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宫秋月

  
  我无法原谅自己。
  
  一阵铁链的碰撞声响彻耳际，我突然害怕起来。
  
  凉风吹来，湿漉漉的身躯发颤，刚刚从黑暗的地道中来到了这一处陌生的宫室，四周一片漆黑，甚至连窗外的月光也没有透进来。
  
  我心下疑惑。
  
  蓦地浑身一颤，一个人的指尖在我的来回触碰，怎样也躲不开。
  
  但很快，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
  
  一片灯火通明。
  
  狭长的凤眼，闪烁着幽暗迷离的光点，他轻轻的抬起我的下巴，摩挲着我下颌的肌肤，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什么。
  
  我马上甩开他的手，他却轻轻的笑了。
  
  “木香！木香？他为你起的名字？”他俯头看着我，竟在我耳边吹了一口气，“果真是一朵娇滴滴的清纯动人的木香花呀！”
  
  “木香，你很香？能香飘七里么……飘到明儿那里？”他围着我转了一圈，在我的劲边嗅着，我打了个哆嗦，他这才直起身来，笑道，“你是不是很得意，很开心，你这勾人魂魄的小脸蛋……”
  
  听着他阴森怪异的语气，我心底越发的不安起来。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在我的惊叫中拖着我在冰冷的地板上向前走，“你勾走了明儿的心，让他甘愿为你放弃到手的胜利，甚至放弃天下；我那个直肠子的四弟，也为你神魂颠倒，屡次三番违逆我的意思，还让你成了我的名正言顺的弟媳；呵呵，你这小人儿还不省心！”
  
  他边拖着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一下子毛骨耸然，不知为什么，在今天的烛火里，我发觉他的眼睛，有一种诡异的妩媚，而这种妩媚落在我眼睛上的时候，就变成了一种热辣辣的嫉妒，那种只有女人之间才会有的嫉妒，他继续自顾自道，“居然在四弟的眼皮子下溜了，还躲过了我精密布制的杀手……”
  
  我一颤，他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肯定是明儿做的，那些杀手全都死于非命，一个个多么惨……”他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望着我道，“还有那个越国皇帝，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你也在城墙上看见了，他笑的真是迷人啊！虽然比不上明儿，但也是相当的英俊潇洒……”
  
  我觉得自己眼神可能都变得无可奈何了，看着他絮絮叨叨如同一个怨妇，然而我发现自己貌似处境极其不妙，眼前是一张巨大的龙纹床。
  
  赵玉仁眼神里闪过兴奋和狠厉的光波，他跳上了床，然后狠狠的把我拖了上去，一阵撕扯，衣服破碎成片。
  
  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的痕迹上，正是下午赵玉攸发疯的时候留下的。
  
  他想打量什么天外来物似的看着，打量着，用尖尖的指甲狠狠的划过。
  
  “赵玉仁，你变态，放开我……”
  
  我本来觉得他今晚很是诡异，本来想相机而行的，然而忍到这时我实在忍无可忍了。
  
  他的眼睛一瞬间变得狰狞，就像充血一般，恶狠狠的看着我，随即抓起了我的头发，提起来，凑近了我的脸吼道，“这是谁留下的，谁，你说！……”他的声音变得尖利，“是不是明儿，是不是？”
  
  还没来的及吃惊，却感到头被提起来重重的磕在床头的木板上撞着，一下又一下，撞的我眼冒金星，不知在何处了。
  
  只有耳边呼啸般的声音响彻，赵玉仁如同要爆炸一般吼道，“你这个贱人，勾引了四弟又勾引明儿，明儿，明儿，他居然为了你，为了你放弃了进军，你这个贱人，为什么，他为什么会为你做这么多，你有哪点好！……”
  
  “明儿，得不到明儿……”他渐渐的放开了我，目光呆滞，慢慢的立了起来，不知在想什么，嘴角缓缓蠕动，眼神一下子明亮起来，像吟诵似的，
  
  “那一年，我去御书房和父皇议事，一进门便觉得光辉满室，然后，就看见了他，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我还记得他眼神，我从没有见过那般清澈动人的眼神，我清晰的记得当时自己的心剧烈的跳了一下，第一次，心跳的感觉，忘记了回答父皇问话，忘记了去书房的目的……然后，我看到他来沏茶，就站在我旁边，窒息的感觉……
  
  “当我看见他为父皇沏茶，眼神自然的落在了父皇的眼睛里，父皇嘴角宠溺的笑意，父皇从来不会那样看人，一瞬间变得很陌生……我心慌了，乱了，好像是苦的，很久了，从那一天之后这种剜心的感觉就，再也没断过……
  
