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宫秋月

  
  “曼儿，你在说什么？”他坐下来，抬起我的脸，“我从来不在意，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啊……”
  
  我一把甩开了他的手，阵阵冷笑。
  
  “说实话了？”我盯着他的眼睛，“你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我，连我被那样了，你也是毫不在意的，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曼儿，你误会了……”
  
  “误会？我受伤害，如果你爱我，怎么会不心痛，怎么会这么容易就释然？”
  
  “曼儿，你……”月明半天相处了一个词，“你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
  
  “根本是你自己无法释怀，你要我怎么说？”月明站起来，“我怎么会不心痛？我在蓉婲宫看到你……到底有多心痛，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知道你伤心，所以在意也装作不在意，免得你更难过，是不是非要我气的要死你才会满意？”
  
  我的眼睫颤了颤，深吸一口气，然而眼前浮现出他和赵玉仁的亲昵，不由的冲淡了所有的悸动，这一怒就无法收拾，“那你怎么解释这几天的事，你说，你有什么事！正宫皇后，为什么忙，有什么值得忙……”
  
  “曼儿！”月明的声音变冷，他看着我，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温柔，“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我每天回来很累，你却一张冷脸对着我，横也不对，竖也不对，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还没有回话，又听他到，“我建议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一段时间，也许适当的分开会减少疲惫感。”
  
  他说着扣上了领扣，就要走出去。
  
  我不对？明明是他冷淡我，他出轨，怎么错误全都揽在了我身上？
  
  分开？我疲劳，我爱他，爱到多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看到他的时候只有痴迷，只有爱，什么时候会疲劳，是你疲劳了吗？
  
  我扔出来一个枕头，在他身上，不过他没有作声，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
  
  我心一下子充满了碎裂的感觉，赤足爬下床，扯着嗓子哭到，“宫月明，你要分开，你你是要找谁，找哪个男人去！”
  
  半晌他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到他修长的身躯在我身边立着，他的神情似乎前所未有的阴沉，“再说一遍！”
  
  “怎么，敢做不敢承认？”我抬着脸看向他，肌肉抖动着，颤抖的声音简直不像自己的，“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你和赵玉仁……”
  
  他慢慢的蹲下来，冷冷的看着我的眸子。
  
  眼泪从我的眼角淌出，我的坐在那里没有看他，自顾自的说道，“是啊！你喜欢赵擎天，没有了赵擎天，还有一个赵玉仁备用，你喜欢男人对不对，你根本不喜欢我，我只是你一个玩物，傻傻的随手让你捏来捏去，然后丢掉……”
  
  “曼儿……”一双大手扶住了我的肩。
  
  然而几天的痛苦思索的煎熬就在一瞬爆发，怎么也止不住，我说出了自己平生最后悔的话，“我就奇怪，你为什么会让我在上面，原来你是喜欢被别人压……”
  
  “啪！”一巴掌，我的头磕在了床沿上。
  
  我朦朦的抬起头，月明颀长的身影大步流星的离开，只留的门帘哗哗响动。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我一瞬间嚎啕大哭。
  
  埋在自己的膝盖里不知哭了多久。
  
  “月明，对不起……对不起……”
  
  天下最毒是舌尖，以后每每想起自己这一句十来个字的话，我都会后悔不迭。
  
  晚上他果真没来，等到半夜，我仍然无比的清醒。
  
  房间没有炭火，冷风敲打着窗棂，夜色涌动着，模糊了屋里琳琅的暗影。
  
  我突然发觉，我不知为什么如此贪恋他的温柔，即使是前几天，冷冷淡淡，但他躺在我身边，我还能闻到他的气息，感受道他的温度。
  
  然而现在，再也没有了……
  
  我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空荡荡的房间会回声，听起来我会更难过。
  
  一只大手从我的脊背抚摸上去，我一阵，不可置信的回头。
  
  夜间所有的光明，收敛在那人潋滟的眼里，温柔的，熟悉的。
  
  他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曼儿……“他哽咽着，只说出口这两个字。
  
  这就已经够了，我埋在他怀里，眼泪不断涌出濡湿了他的前襟，他抚摸着我的发丝，指尖微微颤抖。
  
  “对不起……”我啜泣道。
  
  他抚上我脸颊上的五指印，轻轻的亲吻着，“曼儿，后来不是这样的……上天在跟我们开玩笑，你只看到了你最不想看到的……”
  
