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手弃妃传

不多时，羽涅深深看了我一眼，大笔一挥将最后一笔添上，随后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成了。”
    “娘到纸上了！”芸儿兴奋地冲着我欢呼。
    芸儿这话让我心生好奇，于是忙走过去，细细看着图观摩：图中的人一袭素衣拖地，双手很优雅地放在腹前，眉间流出一抹浅笑，眸中的颜色竟是那么亮。但是比眸更亮的是那枚素色的发簪。
    无数画师描绘过我的美貌，但这是我见过画的最传神的一幅。羽涅的画技竟然将宫廷画师也给比下去了。
    “画的如何？姑姑。”羽涅抱起芸儿向我笑道，两道目光注视着我的面部表情，似乎很期待我的评价。
    “不错。”我淡淡地笑道“快收起来吧，等会我要出唐家堡找以前的姐妹们叙叙旧呢，你带着芸儿出去玩玩吧。”
    “不要！芸儿也要去！”芸儿从羽涅怀中跳下来，抱住我,仰着可怜兮兮的小脸。
    “姑姑是去喝茶聊天，没什么好玩的，芸儿就跟着哥哥一同去爬树吧。”羽涅一边吹着画上还未干的墨迹一边漫不经心对芸儿说道。
    小孩子一听到玩的立马就不闹了，乖乖地回到了羽涅的身边。羽涅摸摸芸儿的头，说了一声乖便小心翼翼地将画儿卷起来，再拿线拴上。我伸手去拿画，羽涅竟躲开，条件反射地把画抱在怀里：“干什么？”
    “画当然要放在画架上了！唐门你不熟，我来帮你放画。”我愣了一秒，伸出的手仍停留在空中。
    “这是我画的，当然归我了！”羽涅赖皮地拿着画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你来抢啊！”边说着便举着画满屋乱跑。芸儿瞎凑热闹也跟着跑，小屋里顿时充满着欢乐的气氛，我看着他们俩，好气又好笑。
    突然沉闷的一声巨响，羽涅不小心撞到了画架，上面的画掉落一地。他一副闯祸了的表情看着我吐吐舌头，然后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我和芸儿也急忙过去帮他捡画，这个架子上的画有的价值连城，有的意义非凡，师傅平时都不让我们碰的。
    羽涅一个劲说抱歉，我也懒得责备他，心里只想着快点将这些画归还原位。
    所有的画都收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地上还躺着一个半摔开的画，绑着画卷的绳索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轻松就扯断。
    我急忙伸手去捡，在我的手拿到画的同时羽涅的手也覆在我的手上，他一惊急忙缩回手去，脸刷的红了。
    这泛黄的画卷牵走了我所有的心思，我无心再更多地去关心羽涅。总觉得这画卷与我紧密相关，或者似曾相识。我定定神，小心地展开画卷，墨画的世外桃源在我眼前慢慢展开。
    “娘，这里好漂亮！”芸儿的小脸凑过来，赞叹道。
    “姑姑，这里是哪里？”羽涅的眼睛被这美景吸引，盯着画卷说道。
    是哪里？我好像见过这地方，可是想不起来。我皱着眉，注意力再也不能从这画上移开：云雾缭绕着的山顶上有几间错落有致的房屋，屋前屋后种着树，一方光可鉴人的小池塘在屋后如美玉般嵌在大地上，罗堂前有遍开的桃李，花儿落芳触及的是如茵绿草，各色鲜花盛开在这绿色的毯子上，蜂蝶在花间繁忙，鸟儿在枝头唱歌。这是世外桃源吗？
    我闭上眼细细回想从小到大经历过的场景，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记忆却一无所获。我叹了一口气，将画小心合上在、拴好，重新放在属于它的位置上。我的记忆中没有画中的那副画面，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收拾好乱成一团的书房后，羽涅很懂事的主动带着芸儿玩去了，我满意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安心地去找我儿时的伙伴素秋等人叙旧去了。
    这么多年了，素秋她们早就已经嫁为人妇。我左一家右一家地打听，终于找到了素秋家。
    当我到她家是她正带着两个比芸儿稍大的孩子在门口拣菜，我激动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多年未见，她却抬起头立马就认出了我。她邀我来家里坐，俩个孩子也围着热情地喊我。
    我们其乐融融地聊着天，好不开心。但是当我说明来意，想找到小时候一起玩一起浣纱的姐妹们聚一聚的时候，素秋面露为难。她说：“姐妹们早已经嫁人了，全国各地都有。只有我最不中用，独独就留在杭州了。现在你再想找姐妹们聚在一起，那已经是不能的了。”
    “真是遗憾。我本想着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回杭州，想最后见姐妹们一面，没想到竟会如此。”我黯然道。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散时容易聚时难，你也看开些。”素秋安慰我道。
    是啊，散时容易聚时难，世事的无常，我哪有理由不看淡？我苦笑一声，提议素秋出去走走，可是我又忽略了素秋现在已经是一个家庭的主妇，两个孩子的母亲，怎么能够像以前那样说出去就出去呢？
