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浣云香

第40章


  连川轻轻地推开了管容的房门,一阵夹杂着檀香的书卷香气让她的心情平和不少。她决定,无论多少,就算是零碎的记忆她还是要全部告诉管容。可是当她都做好了开口的准备,管容却不在了。
  她疑惑地叫了几声,并没有他的回答。竹床上有些凌乱,她走近,一眼就发现了一卷似乎是才被人展开看过的书。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好多字。但她也没细看,随意地翻到了最后一面,然后她就是看到了这样一段话:神魔不共,欲留其命又全天庭安稳,唯有剜心而断其根本,毁其记忆而忘前尘。斯认为,虽则复生,可叹前尘尽忘,纵然苟活于天地也不若以其本原而魂归。昔日威震三界,今夕缚于天庭。
  可叹,可悲。
  连川看不太懂这上面说得是什么意思,正自思量间,屋外突然金光乍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拖出屋外,才抬眼,她只看到了一个被刺芒环绕周身的金甲将军。等到她被拖到那人的眼前时,金光暗去,她这才看清那人的容貌,一时惊惧交加。
  “管容在哪里?”
  陆金握住连川纤细的臂膀,似乎前世尽忘,那个在泥潭救过他的少女,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人,那个与他缠绵一夜的女人,他似乎真的全不记得了。
  干涩弥漫喉间,连川半张着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她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带给她噩梦的男人,一瞬间竟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双腿一软,她就快要倒下去。
  “管容在哪里?”
  陆金又问了一遍,难听的声音给了连川重新站起来的勇气,手臂被她捏得生疼,但也唤起了她的冷静。望着陆金,除了一模一样的容貌,他浑身的装扮,冰冷的气质以及如地狱鬼嚎般的声音还是与那个给她噩梦的男人相去甚远。
  “不知道。”连川逐渐平静下来,但见这人追问管容时紧张的神色,不禁又为管容提心吊胆起来。
  “你是他的女人?”
  “什么?”
  “跟我走一趟。”
  “为什么?”连川不明就里,挣扎着想要摆脱手臂上的禁锢。
  “我既然找不着他,那就等他亲自来找我。”陆金伸手捞来一捆金绳,将连川牢牢捆住牵在手中,“金髓绳三天噬人性命,若不想死,你就祈祷他尽快赶来吧。”
  金髓绳刚捆上身,连川就感觉到呼吸开始变得艰难,只是比起这个,她更担心陆金找管容的目的。虽然她确实不知道管容去了哪里,但自己被抓,她总得给管容留下些什么信息。正在思索间,她看到云下躲在庭院草丛一角的千菱,于是她忙大喊了一句:“你们凭什么要抓管容?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我只是要见他,并没有说要抓他。如果你知道,告诉我,我立即就放了你。”陆金不知连川是在给千菱传信号,他回头看着连川,说得认真。
  “管容不能死,你们休想让他自己送死!”
  陆金见连川喊得歇斯底里,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于是不再与她争辩,牵了金髓绳就带着她离开了华菱府。
  陆金押送连川回去的路上会经过青乙真君的青华府,当连川走到青华府的门前时,却立在那里不愿意走了。
  今日青华府的门前格外寂静,以前守在门口的小仙童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是驻足细听,尽管门外寂静如斯,那自府内传出的阵阵隐约的笑声,却让连川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陆金拉了拉金髓绳,可连川仍旧目不转睛地望向青华府的大门内,没有丝毫挪步的意思。她的呼吸已经因金髓绳而变得艰难,但此刻还有如此力量与他抗衡不愿离开。无非是青华府里有什么令她挂心的事情了。
  “你是天将,应该知道私自圈养神兽是违反天规的吧?”
  当陆金也听到了里面的笑声时,连川也开口朝他问道。
  “我只奉命办事,别的事不想管也不愿管。”
  “可你也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吧?云香极有可能在受他们的虐待,你身为天将,难道能坐视别人犯规却放任不管吗?”
  连川回头对他怒瞪,眉宇间已经有种悲愤的神色。陆金没有做声,握着绳子的手又用力地往前拉,惹得连川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求你救救云香吧!它会被那些人弄死的!”
  连川看着陆金的背影,突然带着哭腔哀求道:“救救它吧,我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或许他真以为连川会告诉他实情,他停下了往前迈出的步子,听着身后的人趴在地上低声哭泣的声音,他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低泣的哭声里那浓烈的哀伤似乎也和她的声音一起,穿过身体,直送到他的心底。
  连川没有猜错,她在青华府里听到的笑声确实是因为那些人欺负云香而发出的。当陆金将一个受伤的少年带到连川的面前时,连川的心一阵紧缩,疼得她几乎窒息。
  “云香!?”
  她想伸手去扶他,可身上的金髓绳却不能让她如愿。
  看着他脖子上勒出的一圈血红还有背上的鞭伤,连川的眼泪又要忍不住掉下来。
  “说罢,管容在哪?”
  陆金将昏迷的少年锁在了一个金色的牢笼,看向连川的眼神恢复了原本的冰冷。
  “他伤得重不重?你该给他医治的!”
  连川想凑近牢笼再好好看看他,却被陆金抓着绳子的一端重新拉回座上。
  “你该兑现诺言。”
  “可我真不知道管容去了哪里。”连川担心地盯着云香,似乎没看见陆金逐渐变冷的脸,“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确实不知道……”
  “你知道欺骗我的后果吗?”
  陆金对着金笼一挥手,本来躺在那里的云突然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连川自己。
  “你,你把云香弄那里去了?”连川大惊,可刚触到牢笼浑身就如电击般疼痛。
  “既然你不知道管容的下落,那么就待在里面等他自己来罢。”
  说完,陆金拂袖而去,所有的景物除了关着连川的这个金色牢笼外都全部消失,四周突然陷入混沌的黑暗之中,迅速蔓延的死寂将连川最后的呐喊也吞噬殆尽。
  黑暗的深渊,也同时打开了连川的记忆之门。
  
