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歌凤未央

63 最深之痛


    “十年前,宫中惊变,最受燕帝宠爱的宸妃一夜之间暴毙,宫中宣称宸妃死于疾患,但人人都心知事情远不如说得这般简单。燕帝受奸人挑拨,早已对宸妃心存猜忌。宸妃的死说到底是燕帝所逼。而那场宫变之后,三皇子燕天宸也突然从宫中消失不见,所有人都怀疑是后宫妃嫔借机作乱,却无人知晓暗下杀手的正是父皇燕帝,三皇子为逃开追杀不慎从山上跌落,后被人所救,然燕帝并不就此罢休,三皇子最后差点命丧火中,而燕帝则找了一个与三皇子极为相似之人带回宫中,以此堵住悠悠之口。”
    陆梦房里,微弱的月光透过纸窗落尽屋内,光线昏暗,燕天宸立在桌边,看向壁上的挂画,画中的男子雪白长袍,一尘不染,墨黑长发用竹簪束起,面容俊朗,尤其是那一双深邃如宝石般的眼如星河璀璨,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珍珠白的脖颈。他手握纸扇,眉目间含着淡淡笑意,姿态娴雅。
    燕天宸的目光一路下移,最终停留在画中人腰际的琉璃坠上,只觉得呼吸一紧,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蔓延开来。
    “王爷”黑暗中陆梦背对着他,轻轻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眼看去,瘦削的她静静站立着,背脊笔挺如竹,在昏暗光线中似虚又实,仿佛下一秒便会消失。她的声音透着几分疲惫,听得他心跟着紧缩起来。
    “玉王爷。”陆梦缓缓转过身,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为三皇子更合适。”
    燕天宸微微一怔,想要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十年前,宫中惊变,最受燕帝宠爱的宸妃一夜之间暴毙,宫中宣称宸妃死于疾患,但人人都心知事情远不如说得这般简单。燕帝受奸人挑拨,早已对宸妃心存猜忌。宸妃的死说到底是燕帝所逼。而那场宫变之后,三皇子燕天宸也突然从宫中消失不见,所有人都怀疑是后宫妃嫔借机作乱,却无人知晓暗下杀手的正是父皇燕帝,三皇子为逃开追杀不慎从山上跌落,后被人所救,然燕帝并不就此罢休,三皇子最后差点命丧火中,而燕帝则找了一个与三皇子极为相似之人带回宫中,以此堵住悠悠之口。”
    她目光紧盯着他的脸,似是要看穿什么,“真正的三皇子在众人帮助下逃到了四皇子燕寒玉府上,然四皇子重疾病缠身,没过多久病逝了,于是三皇子假扮成了四皇子燕寒玉,细心谋划,只为求得有朝一日能一报当年宸妃之仇。”
    “王爷,我说得你可承认?”燕天宸脸色铁青,他望着陆梦,只觉那漆黑如墨的双眼里暗藏汹涌,深埋在心底的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怎么也抓不住。
    他以为这世上除了须眉与师父,再无人知晓这一段秘密。
    他叹了口气,他并不打算埋她,只是在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如今既然都已说破,正顺了他的心意。
    “秋篁,你说得便是我一直想告诉你的。”燕天宸上前想要搂住她瘦削的背影,然陆梦一个移步,宽袖扫过他的掌心,异常冰冷。
    她身子微微颤抖,目光灼热,比黑色的绸缎更暗沉,如扑面而来的浪潮,抬眼对上燕天宸的目
    光,“王爷,秋篁有一事想问,当年救王爷之人,王爷可还记得?”
