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

第125章


一面不停的对那女子使眼色示意。
    
“奴家……奴家难以启齿……”那女子说到此,拿袖口掩住嘴唇又大声哭泣起来,待嚎啕声止,忽立起身遥遥指着那小女孩斥道:“就是……就是这小丫头的贼父亲,要将奴家……奴家……若非黄恩公……”未能卒言,又坐地哭个不止。
    “如今真相大白,这位姑娘还有何话说?”黄源永挥手示意下人速将那哭个不止的妇人拉了出去,踏步上前大声斥问道。
    “黄庄主喜庆,五湖四海英雄咸集,这女子还敢来放肆,却是藐视天下武林!”
    “她为虎作伥,杀害山庄好汉,理应以血偿血!”
    ……
    庄中一干小河小山的门派顿时大声喧哗起来,而那些名门大派的长者则观望一旁,约束弟子勿要多言。
    
黄源永举高双手示意,洪声道:“今日之事,对翰翼山庄而言,确是无妄之灾,众英雄在此为黄家见证清白,老夫在此多谢!”众人又是一阵附和,黄源永咳嗽了数声,转朝周朴峥道:“周兄既与这姑娘师长是旧识,此事便劳烦周兄主持公道!”
    
“此事关系甚巨,老夫昏聩,不堪担当。亦因老夫与黄兄和这姑娘的师尊皆有旧,便更不宜置喙,还望黄兄另请贤能!”周朴峥言语间,长须猛颤了颤,便冷冷退到一旁,立在衡山弟子跟前。黄源永目光扫过场中众人,却见少林、峨嵋、华山一众正道侠士俱低头沉吟,不发一语。
    “老狐狸!”柳逸安观那周朴峥一言一行,不由冷嗤一声,心中暗骂。
    
这女子举止矫揉造作,却反显轻佻,所言所行浑不似山野村妇,耳聪目明者细细分辨便能得知。周朴峥纵横江湖数十年,自不会识不破这微末伎俩,然顾忌江州黄家在武林的威望权势,亦不愿坏了与他那位故人的情谊,便来了个作壁上观,两不相帮。只怕满座武林德高望重的老者俱是作如是想,一时皆默不作声。只是这周朴峥这般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一得知这女子师承便欣喜失态,恐与他那位故人不是一般的情谊。
    
“那黄家行事竟这般欠妥,拿出如此一个女子,妄图掩人耳目,也不知是自负托大,还是麻痹大意!”柳逸安猛然哼了口气,却见此时庄院混乱,草棚后数十步皆不见守卫的庄众,思量即便被人发现,此时也多半不会有人来追击自己,便悄然从棚中越出,回头看了看那正紧盯场上局势的穆天侠一眼,便于夜色浓稠处翻飞而过。他悄无声息的飘落在院墙外枯黄的竹叶上,一路疾奔,行不出数百步,便听得庄中喊杀声起,沸反盈天,其中夹杂着兵器的清越撞击声。柳逸安停步,略一踟蹰,双眸一黯,抬首看了眼昏黄的缺月,从身上衣衫上撕下一布条,将邪螭捆缚于背,踏着冷白如霜的月光一路朝庄外狂飞而去。
    
“珺兰,嫣嫣……”伊人音容浮现,刹那间柳逸安已是双眶尽湿,什么豪情,什么侠义,什么恩仇,浑然顾不得,亦浑然顾不上。眼前虽有月光隐隐,却似是看不到半死光明,溷溷浊浊没有前路,纵便如此,他此时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狂奔而已。
    柳逸安双目迷濛时,忽见前方人影憧憧,有十数虎态彪形的黑衣汉子朝密林中窜入,步法身形俱显不俗。柳逸安风停水落,匆忙掩住鼻息蛰伏一旁。
    稍倾,便见一白衣翩翩的男子从林外几个起纵,潇洒的飞落在那群黑衣人前方,一拂衣衫下摆,背向而立,身姿拓印云月之上,晚风飒飒,长衣猎猎。
    “主人深夜召唤,不知有何差遣?”黑衣人中为首一人跪道。
    “尔等速速前往翰翼山庄,将那手持蛇形长剑的白衣女子救出,不得有失。而后准备一切,明晨便要行事!”那白衣男子沉声道。
    
“明晨?”那黑衣人低低疑问了声,却见那男子回头,两道凛冽的眸光射来,慌忙俯低答道:“属下得令!”但闻一阵簌簌之声,密林中原本拥簇的十数人众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空余几抹飞扬的轻尘。
    
那男子挺胸昂首,孤立了片刻,忽而放声大笑,高傲无状,尖厉的笑声激荡整个山林之中,过了良久方才止住那如嗥叫一般的笑声,踏着竹节一路攀纵,在林梢上点了几足,倏然飞远。
    “是他?为何他要搭救那个女子?”待得周遭复归沉静,柳逸安从灌木中移出,锁眉思量。
    “柳逸安啊柳逸安,你何来的时间理睬这些是是非非!”他剑眉一展,真气尽提,电字诀出,挟着两袖黄叶便消匿在山林尽头……
    回七十
    
