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影金戈

第77章


    “你该多像铃铛学学,那小丫头什么都不怕咧,脾气蛮腕子也有力气,打架很厉害。”华雪颜随口安慰了蓉儿两句,又问:“烟霞不是在夫人院子里伺候?怎么从严姑娘那边出来?”
    蓉儿道:“对了少夫人,奴婢前几日便听说严姑娘不好了,连床都下不了,可能是夫人叫烟霞过去照看。少夫人咱们赶紧回去吧,您有身子的人不要靠近那种地方,当心染上病邪。”
    谁知华雪颜一听双颖病重心头咯噔一下,双眸沉沉思忖须臾,不容分说就拉着蓉儿走:“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小梅枝上东君信,雪后花期近。年年衣袖年年泪,总为今朝意。问谁同是忆花人。——摘自晏几道《虞美人》
    十轮霜影转庭梧——摘自晏殊《中秋月》
    晏几道字叔原,是晏殊的儿子。个人觉得晏几道言情之词更加沉婉动人,凄然悲凉符合本文女主心态。
    亲大家╭(╯3╰)╮
第六六章     双颖住的地方本来是府里极清幽雅致的园子,如今却是死气沉沉,满园枯树残花,连墙角都生出快及膝高的杂草,造就一片春日荒芜。 
    “怎的没人伺候?” 
    华雪颜走来发觉未见旁人,很是奇怪。蓉儿扶着她,声音愈发细微:“传闻说严姑娘的病是要传染的,所以伺候的人都跑了,不敢再进园子……少夫人,要不咱们也走吧,这里阴森森的……” 
    布满灰尘枯枝的小径旁,一株歪柳茎干枯黄,才发出的嫩芽枝条都泛黑了。华雪颜在树下驻足,又问:“那请大夫过来看过了么?”蓉儿点头:“看过了,可吃了药总不见好,前阵子还见严姑娘出来走动,脸白白嘴乌乌的,憔悴得紧。这两日更是连走路都不行,成日在床上躺着。” 
    华雪颜眉心越收越紧:“这么大事我竟不知,孟郎好似也不晓得。”蓉儿道:“是夫人叫我们不要乱说的,害怕少爷和您知道了烦心,影响胎儿。少夫人,咱们还是走吧,您若有个什么闪失,奴婢担当不起。” 
    “夫人要你们封嘴?”华雪颜暗暗讶异,为何事事都与李青秋扯上关系?她用手撑着后腰,坚持道:“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吧。” 
    蓉儿推开房门,扬起一阵灰尘。华雪颜赶紧用手绢捂住口鼻,等着扬尘落下才由蓉儿搀着徐徐进去。只见整间屋子渀佛很久没有人气的模样,潮湿阴暗,空气里都渗透着一股子霉味儿。 
    “咳……是秀菊么,给我水……” 
    屏风之后有个模糊身影,挣扎着欲从床上起身,可还没等坐起来又重重摔了回去,发出一声闷响。 
    华雪颜见状吩咐蓉儿:“你去倒杯水来。”蓉儿赶紧折身去舀水,可桌上茶壶空空如也,揭盖一看里面竟然积了好厚的灰。蓉儿道:“少夫人,没水了。”华雪颜叹道:“那你去小厨房看看,烧一壶过来。” 
    蓉儿应声出去,华雪颜捏捏手掌,独自绕过屏风走到双颖床前。 
    昔日的娇艳佳人如今形容枯槁,眼眶凹陷颧骨耸起,瘦得不像人形,眼睛也浑浊不堪。华雪颜纵然早有准备,见到她依然吃惊不小。 
    “是你……”双颖勉强认出了华雪颜,眼皮一张一合,有气无力道:“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的笑话吧……”华雪颜站着,皱眉道:“我没功夫笑话你。这些日子发生了何事?你怎么搞成这模样?” 
    双颖偏着脑袋,自嘲勾勾嘴角:“我就是没有享福的命,好不容易过两天富贵日子,偏生又得了怪病……看来我这辈子都当不成娇小姐贵妇人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华雪颜怒气不争,骂道:“到底是什么病,你给我说清楚!” 
    双颖咳了咳,眨眨眼睛费力回想,慢悠悠道:“其实去年冬天就有些不舒服了,先是掉头发,一把一把地掉,然后就是肚子时常隐隐作痛,我一开始没往心里去,只道是吃坏了东西……直到元宵过后秀菊说我脸色极差,我才觉得不对劲,请了大夫来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吃了药养着,却拖成这副鬼德行……” 
    华雪颜听了没有忙着搭话,而是细细回想一番。去年冬天?算起来双颖进府已经两三月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千影楼的时候没事,一到这里就病了! 