    燕天宸心中微微刺痛,似有什么在拉扯着心绪,脑海却依旧是一片模糊。
    “不记得。”他疑惑地看着陆梦,心生好奇,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
    陆梦一颤,眼里渐渐高涨的渴求如烟花一般刹那绽放瞬间消逝,目光垂落,深吸了口气,才再次昂起头,微笑着道,“自从秋篁入府以来,都一直怀抱着感激之意,此生能遇见王爷,秋篁从未后悔过。”
    燕天宸心头一热,双眼里浮起一丝柔软的情绪,紧抓住她的手,不容逃脱,轻轻一扯,便将她带入怀中,他的脸深埋进她的肩,双唇擦过白皙的颈,发丝划过她的脸颊,带着最熟悉不过的香气。
    然而这一刻,陆梦却觉得鼻尖酸涩难耐,喉际像是吞下了黄连,心口被狠狠插上了一刀。
    良久,燕天宸松开了手,轻柔她的发,眼波荡漾,柔声说道,“秋篁,再等上几日,我说过,要把你留在身边。”
    “早些休息。”他红润的双唇亲吻在她光洁的额头,温柔如春水。
    陆梦一把抓过他的宽袖,沉默不语,纤长白皙的指抚上脖,撕去伪装的面具,露出平凡清秀的脸庞。
    燕天宸笑着抚过她的脸颊,正如他想象的一般,不是惊艳绝世的容颜,却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他是七窍玲珑心,只一眼便猜透了她的那点心思。
    “秋篁,我早在等,等着让我看见最真实的你,但是,不论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你,我喜欢的你。”
    她的手覆上那宽大的掌,反反复复摩挲,垂下眼睛,心底泛起的酸楚像是滴入茶中的墨汁慢慢扩散,直到溶到整杯水中。
    燕天宸轻合上房门,却始终未曾看清那双紧盯着地面的眼里忍住的泪意,无比哀伤的神情。
    一切都仿佛是一场遥远的梦呀……这整整的十年。
    她以为燕帝一死,便可以彻底摆脱掉这十年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恶梦,她以为这一次可以从痛苦的回忆中挣脱,她猜过所有的结局,却惟独没有想到过会是这般。
    她多么想要抓住他的衣领,毫无顾忌地大哭一场,问一问这些年他为何从来不曾寻过她。她想要狠狠咬住他手腕,让他体会这些年刻在心底的疼痛。她想要再看一看那张假面后的脸庞是否一如当初俊朗,然所有的渴求在那一句忘记之中化成绝望。
    多想要他从容一笑,一如当初的月夜下,挑眉说道,喂,你还要看多久。多想要只是玩笑一场,但,他忘记了,将她忘记得彻彻底底,一干二净。
    “自我失忆醒来,我的世界里除了你还是你,阿竹,便是我的天下。”
    “阿竹,以后我便是你的依靠。”
    “若你能平平安安,我愿意用一生相换。”
    虽然依旧尽在咫尺,虽然依旧是关怀备至,却再也不是初遇的那个少年,再也不会有人轻轻将她搂入怀中,说会永远保护她。
    再也不会有个少年分明不懂武功,却为她挡下一次次的风暴,已是满身伤痕,却还愧疚地说不曾护她周全。
    再也不会有个少年是戴罪之身,却为了救她,失掉了自己最后的筹码。
    再也不会有个少年明知是万丈深渊,却不顾一切地与她一起跳落,只为那微不足道的救命之恩。
    那一日,她跪在熊熊烈火前,只想要告诉他,她有多么后悔将他一次次的推开,只想要告诉他这辈子是何其幸运才能遇上一个未央。
    她颓唐地坐倒在床边,怔怔地瞧着手心里晶莹剔透的琉璃坠,眼角泪珠滑落,滴落在月白的长袍上。整整一夜,倚靠着床栏久久未眠。
    “你们若再拦我,小心我爹让你们好看。”门外一阵喧嚣,突如其来地被推开门,刺目的光照亮了整个屋子,陆梦不由眯起了眼,原来已经天亮了。
    门外站着一个约莫十七岁的少女,一身红衣罩体,下着橘黄色烟纱长裙,腰间绑着金丝腰带,盈盈一握,脸如凝脂口红似朱丹,明艳动人,双手插在腰际,灵动的双眼中含着怒气。
    她的眼扫过陆梦,冷哼一声道,“怎么,你就是那个勾引了玉哥哥的贱人。”
    那女子移步屋中,目中不屑,扬了扬眉道,“什么聪慧玲珑,你若真聪明,就不该缠着玉哥哥不放,也不照照镜子看看清楚,就凭你那张丑陋的脸,也配让玉哥哥动心吗?”
    “就算是魏国的公主也得让着我朱琳,现在燕国上下谁人不知我爹乃是助玉哥哥登上王座的大功臣,而我则是皇后的不二人选,我劝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尽早离开这玉王府,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一直沉默着的陆梦浅浅一笑,明澈的双眸如寒潭中的水冰凉,看得人不由一颤。她笑着,缓缓站起身,目光透过那女子,看向虚无的远方。
    “他是你的,他不是未央。”
    她,听见了,听见心一片一片碎掉的声音,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却感受不到一丝的疼痛。
    明明是同一张脸,但燕天宸再也不是未央,那个未央或许早已随着十年前的大火一起燃尽,如果是未央的话,如果是他的话,怎么可能会将她的存在抹去得一干二净。
    陆梦仰起头,放声大笑,眯起的双眼一片模糊,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那个身着白衣的少年,他眉目间含着笑,伸出手说道,阿竹,跟我走吧,我陪你浪迹江湖。
    她放肆地笑着,笑到浑身都不住的颤抖,朱琳与守门的仆人一起退到门外,惊恐地看着她。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物是人非事事休。师傅说得没错,我和你的相遇从一开始或许便是个错误,既然如此,又何苦再念想着不肯放手。”陆梦流着泪,胸口钝痛,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滑落,将雪白的衣衫染上一朵朵刺目的红花。
    “她肯定是疯子,没想到玉哥哥竟然会看上一个疯子。阿碧,我们走。”朱琳有气无处发泄,甩袖离去。
    “你们都给我滚,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入院子半步。”看呆了的仆人这才惊觉,纷纷落荒而去。
    灰白的脸一夜间似乎苍老了许多,她捏紧手中的琉璃,狠狠的扔掷在地,碎片落了一地。陆梦跌坐在地,面无神情,暗淡的双眼里一抹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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