我对自己的生活不心安理得吗？那你就错了，我只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过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杜小月说到这里，随即打住了话头，转而说到：“当然，你不一样，你是不会赞成这种自私自利的观点的。所以，我来找你，少杰，你会让我心安的，对吗？”杜小月巧妙的转换了话题，“我知道，当初放弃你，是我的错。可是，这些年来，我一直记得你对我的爱，你对我的好，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个改正、弥补的机会，行吗？”
  “你不知道什么叫覆水难收吗？你的忏悔来的太迟了。”
  “是因为袁圆吗？”见鲁少杰没有讲话，她又说到：“我知道你和她结婚了，你们是夫妻，我不要求你和她离婚。我只是希望呆在你身边，不求名份，我不会妨碍你们的。”
  “这样的话你也讲的出来！”鲁少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想把你看成一个厚颜无耻的人，你最好别打这种主意。”
  “别用这样的眼光看我，少杰，你的过去，你在广州的生活，我了解的一清二楚。对于花天酒地的生活，你也很乐意啊！为什么偏偏要在我面前装高尚？”杜小月一点儿都不在乎鲁少杰说话的用词，她继续说到：“其实，多爱几个人，并不是什么坏事，像你这样的成功人士，有几个情人，也是人之常情，用不着隐瞒的。”
  “当年，你离开我，去追求你所谓的‘幸福’生活，我发誓要赚很多钱，要用成功来洗刷你留给我的耻辱。这种男人的自尊心给了我无穷的动力，我成功了，有钱了。可是，成功并没有给我带来幸福，我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地位、事业、金钱、爱情……在我眼里都是没有意义的，一切仅仅是幻象，于是，我过起了放荡的生活……幸运的是我堕落的时间不久，很快我就清醒过来了。我明白，深陷泥潭里的人，必须自救。所以，我放弃那边蒸蒸日上的事业，逃避到这座陌生的内地县城来。当我融入了这里的生活，慢慢的，我不再浮躁，不再觉得人生是没有意义的了，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是有价值的。我想，不管生存境况如何，我们应该给道德应有的地位，给生命应有的尊严，唯有这样，我们才不会对生活失望。”
  “听你说的这番话，你是变了，变得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就莫名其妙的与以前判若两人了。我不相信，你真的变得如此的清心寡欲！”杜小月脸色变得忧郁起来，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她在想她此番的愿望想必是要落空了。
  “告诉你这些，是想要你明白，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通常人们看到的是人的表象，一个人的真性情，往往是隐藏起来的，不容易被人知晓，就连我们自己，都不见得清楚。我想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什么表象、真性情，我听不明白，别和我说那些叫人听不懂的话。你不觉得事情很滑稽吗？我的错误选择给了你动力，客观上促成了你事业的成功，而袁圆呢，她让你在四十岁的时候，就过上了六、七十岁老人的生活。你不觉得你给自己退休的太早了吗？”杜小月讽刺到。
  “或许吧。不过，正像人们说的，吃饭是为了活着，可是，活着不是为了吃饭一样，我们赚钱是为了生活，可是，生活不是为了赚钱。人不是赚钱的机器，懂得生活的人，应该充分的感受生活。”
  “你把自己碌碌无为，装点成‘感受生活’，看来，生活真的改变了你。”
  “小月，今天不是来讨论我的生活态度的，你也没有资格来指责我了。我之所以和你讲了这么多，是想要告诉你，我们之间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懂了没有？很多东西一旦放弃，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你走吧，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更不许去找袁圆。”
  “别对我这么无情无义！我们之间真的不会再有事了吗？我可是你儿子的母亲！很遗憾，生活中很多东西都会改变，唯独血缘关系，是谁也无法更改的。”杜小月大声说到，引来临近几桌人们异样的、好奇的目光，她可不在乎这些，反正谁也不认识她。
  “你真的不可理喻。”说完这句话，鲁少杰站起来，打算离开这里。他了解杜小月，看她的神情，很快就要歇斯底里的发作了，他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和她纠缠不清，再说，他也没有义务忍受她的胡搅蛮缠了。
  “怎么，你这就要走吗？看来，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是持久的，一切都是善变的，连你的爱情，也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也是不可以相信的。”杜小月索性大哭到。
  鲁少杰摇了摇头，本来是杜小月背叛婚姻，抛夫弃子，如今她却在广庭大众面前，扮演起遭人遗弃的受伤害者的角色。鲁少杰没有分辩，他知道这种事情在公共场合，总是女人容易获得人们的同情，他的辩解只会越描越黑。再者，事隔多年，跑到陌生人面前翻旧帐，太可笑，太没有必要了。他没有看周围的人，顶着他们指责的目光，走到吧台去结帐。
  看到鲁少杰快要消失的背影，杜小月怒火中烧，她抓起面前的咖啡杯，使劲儿摔到地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摔碎的陶瓷碎片，杯里剩下的咖啡，四处飞溅，惊得旁边的几个女的急忙抬起脚。鲁少杰听见摔杯子的声音，他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杜小月坐直身子，伸手扯了桌子上纸巾盒里的一张纸巾，擦去脸上的泪水，随即仰起头，从皮包里拿出钱夹子，从钱夹子里拿出一百元人民币，高傲的冲吧台扬了扬，放到桌子上，她优雅的站起来，傲慢的环视了一圈，然后目不斜视的离开了茶楼，那架势简直就像万人仰慕的高贵的女王。
  与杜小月不欢而散的会面，令鲁少杰心烦意乱。他走在人行道上，心里非常清楚，既然杜小月不辞辛劳大老远跑来，以她的性格，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轻易回去的。可是，她也太一厢情愿、太荒唐了。“这个杜小月，真是那种反应迟钝的女人，非要等珍贵的东西从自己身边滑过以后，才想起要留住它。拥有的时候不当回事，失去过后，才又千方百计、想方设法的去抓取，这种人即可笑又可怜。她来找我，说明她和那位肖大老板之间一定发生了变故，一定是分手了。真要这样，像杜小月这种反复无常的女人，算得上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了吧。只是，她性情执拗，以她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对，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行事作风，不仅会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还会不择手段，搅乱别人的生活！除了她自己的愿望，她是不会顾及什么的……”想到这里，鲁少杰不觉皱起眉头，对于杜小月，他确实感到头疼。正想着心事，鲁少杰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是袁圆的电话。
  “喂，袁圆，什么事？我正在街上，什么？纪明军出车祸了，他死了？好、好，我马上就来。”鲁少杰挂断电话，这无异于晴天霹雳的消息，让他原本郁闷的心情更加沉重。他不相信听到的消息，可是，袁圆在电话里说的明明白白，纪明军真的出了车祸，已经送到殡仪馆了，她们都在那里。纪明军年轻强健的身影立刻跳进他的大脑，把刚刚还在纠缠他的杜小月一下子挤得无影无踪了。尘世一切纷繁复杂的麻烦事，在生死面前都黯然失色，显得无足轻重，不值一提了。
  鲁少杰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连忙赶往殡仪馆。
  
第三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1-8-8 16:29:59  字数：3248
 三十三
  殡仪馆座落在城郊的一个小山坡上，通往殡仪馆的缓缓的山间公路两旁栽满了一人来高的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