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

第104章


    蓟牧亭见状大怒,暴吼道:"贼女,你再敢伤她分毫,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么?"朱彤阴冷一笑,押着万英朝众人逼去,用冰寒的语调道,"那我也会叫这个小姑娘陪葬!"见众人围聚不动,朱彤左臂骤然一抖,暴喝一声道:"退后!"
    "依她所言!"此时只可以骆万英性命为先,蓟牧亭无奈对众官差下令道。众人得令离鞍,一面凝神戒备,一面缓缓朝后方退去。
    "丫头,委屈你了,上马罢!"待得众人退远,朱彤忍住手臂疼痛,轻柔的对万英说道。
    万英回头看了一眼那三具矗立如同石雕一般的尸体,阖目任泪水淌下,终一狠心,踩蹬跃马而上。
    ……
    尘土飞扬,座下骏马飒沓狂奔,两侧树木山峦疾退,万英隐隐闻得后方蓟牧亭的怒吼之声:"你二人速速通知各地州府,严守各处要道,其余人等,随我上马去追!"
    ……
    
"彤姐姐,你答应我就此罢手好么?"万英感觉朱彤流出的鲜血打湿了她整个后脊,心中悲伤加剧,噙泪低声问道。忽而闻得长剑坠地的铿锵之声,她回眸看去,见朱彤已因疼痛昏迷了过去,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彤姐姐!彤姐姐!"万英慌忙侧身扶住,大声呼唤道,身后追兵的马蹄声愈来愈近,不出二三里定会被官差追上,万英顿时惊惶失措,忽而见右方出现一湍急河流,浪涛拍岸,轰隆之声作响。
    "彤姐姐,你千万要撑住!"万英一咬牙,将朱彤抱在怀中,从马背上翻越而下,落入那滚滚河流之中……
    【卷二完】
卷三 【砺青锋】 回六十一
    
暮霭四合,夜空湛蓝,闪烁的星子仿佛点缀在这无边无际绸缎上的印花,忽而一阵猛风拂来,霎时宇内波谲云诡,天阴风冷,清朗的天色突变壅闷幽晦,迫压得人几欲窒息。满天的乌云仿佛硕大砚台中捣弄的墨汁,粘稠而乌暗,纠结拧动。风声呼啸灌耳,更增遏抑之感。
    二骑行于山道,马蹄哒哒,夹杂在风声之中倏然传远。
    
柳逸安踏镫踢了踢马腹,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顿觉如同千斤巨石压在心头一般,心中悲痛浮想:“光阴荏苒,世事蜩螗。曾几何时,我还在家中过着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的日子,此时竟已是家破人亡,居无定所。”他目中隐现粼粼之光,张口任由猛风蹿入齿间,拉割的咽喉一阵疼痛,顿时悲思难已,“爹!娘!若非孩儿恣性妄为,不安管束,又怎会惹来这诸多是非,害了你们性命!若是能够,孩儿只想继承下奕酒堂家业,然后娶妻生子,安分守己的过这一生一世,让你们颐养天年,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柳逸安只觉肺叶一阵剧痛,猛然咳嗽起来,双眸之中已是饱噙泪水。前尘旧事,如此不堪追忆,恍然之间,人已茕茕,残躯孤影。树欲静而风不止,年少的懵懂与轻狂,已酿成今生无法弥补之祸,只留一颗心千疮百孔,每每在夜阑人静时剧痛发作,无法成眠。椿萱不再,染的霜雪满头。
    彤云满天,风雨欲来,亦是近景,亦是前程。一步一步,是接近,抑或是远离,孰能知晓!
    自离黄州,已有了一些时日了……
    “师弟!暴风雨就要来了,我们先找出地方躲避!”芸萝看了看天色,忧心说道。
    
柳逸安闻言,缓缓点头,在马臀上狠拍一记,策马飞快驰骋起来。虚空中充斥着燥热与粘稠的水汽,仿佛扯成千片万片的碎絮,阻塞住人的喉鼻。袍袂狂舞,作猎猎之声,两缕如雪的鬓发撩过脑后,如同枪缨,如同剑穗,柳逸安双目陡现厉芒:“这世间又有几多风雨,是人无论如何也躲避不了的!”轰然一声惊雷坠落原野,隆隆之声翻卷,继而一道厉光割裂天际,瞬间光芒闪耀,瞥见苍穹上之阴霾,狰狞诡谲如同妖灵野兽一般。柳逸安心中郁结,只想在雷电中大肆咆哮。
    芸萝默不做声的驱马跟进,心中忧扰。一路柳逸安郁郁寡欢,心中痼疾,除却他自己,无人可以医治。
    
一滴雨点落在芸萝肩头,继而是两点,三点,千点万点交织成瓢泼的雨幕,劈头盖脸的砸将下来。天上雷声滚滚,一道一道霹雳划破长空,使得风雨之中的一切,忽而明,忽而暗。二人衣裳须臾间便湿透,紧贴在身躯之上,承受着雨水的狂暴冲刷,如同金铁盔甲一般沉重。
    忽见梳林之中隐现茅檐,芸萝不由欣喜道:“师弟,那里有房舍!”
    柳逸安也已发现,翻身下马,拉过缰绳便朝那茅屋奔去,此处树木低矮,骑马决计无法通行。芸萝紧随其后,草草将马拴住,便奔入那茅舍中去。
    