  “月明……”我纠缠他的唇齿间溢出一句话，“我爱你……”
  
  他紧紧的搂住了我，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的眼睛里的光芒，分外迷人。
  
  我一直认为，一旦遇到这样的事，即使两个人最后和好了，还是会有裂缝，然而这却并不适用于我和月明，这使我相信了一句话，“打是亲，骂是爱！”我们因为这短暂的一吵反而情意愈浓，彼此难分。
☆、物是人非事事休（四）
  至于月明究竟在干什么，和赵玉仁达成了什么协议，又为什么要杀了赵擎天，我只是道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的，尽管现在的我一无所知，然而即使不甚敏感，身在这宫廷里，也感到天似乎要变了。
  
  金戈铁马体魄强健的赵擎天最近抱病，而魏越联军势如破竹，打的秦楚两国节节败退，然而深入楚境的魏国二皇子赵玉成却不知所踪，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看似地位稳固的太子赵玉仁却是岌岌可危，魏皇已经冒出废太子的苗头了，正得魏皇后娘娘宫月明和妹夫燕国太子李清珩的鼎力相助。
  
  我刚探望侍书归来，走在一处花丛听见几个小太监在轻悄悄的议论着，倒不是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甚至带着好奇而恐惧的神情，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的，看来政治在宫廷里不是王公贵族的专利，我不由的笑了。
  
  这皇宫里的人比宫外的人要聪明成熟的多，因为笨的人早就死光了。比如侍书，那一次我在他姐姐的墓前看到他，心下担忧他的单纯心性，尤其是我准备回家的时候，我不相信浣花托付的那个人会照顾他，不过后来我才发现，我完全可以放心，他其实一直在试探我，他姐姐的为了谁他姐姐怎么死的他比亲眼目睹的我更清楚，但他永远不会在人前表露，即使他现在很信任我，也只是在适时之际偶尔向我打开心扉，很快又悄悄的关闭，也许是他和浣花姐弟二人幼年相依为命的时候他的心灵已经过早的负担了不属于他的责任，变得曲折而顽强，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无依无靠还能在这宫廷里生存下来的原因，当然，也是这孩子鲜少快乐的原因。
  
  这孩子认为他姐姐死的不值，这是经常争论的我们极少的几个共识。然而，人已去，化作尘埃，望着眼前的这一片枫林，铺天盖地的一层火红，像是在寂寥的秋日吐露宫人们曾经的热情，只是现在已经被紧闭的心扉冷却。
  
  我伸手接过一片旋转的枫叶，干枯的脉搏，曾经的曾经，还是新鲜跳动的。
  
  就像曾经的曾经，我和很多人还是朋友。
  
  一阵脚步从哗哗的枫叶翩飞的喧嚣中振动开来，我回过头。
  
  修长清瘦的身材，一袭紫檀色锦绣便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是谁，当眼神落在他清明依旧的眼波上，才反应过来，这也是曾经的故人呢！
  
  “九驸马！”我微微点头，算是行礼。
  
  李清珩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定，神情微微波澜，似乎有痛苦，有迷惘，还有一些其他我不愿深究的东西，他薄薄的嘴唇嗫嚅，直说出两个字，“依曼……”
  
  两个人干站在这里也没有没意思，我微一行礼道，“九驸马，天色渐晚，本宫有事先回了！”说罢转身就走。
  
  “依曼！”一只手攥住了我的手腕，我停住了脚步，扭头盯着他捏着我手腕的手。
  
  他定定的凝视着我的眼睛，深切的，我感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放手。”我静静的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
  
  感到他身体靠过来似乎想抱我，我甩开了他的手，伸出胳膊挡住了他。
  
  “依曼……不要这么对我……”他站在那里，一脸翻涌变换，痛苦受伤。
  
  听清了我话里近乎哀求的意味，我一震，半晌在心里冷笑一声。
  
  “九驸马，本宫是为你好，九公主再过两月就要诞下燕国龙裔，而本宫不日也要出嫁越国。”我看着他的神情一点点的变得探究和冷静，不由的嘴角待上了笑意，“一时的冲动，对于您的一直以来的努力，未必有什么好处！”
  
  话音落地，我果真看到了自己一只期待的场景，一个表情温润却不失精明世故的李清珩，他清明的眼波因为思索和揣度变的分外有神，但是我却十分欢喜，这是真正的他，比平时的他，要有魅力一些。
  
  “原来我们之间，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