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

第120章


    
“思思!”一个妙如天籁的声音在洞口响起,珺兰此时本已神志蒙胧,心念恍惚,闻声心中却猛地一震,那声音娓娓袅袅,觉有几分相识,顿不自主的松开已将舌头咬破的牙齿,仰头看去,见一紫衣女子步履匆匆的行来,跃到台前,将宁思思拉到一旁,轻叱道:“谁准你伤她性命的!”
    “好烦,好烦!我打她打得手都酸了,人家不耐烦了嘛!”宁思思嘟嘟着嘴,忸忸怩怩的道。
    
那紫衣女子瞪了她一眼,款款行到沐珺兰身前,见她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此般恐怖的伤势,换作常人定已死过千百次,而她女儿之身,却铁骨铮铮,坚韧桀骜,眉目间顿涌现钦敬之意,霎时又变哀痛不忍,双眉一颦,吁叹出声:“沐姑娘,可还记得我?”
    
“是你!”这紫衣女子虽轻纱蒙面,然体态言语,一认便知,珺兰微微一愕,顿泛起深恶痛绝的神色,冷冷哼了声,奄奄道,“那夜初次见你于玉剑门,还道你胸怀磊落,行事光明,如今看来,却是我有眼无珠了!”
    那紫衣女子面色顿变黯然,俯首道:“自玉剑门相见,我便已有攀交沐姑娘之心,至今未绝……”
    
“攀交?”沐珺兰猛啐一口鲜血,怒道,“好个攀交法。我沐珺兰的命是你救的,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绝不会皱半下眉头。至于你想从我口中问出些什么东西来,却是痴心妄想!”
    
“沐姑娘你何苦如此执拗?”那紫衣女子款款行到沐珺兰身前,看她浑身浴血,体无完肤,一双美眸微微一瞬,闪现出神伤心碎的哀痛,“想你千辛万苦方才寻得心上人,如今团聚不过一夕,怎舍得自此与他天人永隔,重逢无期?今日你害你变成这般模样,绝非我本心,其中阴差阳错一时无法说清道明。倘若姑娘肯坦言相陈,我自会放姑娘离去,绝不会再使你有半分损伤!”
    “荆姐姐!”宁思思正撅着嘴蹲在一旁,闻言顿时不依,“这个女人差点打死了南师兄!不能放她走!”
    “住口!”那女子暴喝一声道,顿时惊得宁思思目瞪口呆立在一旁,眼泪汪汪的不知动弹。
    
“哈哈!你不用兔死狐悲,虚情假意!恐怕我说出你们想知道的东西,反而落了个更惨的死法,把我当三岁小儿般哄么?”沐珺兰纤弱的身躯因咳嗽蜷成一团,那十数根铁链撞到一处,哗啦作响。
    那女子双眉一颦,伸出右手二指向天道:“我荆行素立誓,方才所言若有一字为虚,五雷轰顶,尸骨无存!”
    
“嘿嘿……我沐珺兰不信仙佛,不信妖魔,更不信什么狗屁誓言!即便你肯践诺放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一字!”珺兰抬起头,两盏如寒星般凛冽的眼眸,在纷乱的发丝中闪烁,冲那女子冷笑道。
    荆行素面露艴然,沉声道:“难道沐姑娘不想再见你所爱之人么?”
    
沐珺兰猛然仰头,双目眦血,怒叱道:“哼!这话你早说个一时片刻,说不定本姑娘还会考虑考虑。现在你们把我弄得面目全非,不人不鬼,这才跑出来跟我说这般言语,不觉得为时已晚么?”
    
荆行素双眸一冷,双眉纠错,透着那面纱都能感触到她容颜的抽动,却见她疾言厉色道:“面目全非又如何,不人不鬼又如何?那个男人难道就此嫌弃你不成!”沐珺兰所言,触动她心头的旧创,一时情绪波动,无法控制,“他敢嫌弃你,只管一刀杀了他!”
    
沐珺兰黯然神伤,轻轻斜了斜嘴角:“他不会嫌我,不管我变成何等模样,他都不会!”她复顿了顿道,“他不嫌我,我却嫌我自己,我怕,我怕自此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爱恋,而是哀怜……”她顿时双眉怒竖,睁圆着双眼道,“你们敢放我,终有一日我要将你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忽地身躯前倾,如同发狂的猛兽,将锁住浑身的铁链扯得笔直。
    
“这世上……还有这种男子么?”荆行素回复冷静,却痴痴的看着沐珺兰,双目中透射着不尽的疑惑与迷离。忽而她从袖管中拿出一缕白如晶雪的发丝,用二指夹住放到沐珺兰身前道:“既有这种男人,你更应该牢牢把握,不是吗?”
    
“柳郎!柳郎!”见到那缕发丝,沐珺兰如受雷殛,原本无神的双目鼓得如铜铃一般,似乌漆般的瞳仁缩成一点,紧绷着躯体连连狂啸道,浑然不顾肩上那直欲将自己锁骨勒断的挠钩,“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只消沐姑娘不为难我,我自然也不会为难姑娘与那男子!”荆行素淡然说道,声如寒冰。
    “让我见他!”沐珺兰渐而敛尽狂态,缓缓站直身躯,如磐石一般立在那尖利的钉板之上,声息微弱的说道。
    一丝浮光掠过荆行素双目,她将那白发弃到地上,冷冷道:“他如今伤势过重,无法行走,若沐姑娘不怕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倒可以把他拖来见你!”
    
