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

第135章


这少年看似不过双十年纪,竟对此事知道的如此详细,如何不让人惊愕。
    
那少年默然不答,浑身紫红的刺目正气陡然弥漫开来,手中冱碧刀划出一道绮丽的弧线,径取千杀佛天突、膻中二穴,一时间客栈中阴风瑟瑟,仿佛寒秋凝霜时分,寒意刺透人骨。柳逸安心中本猜测出几分,此时一见那少年刀势,还是不觉惊讶,这一刀与雾罡刀谱中长虹卧波一式,形非而神似,尽得曲、幻、劲三字之妙。柳逸安这数月来除修习内功不辍,尝以竹带刀演练燕云当日留下的刀谱,却因时间仓促,更无趁手兵刃,一套刀法虽肢体动作记得不离,然始终难窥其中奥要。这长虹卧波一式燕云便在旁做了那三字注解,柳逸安直到方才观这少年刀势方才领悟得。曲,乃舍刀之刚猛而走轻灵;幻,乃讲究刀无定势,变化虚实之数;劲,却是中气内藏,刚柔互济。
    
“来得好!”千杀佛怪嗥一声,成鹤立之势,一手抱怀,一手前伸,一招醉罗汉便在那刀罡卷来的刹那,身体顺势而倒,未等落地又是一个鹞子翻身飞起,一只毒掌径往那少年心窝印来。
    
却见那冱碧刀绕腕一转,无俦劲气凝空,便如一道无形屏障,将千杀佛掌罡阻隔其外,那少年青光隐隐,便如同被玉魄照射下的雾霭笼罩一般。千杀佛登时撤掌,一个地趟腿扫来,那少年上中两路无懈可击,唯有取下盘。然那刀锋忽地变旋为刺,罡芒四溢,仿佛在夜中怒绽的蓓蕾,在那未曾散尽的幽幽残影中粲然生辉,夺人双目。
    “好个雾里看花!”柳逸安心中惊叹,忍不住猛一拊掌。
    千杀佛顿面色骇然,遽然撤腿,左手骨节支地,一掠而起,险之毫厘的从那漫天刀花中避过,地上留下五个窟窿,不知深浅。
    
那少年如狡兔,如灵蛇,一手刀法神出鬼没,变幻莫测,或攻或守,或进或退,风卷云舒,纵横捭阖,直让柳逸安看得血脉贲张,此时方知那雾罡刀法貌似平平无奇,实则玄机暗藏,搜神夺巧。观此激斗,如饮佳酿,柳逸安心中却仍很是疑虑:“这少年刀法一招一式如同拓印在自己脑中,应是那雾罡刀法不假,却怎地千杀佛与这少年都道是什么神风刀法?”
    
千杀佛纵横江湖,一双毒掌可谓所向披靡,如今即便只剩一臂,却依旧鲜逢敌手,此时却被那少年刀法阻隔,近不得他周身二尺内,如此一来,自己的杀手锏便如同废置,数十招一过,隐有不支之状。
    
“老弟,并肩子上了!”千杀佛渐而被那少年迫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终归憋红了脸喝道。方才他把话说满,此时也顾不得颜面扫地,且见那少年运刀如臂使指,灵幻奇妙,一劈一削皆游刃有余,便已知自己不敌,忙忙唤那魔僧上前助拳。
    那魔僧闻言,沉沉应了一声,将那人骨念珠挂到脖子上,举定一双铜钵大小的拳头便打将过来,想是怕误伤千杀佛,便舍了自己那粗蛮兵器不用。
    只闻铿锵一声,少年背上长剑怒声出鞘,无比轻盈的一挥,便将那魔僧双拳来势封了个泼水难入。
    
“轻云蔽月!小子你还会衡山剑法?”魔僧此一出手,千杀佛方得喘息之机,然看这少年一剑划出,震惊更胜先前,他生平斩杀衡山弟子者众,却从未见人能将这轻云蔽月一招使的这般浑转如意。
    
那魔僧一招被阻,撒拳成指,雄劲真气聚集指间,仿佛形成一道有形无质的锐匕,反手一拆,便朝那少年肩井戳来,乃是少林大力金刚指。未料这魔僧木木讷讷,在武学一道竟有这般造诣,较之少林得道高僧恐不遑多让。
    
那少年头也不转,蹬足离地,右手长刀光影憧憧,势如崩岳,卷着猎猎狂飙朝千杀佛当头劈下,乃是雾罡刀法中悬河飞霰一式;左手剑锋轮绕,仿佛枯叶在漩涡中沦落,带着一阵一阵似有似无的清越鸣声,将那魔僧双手纳在剑网之中,蓦地一声亢鸣,剑锋平掠,削向双腕。这一招柳逸安却识得,当日对阵甄道权便接过他这招,乃是冲虚剑法中孤凤盘星一式,这少年使来,少了几分宛转,多了几分戾气。
    