☆、相认
  “已经两天了,你还没从那个丫头嘴里问出什么吗?”
  “属下无能。”
  “别只给朕说无能,看看你都办得什么事!”玉帝随手捞起一本书就砸到了陆金的脸上,玉冠上的珍珠也因他的怒气而抖动不止。
  “嫦妹已经多次向朕问过神石的下落,你现在还没有找到,你让朕怎么再去向嫦妹交待?啊?!”玉帝又气得拍着桌案,转身又将一方玉砚台甩到了陆金的身上。
  “玉帝息怒,属下会尽快找到神石。”
  “什么叫尽快?只剩三天就是嫦妹的生辰了,你说的尽快是想让朕在被嫦妹问起的那一天失了颜面吗?”玉帝背着手来回踱着,突然看向陆金,面露凶光:“管容狡猾得很,守株待兔不是办法。朕已经等不及了,你不用再从那丫头嘴里套话,直接去将她杀了挂到南天门上,再将她的魂魄丢在荒野大陆。消息散开,朕就不信他还会藏着不出来!”
  陆金略微一顿:“玉帝,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别的办法?你能今天就给朕交出神石吗?事不宜迟,你还不快领命下去?!”
  陆金第一次觉得领命的艰难,哪怕玉帝正在气头上,他竟然还立在那里不愿答话。就在玉帝还要发作之时,一个仙侍突然进来传话。
  “玉帝,嫦娥仙子求见。”
  “好好,朕这就来!”玉帝一听是嫦娥,刚才还怒气冲冲的样子立马被温和慈爱的微笑所取代。见美心切,他不再理会一旁的陆金,跟着小仙侍拂袖而去。
  陆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心情莫辨。
  听命于玉帝一直是他的本职所在,无论玉帝吩咐他做什么事,他从来不会去多想,也从来不会去反抗。而如今,面对他自历劫归来玉帝私下交待他的诸多事情,他竟感到一丝倦怠。仿若不再是从前那个惟命是从没有心脑的冷血将军,那日被连川所动的一颗心也开始有了明辨是非的思考。他固然冷血,但却不喜欢滥杀无辜。纵然他自有折磨连川说出管容下落的法子,但内心深处的意愿却并没有让他这样去做。可惜他并未继续追究其中的根本原因,他或许将这归为自己善良的本性,不止是对连川这样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凡间少女,对任何一个无辜受到牵连的人,他应该也不会这样去做。更遑论今日玉帝突然让他去杀了那个少女的命令,他内心深处隐约的反抗也已经付诸在他默不作声的实际行动当中。当事情已经到了某种不可逆转的地步,他就开始懂得如何反抗了。
  纵然他对玉帝与嫦娥的事情理解的不大通透,但每当玉帝在听到嫦娥名字的时候那瞬息万变表情却令他印象深刻。书本和砚台砸到身上时他不是没有感觉,而当他此时重新感觉到时,却已经站在了王母的殿前。
  连川似乎在幻境中走了一遭,如果说黑暗中的梦已经让她清楚地认清了自己作为天界一个看守宝物的小仙的身份,那么当她重新睁开眼睛看见身旁的那个有着深蓝色眼睛的男人时,她还是没能很自然地叫出声。
  “云云!”
  倒是男人身边一个嫩绿的身影突然扑倒在连川的床边,她乌发高挽,惊喜的脸上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似乎还含着泪水。
  “云云,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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