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娘子

第2章


  她知道自己太死板了,太直接了,朝中很多人都不喜欢她,但她从没觉得,会有人想置她于死地。
  「时辰到,行刑!」监斩官喝道,猛地抽出罐中的牌子掷到地上。
  同一时间,侩子手也抽出了她脑后的牌子,梁以柔明白自己时辰已到,一切已成定数,那点皇上可能会刀下留人的期待也已幻灭,于是她缓缓的闭上了眼……侩子手将刀高高举起,又带了劲风狠狠落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叮」的一声响,一个不知道何处冒出的暗器打到侩子手的手腕,大刀应声落地,全场一片哗然,变故来得太快,竟来不及做反应!
  梁以柔也察觉到了不对,复而睁开眼。
  一个男人凭空出现,略施轻功,自围观的百姓头上飞身而来,他着一袭藏青色短衣长裤,身材高大,眉目刚毅,远远看去,竟像是远古战神从天而降!
  梁以柔不禁呆住,直愣愣的看着对方迅速的飞至自己眼前,三两下就解了绳子,然后将她打横抱起,一阵天旋地转,男人的脸却始终在眼前。
  「大胆,竟敢劫法场!来人呐,将他拿下!」
  无数侍卫涌出,刀剑晃动,编出一张细密的网,为防伤到梁以柔,完颜千里并没有带兵器,赤手空拳的抱着梁以柔突出重围。
  梁以柔的幻觉没错,他真的如战神一般,以锐不可当之势前进,似乎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这是梁以柔在昏厥前唯一的意识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男人的怀里感到安心,总之那一瞬间所有的疲惫与疼痛都涌上来,她再也撑不住了。
  
  完颜千里从没有这样的愤怒过。
  他无法想像,那个自以为强大的沅国,为什么要用这样狠毒的刑罚来对待一个女子?她身上的伤触目惊心,即便是最难以启齿的地方也布满了伤口,看着如此的她,完颜千里的理智几乎要被愤怒烧尽,若不是阮佑山拦着,他恐怕已经提着刀去取那狗皇帝的脑袋了!不过佑山说的没错,先等梁以柔醒了再去要他的命也不迟。
  「她怎么还没醒?这么多天了,是不是伤势太严重了?」
  「将军,您还不相信我的医术吗?这位姑娘伤势虽重,但受刑时日不多,伤口也已被妥善包扎,再加上喝我配的药,肯定是没问题的,到现在还没醒,恐怕是因为太过虚弱,并无大碍。」军医尚修荣笑咪咪的说,面对一个问题问八百遍的完颜千里丝毫不厌烦。
  「真的?」完颜千里狐疑的问。
  「当然,我保证,过不了几日她就能醒了。」尚修荣做了个起誓的手势。
  「那么……」完颜千里眸子轻轻一转。
  「狗皇帝。」阮佑山幽灵一样突然出现,把完颜千里吓了一跳,「杀不得。」
  「你这语序颠倒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完颜千里瞪他一眼,有些被看破的恼羞成怒,「为什么杀不得?她过几天就能醒,我要是能赶在她醒来之前杀了狗皇帝,那她醒了后不是很开心?」阮佑山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完颜千里做出恍然大悟状……不成,且不说军令如山、圣旨未下,再说目前他还不知道梁以柔是什么态度,若是莽撞行事惹她不高兴就坏了,不过一想到杀不了狗皇帝,完颜千里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他沉着脸坐在将军榻上,大掌一挥,「都出去吧,我独自照看她即可。」
  阮佑山一点头,转身走了,尚修荣规矩的行了一礼,提着药箱跟在阮佑山身后出去了,营帐的帘子被拉上,些许日光从帘外投射到屏风上,映着上面让完颜千里眼花的山水画。
  在那扇屏风后,那个遍体鳞伤的女人还在昏睡,完颜千里屈着一膝,歪身躺在榻上,目光却是直勾勾的看着那屏风,似乎想把它戳出个窟窿来。
  梁以柔?
  他记得她是以「以柔公主」的封号被送往沅国的,没想到如今这已成了她的名,完颜千里不是读书人,也做不出看着她的名儿念出一首诗来这种事,他只觉得这名字很美,她的人也很美,其实她并不是多么倾国倾城,多么国色天香,她的美很淡,并不惊艳,只是越看越舒服,越看越想看。
  走过那扇屏风,他就能再度看到那张令他心动的脸了,可他又不想去。
  自小都是远远的看着她,不敢靠近,人家都说她是宫女所生,也不受皇上喜欢,是个有名无实的公主,但完颜千里还是觉得她是那样高高在上。
  那时她年纪还小,却不爱笑,像个精致的陶瓷娃娃,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一直都那样远远的看着,如今她近在咫尺,完颜千里倒是胆怯了。
  完颜千里是战场上的猛将,但面对心仪女子的时候,却是一点辙都没有,于是几个时辰的光阴,他就是这样歪躺在将军榻上,一面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心里的玉珠子,一面直直的盯着那扇屏风,偶尔听梁以柔嘤咛一、两声,他都会惊得跳起来,凑到屏风外屏息等一会儿,听里面没再有动静后才回去躺下。
  