  “我看到父皇对他笑，父皇带他去御花园弹琴，一起打猎，最后，他竟然成了我的母妃……哈哈哈……”他仰头笑了起来，半天才停歇下来，“多么可笑，多么可笑……他从来就没有看过我一眼，总是围着父皇父皇……
  
  “那一天，他喝醉了，脸是粉色的，那天芳荪山的天气真好，绿色的树，绿色的叶，绿色的草，他歪倒在树旁，满脸泪痕，却美丽的像一个仙子……他不知道有一个人在旁边看着他，想抚去他的泪……他望着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样的动人……我知道他把我当成了别人……呵呵……
  
  “情不自禁的吻住了了他……他在回应我，我整个人都疯狂了，从来没有那种感觉，我赵玉仁从来不会，诱人的小家伙，拉着我一起沉沦，入了地狱……
  
  “他咬着我,‘赵擎天，我恨你’，‘赵擎天，为什么是你，我要杀了你’，我开心，他们终于要结束了，终于，我恨，我痛！为什么，他恨他，还是念着他的名字，不停的在我耳边重复父皇的名字……
  
  “他醒了，他的眼神，你知道吗？冷冰冰的，礼貌的，客气的……哈哈哈……
  
  “无论我们合作了多少次，无论和他发生过多少次关系，无论他对我怎么笑，他的眼神，从来都一样，从来都一样……
  
  “终于等到他们分开，我不择手段，精心布局，让他永远的困在魏国，永远的属于我……他今天就站在我的城下，逼着我……我知道，放他出了魏国，就是这个样子……”
  
  听着他声音有些哽咽，我抬头，居然在他微闭的狭长的眼角，找到了两滴晶莹的眼泪。
  
  “困不住他的人……他的心也被别人偷走了……得不到，得不到……”
  
  我费了好半天才听懂他喃喃自语在说什么，心里也一滞，却突然看见他眼光像被火把点着一般，“得不到，毁了他……得不到，便毁了他……”
  
  他的声音幽灵般阴沉飘忽，一阵冷风顺着窗棂吹过来，我一颤，凉意从脊背蔓延。
  
  他慢慢低下头，飘忽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突然有了焦点，“你是他的女人……”
  
  他蓦地压上我，邪恶的笑着，“我先毁了你……”
☆、只是当时已惘然（四）
  血滴在我的额头上，他的眼睛瞬间睁大，暴怒的狰狞。
  
  沾了血的玉枕从我被攥住的手里滑落。
  
  一把剑横在了我的脖子上。
  
  他暴怒的看着我，我突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赵玉攸的影子，他们兄弟两人，生气起来几乎是一个样子，暴戾狂怒在眼睛里泛滥成灾，直冲击的俊朗的容颜扭曲到极致。
  
  脖子一阵刺痛，似乎有液体渗出来。
  
  他握着剑柄的手指抖得厉害，胸膛起伏，似乎在压抑着一剑砍掉我脑袋的冲动。
  
  我偏开了了眼睛，若是为了看出他的想法而盯着那波涛汹涌的眼波，无异于自掘坟墓。
  
  一个人影站在帘子外，默不作声。
  
  这时候，只会有一个人。
  
  “大哥！”
  
  清晰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宫殿回荡。
  
  赵玉仁的眼神渐渐静了下来，只是眸中那一点光彩更加亮了。
  
  他从我身上下来，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宝剑，嘴角露出一丝残忍而痛快的笑意，眼神仿佛猎物般的十分期待。
  
  帘子慢慢卷起来，李清珩站在外面，面无表情。
  
  两个人把我带走，强行的把我装进了一个箱子。
  
  我在漆黑中四处打量，心中焦躁。
  
  一阵晃动，我警醒起来，发现一片光从地下透过来，这才发现，这个木箱的底部，竟然是栅栏一般的木条。
  
  摇摇晃晃中，我看见自己视野中的景物越来越多。
  
  这箱子在上升，难道我被吊了起来？
  
  一阵碰撞，箱子停了下来。
  
  我从栅栏中看去，赵玉成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在床上，脚旁是我被撕碎的外衫，李清珩依然面无表情，在他旁边垂手而立。
  
  我望着地下，竟然是一个幽深的大洞，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我好奇的定睛看了一会儿，只见在昏黄的灯光中里面竟然有一些晶亮的小点在移动，泛着绿森森的光，好像狡黠的眼珠在转动。
  
  我僵硬的笑了笑，不会吧？
  
  萤火虫？赵玉仁好兴致……
  
  然而我的手却开始抖了起来。
  
  “燕太子风华绝代，莅临东宫，真是蓬荜生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