    “不如我们去集市吧！刚好我有一些生活用品要买，孩子也可以带着。一举两得！”素秋转动着眼睛，就像以前那样，一眨眼想好一个主意，她打定主意后眼神发亮，向我说道。
    我报之一笑，同意了。
    于是，我和素秋并她的两个孩子去了集市，一路上说说笑笑。素秋也是很早就嫁人了，第二年就生了大儿子小可，后来的一胎是个女孩，叫做小西的。家底虽说不是太殷实，但是两夫妻和和睦睦，日子倒也过得舒坦。
    说起她的夫婿，她自嘲地笑道，那不过是个老实的打鱼人，比不上皇上王爷之类的。她虽如此说，但是面上却是一副幸福满足的表情。我笑笑，说起了自己情况。
    当年我们一群浣纱的少女在杭州偶遇皇上，虽然最后只有我和他进宫，但是对他芳心暗许的有不少人。那时候众姐妹中恋皇上最深的是素秋。
    “素秋当年热恋着轻尘，现在也是否？他也到了杭州呢！”我坏笑着调侃着她，肆无忌惮地与她打闹。
    “你真坏！竟然取笑我！”素秋红着脸就来追赶我，一时间彷佛我们又回到了少年时。“看我打不打你！”
    “好素秋，你就饶了我吧！都是集市了，你再打可就像骂街的泼妇了！”我笑着边躲边讨饶，指着前面人来人往的大街道。
    市集在前，素秋理理衣裳拢拢头发，为孩子们拍拍土，于是和我一起走到了街上。
    小孩子是闲不住的心，见到什么都好奇，不断地东看西看，问这问那。临行前素秋已经交代过，到了集市要乖乖地听话，可是孩子们显然把她的话忘在一边了。来的路上还挺安静乖巧的，可是一到新鲜的集市，孩子的天性暴露无遗。
    “娘，娘，这个是什么呀？真好看！”左手边的女孩拉着素秋在一堆脂粉首饰摊前站定。
    “娘！娘！快来看这个！那是西游记中的猪八戒，爹给我讲过！”右手边的男孩急急地拖着素秋往捏小人的摊子走去。素秋被他们两个拉的忽东忽西，左右为难，而我在一边看着目瞪口呆。
    要是这两个孩子一直这样，那还这么逛街？我不由得一阵伤神，双手无奈地盖住脸。突然，我的指缝中透出熟悉的身影，我定晴一看，遇到救星般一阵欣喜若狂。我冲上去牵过其中一个孩子的手，对他们说道：“小可小西要乖，不能这样缠着娘。小孩子要和小孩子一起玩，婶婶给你们介绍一个伙伴吧！”
    两个孩子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忙问是谁。
    羽涅等人笑着闹着走近，我对着小西小可神秘一笑并不答话，牵着他们俩的手径直穿过人群，站在羽涅等人面前，道：“这可不就是了？这是芸儿，这位是羽涅哥哥，这是戚缕缕姐姐。”我指着人一一介绍。
    “这便是我小时候在一个被窝里说话的姐妹，素秋；这是她的儿子小可，这是小西。”我笑着介绍。
    两边的人各自问过好之后，不像先前那样生疏。我提议要让羽涅和戚缕缕辛苦些，再带上小西小可去玩，他们没意见，素秋也同意。反正他们小孩子各自有各自的玩头，凑在一起也好。
    芸儿最钟爱的糖葫芦，每次上街都要买上整整一个草靶，这次也不例外。她让羽涅帮忙摘下两串递给小西小可，三个小孩子便笑作一团。糖葫芦果然最被孩子们喜欢，过了会，竟然吸引来了一群小孩子来买糖葫芦！于是羽涅扛着草靶牵着芸儿，带着牵着小可小西的戚缕缕沿街做生意去了。我和素秋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哈哈大笑。
    没了一直叽叽喳喳的小可小西在身旁，我和素秋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打闹，像以前那样四处乱逛。我们一起去看成衣、布料、首饰、胭脂等等女儿家最爱的东西。
    我们俩在街上东看看西瞧瞧，经过街边的一个算卦的小摊时，素秋拉住了正往前走的我，神秘地道：“要不咱们也算一卦？听说，挺准的，人称半仙呢！”
    “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些骗人的把戏了？”我没好气地点了一下素秋的头。
    “算一卦也没害嘛！就算一卦。”素秋不管我的反对，将手掌伸出“先生帮我看看。”
    一张简单的卦桌上面摆着些占卜用的工具，一名衣着朴素的老者一脸深沉地端坐在桌前，两旁插着“神卦”的旗子。素秋递过手去，他那枯瘦的手树根似的托着素秋的手半眯着眼看，边看还边点点头，时不时捋捋胡须。
    看过了手相，老者又摆弄着铜钱为她占了一卦，便开始“天支地干”夸夸其谈，其中心意思便是素秋这一生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是也没有大灾大难，能安稳过完这一生。素秋满意地点点头，付了钱。
    “姑娘不信我，何不算上一卦，看我算的准是不准。这卦老朽不要姑娘的钱。”老者见我不屑一顾便如此说道。
    一听此言，我略犹豫，素秋却风风火火地拉过我的手递给老者：“先生快给她看看吧！”
    “命带桃花。”老者细细看了一眼，言简意赅地吐出四个字。
    而这简单的四个字让我愣在那里，呆若木鸡。这四个字就像一道闪电劈开我尘封已久的儿时记忆的大门。小时候，我父亲也给我算过一卦，他也说：“命带桃花。”
    过往的一幕幕飞快地在我脑中浮现，父亲、母亲还有家。我不顾一切地往回奔去，对着身后素秋的喊声回了一句“我有事先走了”便拼命往唐家堡奔去，身边的人群、摊子、景物飞快地往后倒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