  再度醒来的时候,梁以柔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敞的营帐里。
  清澈的眸子转了几圈,将营帐里的摆设都打量了一遍之后,她确定这里是将军帐,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慢慢理顺混乱的思绪,之前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回归,但却只到男人将她救回,在那之后一切都成了空白,她又静静的躺了一会儿,确定大脑彻底清醒之后才缓缓坐起来。
  「有人吗?」自己的声音变得惊人的沙哑。
  话音方落,就听到「咕咚」一声响,紧接着又是一阵细细碎碎的响声,片刻之后,一个乌发凌乱的高大男人从屏风后冲出来,满脸惊喜的望着她,「你醒了?」
  梁以柔认得那个男人,他就是那日劫法场的「战神」,他现在只穿了件铠甲内袍,额上的束带还没取下。
  梁以柔打量着他这身将领的打扮,知道他绝不是什么「战神」,秀眉微蹙,眼底浮起了些许的警惕,不答反问:「你是谁?」
  沅国的将军她全都认识,这人面生,定不是沅军的人,而如今正值东夷、沅两国交战,梁以柔稍一思忖,便对那人的身分猜出了七、八分。
  「我是完颜千里。」他倒是诚实。
  「完颜千里?」梁以柔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诧异,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人!
  他就是完颜千里,那个令沅国上下头疼不已的东夷大将,她虽然大致猜出他是东夷的将领,却没料到竟然就是那个凶狠无比的完颜千里!
  「你还记得我?」以为梁以柔还记得他,完颜千里的眼睛有些发亮。
  「完颜大将军,沅国上下谁不认识你?」梁以柔冷冷的说,目光也冷凝下来。
  原来是这样,完颜千里有些失落,眼神黯淡了不少,不过还是温和的说:「我去给你倒水。」他转过身去,很快就捧着热茶走到床前,略有些殷勤的想要扶她起来喝茶,可大手刚探过去,就被梁以柔推开了。
  完颜千里皮糙肉厚,被她这样一推没啥反应,倒是扯痛了梁以柔的伤。
  「嘶……」梁以柔吃痛得低呼。
  「扯到伤口了是不是?」完颜千里有些慌,连忙放下茶杯坐到床边,端起她的手臂端详,梁以柔微微挣扎,他却不放手,拧着眉沉声说:「别乱动,小心犯疼。」
  他卷起梁以柔的袖子,确定她伤口无碍后,才又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胳膊放下,好像对待一件无价的珍宝一样。
  「将军识得我?」
  「为什么这样问?」完颜千里的目光有些闪烁。
  「我虽然受了伤,但却没坏了脑子,将军是东夷大将,我是沅国宰相,如果我会出现在你这里,最合理的地方便是牢狱,可将军却待我如宾客,那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你识得我了。」梁以柔的语调平稳,因为还病着所以气息不稳。
  完颜千里哽了哽,没想到她看得这么准。
  鹰眸一动,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以致于不让自己这将军在气势上输给这小女人,完颜千里微微抬手,摸了摸她额上的绷带,「你猜得不错,本将军确实识得你,只是时隔多年,你恐怕已不记得我了。」
  梁以柔端正的倚床而坐,双手交拢在身上。
  她所有赤裸在外的皮肤都裹着绷带,脸色竟是比绷带还白上几分,在完颜千里说话的这半刻,她已然彻底的理顺了思路,梁以柔唇角一抿,乌黑的发从绷带中露出几缕,垂在她眼角边,随着眼睫轻微眨动的频率而微微颤动。
  「原是旧识。」她微微侧身,弓着上身对完颜千里虚行了一礼,「那以柔先谢过将军救命之恩了。」
  「不用如此。」完颜千里抬手。
  「不过……」梁以柔截下他的话,眼角依旧垂着,看不出喜怒,「国别有分,还请将军将我押至牢房,抑或将我送回沅国吧。」她态度恭顺,声音却不卑不亢,周身散发着一种内敛的气场……如幼时那般。
  「如果要押着你,本将军何必要救你?」完颜千里微微颔首,因为她的疏离而有些不悦,「反正你在沅国已经将死之人了。」
  梁以柔眉角一动,不动声色,「那将军为何还要救一个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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