且见他一手使刀,一手使剑,一心二用,两般武功却并行不悖,灵秀潇洒没有半分迟滞。当日杀三妖时这少年数招毙敌,看不透武艺深浅,如今却知他武艺之强,遥胜于己,柳逸安心中已有了几分折服。
    “华山剑法……泰山剑法……”数招一过,千杀佛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惊恐,“小子,你究竟会多少门派的武功!”
    此时,忽听得魔僧闷哼一声:“头……头好晕!”呀了一声,仰头便倒。
    那少年一招流风剑去势不变,眼见就要将那昏厥的魔僧头颅斩断。
    “付老儿!”这厢千杀佛自顾不暇,看那魔僧行将授首素手无策,急忙朝那犹在喝粥的老头大声吼道。
    
一道黑影掠过虚空,仿佛狡兔之脱,狸猫之灵,两团漆黑的氤氲快若流星的朝那少年面庞掠来。如此变生肘腋,纵那少年本有几分防备,此时还是愀然作色,不待剑招使老,逆走偏锋,朝那黑影刺去,听得衣帛裂开的咝咝声,那少年却骇然发现,自己刺中的乃是一件黑色的罩衫,正惶然间,一双青筋毕露的手掌从那罩衫下迅疾无伦的抓来。那少年长刀正与千杀佛纠缠,左手剑招出尽已无瑕回顾,那猩红的眼眸中瞳仁终猛然收缩来。
    
忽地这幽暗的房舍中红白之光凭空闪现出来,一道幽影仿佛饕餮一般扑向那突袭少年之人,柳逸安电子诀起,紧跟邪螭扑来,双手星月手宛如穿梭,隔空将一招吞云吐雾使出,将那黑影迫回,无比惊险的将那少年从生死关头解救出来。
    柳逸安擒回邪螭,与那少年并肩立在一处。
    这客栈中漫卷的真气,四溢的光芒,悉数消失了去。一切回复一开始的死寂,只闻得一声一声悠长细微的呼吸声,突然变得如雷鸣一般响亮。
    却见那干瘦的老头此时负手而立,身上罩衫脱落,一扫方才葳蕤颓塌之状,矮小的身躯散发雄浑无匹般的气势,直让人有高山仰止之感。
    
“小老儿我受命办事,你们两个后生不知好歹,前来搅局,若非小老儿我心善,方才就要让你们死在这小娃儿手里!”那老头满脸鄙夷之色,哂笑那千杀佛道,却见那丑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欲言又止,老头哼了一声,又朝那独眼少年眯眼笑道,“小娃娃有趣得紧,小老儿我今日不杀你,日后闷了再寻你消遣!你手中拿的可是萦香剑?”
    那少年仗器而立,怒视不答。
    
那老头眯缝了双眼,神情极是和蔼的道:“如此说来,活人冢那四个老鬼都是死在你手里咯?”见那少年依旧不答他,这老头也不以为忤,踮了踮脚看了青阳子一眼道:“看来今日小老儿若是还不走,一条老命都要丢在这里了!罢了,罢了,多活几年也好!”把一个干瘪的头使劲的摇了摇,一步三颤的走出客栈,千杀佛扛了魔僧,紧随其后。
    那少年浑身紫红真气澎湃,始终未收起,一双眼眸怒射出仇恨的火焰,却终归没有再出手。
    店门开启,一晃眼,三人都不见了踪影……
    翌日清晨,彭蠡湖畔。
    三匹骏马沿湖齐辔而行,马蹄嗒嗒,鸟鸣啾啾,一声一声响在涛声的节拍里,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师父,昨夜你怎不出手将那魔剑夺回呢?”小然勒了勒缰绳,靠近青阳子问道。
    
“剑本无灵,何来善恶!神魔之说,乃无稽之谈。那剑乃是一柄绝好的兵刃,锁在镇灵殿中也不知多少年月了,与其让明珠蒙尘,还不如就此让它觅得良主罢!”青阳子宿醉未醒,坐在鞍上一摇一摇,却偏偏又坠不下马去。
    “那师父你怎知昨夜那哥哥是你所谓的良主呢?”
    “老道我纵横江湖近百年,阅人无数,自然练就了一双识人的慧眼!”
    “定是师父你自知不敌那哥哥,方才作这般说!”
    “胡说八道!老道我是武林泰斗,怎可与小辈动手,日后传出去还不让人不齿?”
    
华无期一路来一声不吭,此时忽然勒辔停马,脸色阴沉的道:“那剑乃邪魔妖物,不得现于人间,此乃祖辈传下来的明训!师侄虽武艺不济,便拼却一腔热血,也要将那魔剑夺回,不让它危害江湖!”说罢一转马头,逆着朝阳光晖绝尘而去。
    “师哥!华师哥!”小然转头呼唤,只闻得那坐骑转过一处沙丘,马蹄声便越来越听不明晰了。
    “随他去吧!”青阳子挠了挠后颈,含含糊糊的道,“他瞧不起你师父,不愿与我们同路罢了!”
    “师父……”小然回转身策马跟上,“昨夜如果那老人家还不走,你便要动手了罢!”
    “嗯?”青阳子斜眼看来,脸上似有几分惊奇。
    “师父,你跟那老人家有交情的吧?”
    “嗯?”青阳子整个头都歪过来,长长的眉毛连连猛颤。
    “你给那老人家使眼色,那两个哥哥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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