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别抱

第四章(五)


虽然这种生活很坚苦,比起以往,像是地狱,只是因为有他,所以她甘之如饴。从来不曾下厨房的她,却每日里学着做菜烧饭。即使满面的尘灰,只要见到他赞美肯定的微笑眼神,她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父亲终于找到了他们,只是他们已经成了亲,尽管这婚礼很冷清,可却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老父自然满面怒火,气得说不出话来,“今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离开要么回家。”然后转头对一旁的读书人说道,“姓易的,只要你写了休书,你想要多少钱,我胡某都会分毫不差的全部给你。也会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读书人却一点也不为所动地说道,“我易经纬绝不是个贪图钱财之辈,我娶她只是因为她是她而已,跟她的身份地位毫不相干。何况,她对我情深义重,我怎会为了钱而抛弃她。即使您会报复,我也决不会写下休书的。”
    胡宝珍感动地望着夫君,“夫君,珍儿绝不会辜负这份情意。”回头望向父亲,原本犹豫的眼神此时变得坚定无比,“爹,请恕女儿不孝,无法长伴您左右,您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然后,便跪在地上,“女儿我无以为报,只能多磕几个响头来报答您的养育之情。”之后,未等父亲反应过来,便自顾自地磕起了头,那么重,那么响,带着满心的感谢与祝福。
    这一切却看得胡员外伤心欲绝,这么做,不就是选择了那男人,放弃了他这个父亲。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随随便便一个男人就可以把她拐跑了。他在她身上投入了多少父爱,那么多子女中,他唯独最疼爱这个,什么好吃好玩的,只要他见到,即使做生意做得再累,也会买回来给她,只为了看到她脸上的喜悦,听到那柔柔的撒娇声。如今,几个响头就可以收回他在她身上付出的所有感情?他还真是疼错了人,养只阿猫阿狗,都比这要好点,至少不会离家出走,还会在饿的时候绕在他身边摇尾乞怜。
    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哈哈大笑,望着那歉意十足的少妇,手一指,凛冽的说道,“你听着,胡宝珍,从今以后,我胡耀天跟你断绝父女关系,你再也不是胡家的女儿。在我有生之年,你休想踏进胡府一步。”
    再然后,人渐渐散了,她望着蹒跚而去的老父,她的心承受着难言的煎熬。她知道她是个不孝女,是一个坏女儿,她也好心痛好难受。为什么就不能两全呢?既能拥有父亲,还能和丈夫在一起。
    易经纬知道自己的妻子所承受的一切,于是心疼地抱着她,“不要伤心,珍儿,岳丈大人只是在气头上而已。”
    “真的吗?”她像抓住了一根稻草般,可怜兮兮地问道。
    “恩。你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只是说说而已,怎会不要你?只要,我们以后常常去拜访他老人家,很快就会接纳我们的。”他掏出一块帕子,心疼地擦着妻子的眼泪。“我说过,不会再让你掉泪。现在,却还是满面的泪珠。”
    女子很快擦掉眼泪,抬头努力笑道。“这跟你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一定努力让爹重新承认我这个女儿的。”
    后来,她听说父亲气病了,于是,和丈夫一起去胡府看望父亲。原本家丁不让他们进入,是母亲硬是将他们接入府中的。胡员外见到女儿倒是吃了一惊,但对她很冷淡,当看见那书生时,牛脾气就上来了,想到上次的话,立刻将两人赶出了胡府。不管她怎么敲门,都没人来应答。而她母亲也因此被连累,被罚跪祠堂。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易经纬因为要参加科举考试,不得不离开她。好在,她还有些细软,且母亲常常偷偷救济他们,所以,也不至于贫困潦倒。
    她满心的期待着,终于不负她的众望,他金榜提名,还被上面的官员赏识,得到了份差事,只是,要到外地去。她虽然不舍胡家,但更舍不得离开新婚的丈夫。于是,便同丈夫一起去胡府,一方面想要分享他们的喜悦,另一方面是道别。但与往常一样,胡府的大门依旧紧闭着,连条缝隙都不留给他们。
    在外乡生活,陌生而寂寞,因为夫君总是忙着处理政务,但依然会给她买首饰衣物。虽然不是她最喜欢的,但是她笑得好高兴好高兴。
    数年过去了,她一直待在外地,不是她不想回东州看望老父老母。而是她夫君事务繁忙,又不愿只派几个人送她回去,因为他不放心,所以自私地将她留在身边。
    几年后,易经纬升官了,回到了东州,她终于可以去看望他们了。
    只是,她的母亲已经病逝了,她的父亲对她的离别更是无法谅解,胡府的大门依旧不开。她只能跑到娘亲的坟墓前去哭泣去忏悔,如果她不自私,不想离开夫君一步,早点来东州,她就可以见她娘亲最后一面,甚至可以使娘亲一高兴病情好转而免于一死。经此一事,胡府的大门她更进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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