屋内无人,映着一阵一阵的闪电光芒,依稀可见房中放着弓箭钩索等物,想是猎户为躲避风雨而建的临时作所,不过蛛网遍布,灰尘足寸,却是久未有人打扫修葺,已经荒置多时。柳逸安环视一圈,发现屋内有一张床铺,一个水瓮,一口铁锅,数捆柴草,零零星星琐碎物事若干,想是这茅舍主人走得仓促,没有收拾干净。柳逸安抓了抓那木柴,很是干燥,可以点燃用来取暖,他朝怀中探了探,取出硝石,发现已经湿透,无法打火。微微蹙额,柳逸安收指成戈,寒月诀起,登时白雾皑皑,凛冽之气弥漫开来。芸萝衣衫本已湿透,此时他真气催拂,霎时寒噤连连,忽而见柳逸安食中二指一递,一条火舌呼啸而出,顿见那手腕般粗的木块熊熊燃烧起来。
    
柳逸安同习寒月诀与玄天术两般绝艺,竟融会贯通,领悟阴阳谐和之法,已能将丹田中寒月炎阳两股真气收放自如。他思及此去江州,定荆棘丛丛,不断告诫自己勤修苦练,无一日或忘。他自下衡山,两年来武艺未能有寸进,然与珺兰之奇变,丹田之气变得充盈而浩荡,当日与无双剑一战,周身筋脉扩充,大异常人,此时更得玄天术之要义,加之勤勉不辍,是以武艺突破瓶颈,入柳暗花明之境。这其中二三停也要拜红乌所赐,柳逸安与芸萝沿途遭遇形形色色杀手,皆身怀奇技,各具异能。买主已死,未料红乌仍穷追不舍,柳逸安一战苦似一战,身躯上再增数十伤痕,却也得他人无法企及的艰难历练,对敌应变一日比一日娴熟灵捷,足可与内力增长之速并驾齐驱。
    火堆燃起,红焰升腾,茅舍之中顿变明亮。柳逸安寻了一根竹篙架在火堆之上,将身上湿透的长衫褪下,搭在竹篙上烘烤,末了又去除里衣亵裤。
    “不许!不许脱!”芸萝慌忙惊叫起来,羞臊的转过脸去。
    
柳逸安微惊,见芸萝矜持神态,心中抑郁顿时减去许多,淡淡一笑,继续将褪到一半的亵裤脱下,搭到竹篙之上,置芸萝方才娇叱于不理。芸萝却不知,还道柳逸安已经将裤子穿上,怯怯的扭头来看,便见柳逸安浑身赤裸的立在火堆边,浑身虬结的肌肉掩映在火光之中,明暗有致,如同刀削斧凿一般,伟岸而峥嵘,胸前纵横密布的伤口如同岩石上凹刻的雕痕,顿现浩然男儿气慨。芸萝张大菱口,呆呆的注视着他,一时竟没有尖叫斥骂,虽一张俏脸红到耳根,犹舍不得把目光从柳逸安胸膛之上移开。虽以前见过不止一次,却从未有今日这目眩神迷之感,先前那个孱弱羸劣的登徒浪子,竟已蜕变成当下这铁骨铮铮模样。
    
柳逸安有感芸萝目光灼热,心中顿时惊讶惶惑:“这丫头最是害羞腼腆,今日怎变这般大胆?”索性转身直面她,双手交叉抱胸而立,嘴角微翘,似在无声促狭:“呃,看够了没有!”
    
芸萝恍然回神,此时方才尖声斥骂起来:“你……你不要脸!”说罢慌忙捂住面庞,将螓首埋在两膝之间,只觉两靥热的发烫,心中暗暗羞道:“我怎么会那般看他!”双肩不知摇晃了多久,缓缓抬起头来,从指缝中去偷看,却见柳逸安也正俊面含笑的看着他,赶紧把双眸藏到手掌下去,紧紧咬住樱唇,娇怯怯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屋外风狂雨急,只闻树叶被雨滴砸起的吡剥之声,冷风从柴扉的缝隙中灌入,吹拂到芸萝身上,顿让她感觉到阵阵寒冷。过了良久,芸萝闻得柴木敲地的咚咚声响,忸怩着抬眼看去,见柳逸安盘坐于地,放下手中木块,不停的打手势示意,却是叫芸萝脱掉身上衣裳,以防感染风寒。见芸萝抿嘴不答,柳逸安便转过身去,背朝而坐,手指冲着那竹篙比划。
    
火焰吞吐有如峰谷,明暗转换之间,只见柳逸安宽阔的背脊,芸萝通红着脸自顾自的言语了良久,方才舒展开身躯,将外裙脱下,搭到那竹篙之上,小心的寻了个柳逸安即便回身也看不到的角落坐下,而贴身的裎衣亵裤却终是不肯脱去。然那薄纱质地的衣料贴在她身躯之上,峰峦壅障一览无遗,实在与袒裼无二。
    
过了半天未见柳逸安动静,芸萝偷偷撩起竹篙上衣裙看去,便见他盘膝而坐,天灵之上氤氲笼罩,周身筋脉鼓胀而起,似乎可见其中气血生生不息的流淌,红罡白芒交相杂错,趁在遍布全身的玄天真气之上,仿佛绽放在草茵中的千万芳华一般。“化两仪为太极!”芸萝差点惊呼出声,她修炼玄天术洎今始终无法窥小乘门径,未料柳逸安数月之间,竟已有登堂入室之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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