“这位姑娘,令师既然与周老掌门有旧,想必是武林中的隐士高人。今日之事全因误会起因,姑娘只需在天下英雄面前陪个不是,老夫便不加为难!”黄源永见场中人众俱偏倚自己一方,心中安定,踏步上前对那白衣女子道。为了区区一个山野村夫而与中原第一大庄结下仇怨,如此不智之举,断然不是这些武林人士会去做的。翰翼山庄声誉事小,若是牵扯出其后的一些隐由,确是有关生死存亡的莫大干系。“文信外强中干,行事不经深思熟虑,草率卤莽,方才竟拉出如此一个女子来冒充村姑,险些就要坏了大事!相比之下书彦却不知要稳重练达多少!”思想到此,黄源永面庞神色渐灰,环顾左右,却不见黄书彦踪影,当下来不及思量,如何了结这女子之事方才是当务之急。
    
“黄老庄主果然海量宽宏,悯人之凶,不负武林侠隐之称。只是老庄主多年前便嘉遯高蹈,委实是江湖之失也!”说话之人青褐面庞,双眉垂颧,长衫长剑,乃是西南青城掌门夏桑槐。他此次前来江州一面是为了贺黄源永再春之喜,一面则是为了筹划与黄家结亲一事。青城地处边陲,山贫水脊,因与大理与幻笙谷交恶,亟须在中原寻找强援。翰翼山庄富甲一方,藏龙卧虎,当是不二选择。武林姻亲,攸关权势,朝野一辙,古来如此。那夏家小女映雪此时怯怯立在一旁,豆蔻之龄,大大的眼眸中流淌着如水的娇媚,确是一个难得的可人儿。数日前她已曾与黄书彦见过一面,便芳心暗许,此时看这少女含羞带怯,似喜还嗔,左顾右盼寻那人不着,粉唇微微噘起,神色怅然,一片少女情怀已是遮掩不住。
    
“师傅尝言,中原武林鱼龙混杂,菑榛秽聚,多是些道貌岸然徒有其表之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那白衣女子立于数百人中,却似独自伫立,玉影孑然,她悠然环顾,冷嗤一声道。此语一出,便将所有在场人众悉数骂遍,话音未落,便激起场中污言秽语的咒骂声一片。
    
“冷如冰,热如火,非儿你的桀骜性情可是自始至终都未变过!当下你把天下门派得罪了个遍,可如何是好!”穆天侠摇头轻叹,便要现身将那英气傲然的女子救走,却又暗中犹豫,“若得柳贤弟相助,救你脱险尚有可能,他不辞而别,如今要救你出虎口何其难也!”柳逸安离去之时,他虽未转身,然已知晓。萍水相逢,如何能求人为己涉险,求助之事便只字不提,只佯装不知,紧盯那白衣女子一举一动。那女子历练尚浅,但凭心性行事,此时已是惹下天大的麻烦,穆天侠苦思冥想对策,却依旧一筹莫展,只得一面潜伏静观其变,一面寻找营救之法。
    那女子听得那些恶毒言语入耳,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双眸仿佛能迸出火来,绛唇一咬,手中长剑铮铮一振,足尖翩然一点,便疾朝黄文信刺去:“今日誓取尔命!”
    
“休得放肆!”黄源永一声暴喝,如同滚雷落地,震得屋檐上瓦砾间的尘屑都纷纷洒落。却见灯光烛影下,一灰一白两道人影仿佛两支箭矢,遽然射向一处,然未听得半丝声响,两道身影复又分开,各朝原处飞回,只是那灰影落地岿然不动,稳若磐石,而那白影却倒退了四五步方才立定,拄剑躬身,娇喘连连。
    
“老夫起先还道你师傅是高风亮德之人,如今闻他恶语中伤天下英雄,定当非妖即邪。老夫不管你在翰翼山庄逞凶放肆,是受何人唆使,又有何图谋,今日便收服了你,以绝武林后患!”黄源永那“武林后患”四字语如洪钟,激荡人耳,当下聚集在内围的那些武林乌合之众受不住这真气摧拂,顿作鸟兽散。而江湖五行六剑修为高深者各显神通布下势场,众门徒得荫庇,依旧纹丝不动。宽广的庭院中顿时显出一个四十尺见方的空地来,各江湖人士据武艺高低,分列场外,孰远孰近,优劣立判。那白衣女子身后便是一面百尺长的院墙,其外树木葱茏,晚风劲拂,幽影摇曳。“如此一来,生机大增,若之后非儿遇险,我只需带她从院墙飞出即可!”穆天侠见状,不由心中狂喜。然心知那女子不到绝地断然不会随自己逃走,一时心忧她安危,忐忑不已。
    “以五十招为限,若老夫未能胜你,便是老夫败!以防日后江湖道老夫欺凌晚辈!”黄源永双足踏地,衣袍一拂,说此话时真气澎湃,鼓荡虚空,顿予人渊渟岳峙之感。
    “江南隐侠,名传遐迩,实非浪得。方才非儿与他对了一招,内力深浅已是了然,相距如千里之遥,这五十招如何能撑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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