    她暗道自己疏忽此事,赶紧追问:“是哪个大夫给你开的方子?”双颖一会儿便昏昏欲睡,强撑着精神回道:“就是府里的尹大夫……他说我是邪风侵体,需得慢慢调养……”华雪颜坐下摇醒她,双目灼灼急迫不已:“那药方呢?给我看看!” 
    “没在我这里,烟霞揣着,说是方便抓药,平素的药也是她熬的。”双颖说完便喘着气阖上眸子,累极了的模样,“那药喝了瞌睡得很,我先睡会儿……” 
    “别睡!”华雪颜顾不得其他,一扬手就甩给双颖一个耳光,势必要打醒她,“你根本不是生病,是被下了砒霜!” 
    双颖被打原是懵了,回过神来怒意上头正要开骂,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登时傻了眼。她干涸开裂的嘴唇颤抖着:“你……说什么砒霜?” 
    “我问你,药渣子是不是倒在院子里的柳树下面?”华雪颜不忙作答,先是细细问来。双颖捂着胸口撑着爬起来,道:“烟霞说药味儿难闻,每次都把药罐连渣子带走,有两次来不及了,便把渣子倒在了院子里……那柳树怎么了?我许久未出房门,什么都不晓得。” 
    华雪颜盯着她的眼睛布满寒霜,冷冷道:“那柳树根底泥土发黑,想必树根早已腐烂,长出的嫩枝子已经黑了。”她说完眼帘一低,用脚踢出床底下一团焦黄头发,补充道:“砒霜毒性剧烈,些许便能要人性命,但慢性中毒又不一样,最开始肌肤泛黄毛发脱落,寻常人此时都是不上心不在意的。等到毒性入腑再察觉,却是病入膏肓,为时已晚。腊八那日见你你说掉发,我未曾往心里去,没想到那时你就遭了毒手……”她叹息着摇了摇头。 
    双颖忽然一把抓紧她的手,不甘喊道:“是谁要害我?谁要害我!是谁!”华雪颜费力掰开她的手指,扭头漠然道:“我早说过你留下绝非好事,你自己不听劝,今日的下场是你自找的。” 
    “是烟霞!是烟霞对不对?!”双颖双手狠狠揪着脏污的被褥,恨道:“一定是她,一定是的……年前夫人就有意把她指给豫哥,只是豫哥没收,那段日子豫哥和我走得近,她便怀恨在心了……毒妇!竟然下毒害我!” 
    华雪颜闻言冷笑:“肤浅,事已至此你便只能看见这些猜出这些?我问你,堂堂孟府就凭烟霞一个奴婢,何来的本事收买郎中遣走奴仆,关你在此自生自灭?你把这里想得太简单了。” 
    双颖浑浑噩噩弄不清楚:“不是烟霞?那是谁……我与旁人无冤无仇,为何害我!”华雪颜手掌护在腹上,淡淡道:“和你无仇,和严霜影却是有仇。听没听过一句话,斩草除根,你便是那留下的根。”她说着忽而勾唇一笑,红玫嘴唇扬起一抹血色弧度:“幸亏有你引蛇出洞,我才知晓了谁是手握镰刀之人。双颖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的,等你死了我一定多给你上香烧纸。” 
    “少夫人,水我舀来了。” 
    蓉儿烧了开水回来,华雪颜退开床榻两步,对着双颖道:“那你好好养病,我改日再来看你。蓉儿,把水放下我们走。” 
    她意欲离开,临出门却听见双颖在屏风后面喊:“别走,你别走!”双颖爬着下了床,狼狈伏在地上,仰头哀求她:“少夫人我求你,求你让你离开这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对豫哥有所肖想,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我求求你,让我走,我一定走得远远的,永远也不出现在您眼前!求您了,我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我不想死……” 
    蓉儿见状一脸惊愕,倒是华雪颜稳住风度,回首微微一笑:“严姑娘病糊涂了不成?什么要死要活的,大吉大利,你一定长命百岁。”她眼睛里不含怜悯,口气却温柔可亲:“你说想去乡下养病的事我会给孟郎说一说,安排好过两日就送你去。乡下地方清静,你慢慢养,养好了再回来。身子重要,我们不急。” 
    “谢谢!谢少夫人!谢少夫人……谢谢……” 
    双颖诚心诚意地给华雪颜磕头,额头撞在石砖上咚咚的。华雪颜也没喊她起来,只是自顾自带着蓉儿走了。 
    寒春料峭,华雪颜一出院子不禁打了个寒战。蓉儿赶紧道:“少夫人快穿上这个。”小丫头把薄披搭在她肩上,华雪颜低眉,含着轻浅的笑意说:“不冷,我是在高兴。”蓉儿不解:“高兴什么?” 
    华雪颜抬起头深深嗅了一口饱含寒意的春风气息,唇角微扬眼眸熠熠:“寒冬将尽,只待暖春一来,我养了多年的芍药就该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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