“贱人!”沐珺兰双睛怒鼓,一蹬足将脚下钉板踩了个粉碎,那四根粗大的石柱都嗡嗡颤动,穴顶上的灰屑被震落一片,飞飞扬扬洒落得无处不是,“你敢伤他,我沐珺兰定要将你剁成肉酱!”
    “沐姑娘你如今还是先求自保吧!”荆行素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
    “哈……哈……但凭一缕白发,就要让我相信你么?”沐珺兰心中暴怒渐息,双手拽住臂上铁链挣扎立起,“他不能来见我,那你带我去见他!”
    “沐姑娘你忍心让他见你这副模样?”荆行素面色愀然,继而作出怒容问道。
    “只需我见他,不消他见我!”沐珺兰厉色道,“非亲眼所见,我断然不会取信!”
    
“这女人罗里巴嗦,好不聒噪,荆姐姐我去找人把那个男人抬来便是!”宁思思拍拍双手,从石阶上跃下,眯着一双大眼对荆行素道,说罢便朝甬道奔去,荆行素大惊,呼唤阻止如何能及,登时心中焦急。
    
宁思思方行到洞穴口,便止住步,一蹦蹦到一个黑衣守卫身前,偏着脑袋乖乖巧巧的问道:“这位哥哥,帮思思一个忙,好不好嘛?”说罢扯住那守卫衣角,一摇一摆的不断撒娇,一张小嘴嘟嘟着,双唇皱作胭红一点。
    那守卫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本如岩石般僵硬的面孔涨的通红,忙不迭的说道:“宁小姐只管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可是你说的哦!”宁思思咯咯笑出声来,如花美靥不可方物,她眯缝着两只湛蓝的眼眸,娇滴滴的道:“哥哥把手借我用一用!”
    
那守卫不知其意,一时愕然,却见自己手掌被宁思思两只玉手捧起,传来丝丝微妙触感,幼滑软润恍若凝脂,顿时心猿意马,神思不属,闻得宁思思嗲嗲的道:“哥哥肯不肯吗?”顿鬼使神差般,忙不迭的点头。
    
“哥哥真好!”那守卫正是意乱情迷,却惊恐的发现宁思思从袖中飞速掏出一把匕首,将自己托在她掌心的手掌齐腕剁下,霎时血喷如注,剧痛钻心,尚来不及张口嗥叫,便被宁思思一指点住穴位,仰头昏死过去。
    
“你们见到了哦,他答应了的!”宁思思托着香腮,冲着另外三人说道,神情宛如珍珠玉璞,纯洁无瑕,“喏!这是我师父秘制的伤药,你们给他敷上,等他醒来,记得帮我说多谢哦!”宁思思说罢,双眼一眯,提着那一只血淋淋的手掌便朝甬道内蹦蹦跳跳的行去。余下三个守卫敢怒而不敢言,瞠目见那女孩行远,方记得将那断掌的守卫扶起,给他敷药治伤。
    
见荆行素百般推搪,远非她素来雷厉风行的风格,宁思思便猜测事有蹊跷,后见荆行素在沐珺兰连连紧逼下,眼神有一丝游走不定,心中更是确信,她声称那个男子已被擒到,乃是诓骗这女子的计谋。她冰雪聪明,略一计较,心有主张,方才作了方才这番谋动。
    
“荆姐姐!那个白头发的男人确实伤得好重哦,真的挪不得,思思我给他吃了一些妙药,想必过个十天半月他便会醒来吧!”宁思思跑到荆行素与沐珺兰身边,双眼眨啊眨的道,忽而她从身后拿出一个滴淌着鲜血的手掌,“不过,我看着这女人见了他头发还不肯信,便顺便切下他一只手掌带过来了!那,那,臭女人,你看看,这只手掌是不是他的?”
    
“贼贱人!”沐珺兰冲着宁思思撕声叱骂,双手死命扣住铁链,眼眶几乎被眼珠睁裂,躯体因暴怒而不住颤抖。那手掌鲜血淋漓,见不到半点皮肤,只能隐约分辨出是刚从一个男子身上切下,沐珺兰一见便方寸全失,眼前这幼女毒若蛇蝎,狠比豺狼,此时见她朝自己挤眉弄眼,对她所言竟无一丝怀疑,已认定那手掌便是柳逸安的。她直至骂得声嘶力竭,咳血连连,方才喘息着抬头,杏目中噙满赤红的泪水,冷眼问荆行素道:“我若供出,你们是否放他?”
    
荆行素初还担忧宁思思坏了自己大计,颇是心烦意乱,此时见沐珺兰竟信了这丫头的谎话,忙应道:“若姑娘肯据实以告,非但是柳逸安,连沐姑娘你我们都会恭恭敬敬的送出!”也不计较那手掌究竟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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