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染千秋

  
  未央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开心的去收拾包袱，不过收拾到最后，也只是两身衣服跟一些贴身的东西。
  
  由于沧澜谷通向外界的出路实在找不到，所以云千翡向来都是飞来飞去，这次，她也命人抬了顶轿子将林芷溪和未央。
  
  轿子停在了一大片草地上，还没等林芷溪道声谢，轿子又一转眼地不见了。
  
  林芷溪暗自摇摇头，真是的，也不说一声她们现在在哪，这让她该如何是好。
  
  思忖了半响，林芷溪决定还是先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再说，否则到了夜里没地方住可怎么办。
  
  未央走在林芷溪身边，张望了一圈，问道，“姐姐，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林芷溪皱了皱眉，“这里大概是郊外，人们一般都住在城里，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我们要先尽快找到有人住的地方。”
  
  然而越走，林芷溪便越觉得这里很熟悉。
  
  花田，亭子，树林，小溪……
  
  难道……这里是洛阳？
  
  林芷溪心中有一瞬间的窒息，她怎么也没想过，还会再次来到这里。
  
  她还记得那年的牡丹节，傍晚焰火漫天。李承熙带她来这里，大片大片的萤火虫翩翩起舞，还带她第一次放河灯。
  
  她记得她那时许的愿望好像是希望身边的人都安安稳稳吧，可是现在……
  
  她心中一阵酸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再也不要放河灯了，一点也不灵验……
  
  泪水很快就涌出了眼眶，难以自抑。
  
  未央见她哭，吓了一跳，忙问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林芷溪擦了擦眼泪，笑道，“没事，没事。我知道这里是哪里了，这是洛阳。”
  
  未央眨眨眼，困惑道，“洛阳？”
  
  林芷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才出谷，很多地方你都不认识。你先跟着我吧，等日后你若想在哪里住了，你便告诉我。”
  
  未央很是开心道，“才不，我要一直跟着姐姐。”
  
  林芷溪见到未央笑，自己也笑了起来。
  
  然而眼下令她为难的是，去扬州？还是回长安？
  
  本来是打算去扬州找师父和如安，但是都一年多过去了，他们还在那里吗？而且之前跟如安约好了，安置完师父就沿路返回去长安接她。依如安的性子，没见到她，怕是不会离开吧。
  
  几番考虑之下，林芷溪决定带未央先回长安。
  
  距上次来洛阳已经时隔一年，但是城里的容貌却基本没有变化，只是清廖了一些。不知是否因为北方的战乱。
  
  林芷溪带未央找了家茶楼随便吃了些东西，用饭时便听到邻桌的几个人在议论。
  
  “哎，你们说，这仗都打了一年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一个粗布麻衣的年轻人哀叹。
  
  “就是，打仗苦的还是百姓。不过幸好我们离战场远了些，听说北方城里老百姓的日子，那叫一个苦不堪言呐！”另一个青布衣男子接话。
  
  “更危险的是，匈奴好像有越战越勇的势头。也不知咱们皇帝是怎么搞的，堂堂一个皇朝，连个小匈奴的打不过，真是闹了笑话！”
  
  这么久过去了，猛然听到关于李承熙的字眼，林芷溪的心还是有一些揪紧，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恨也不恨了，爱，好像也不爱了。
  
  林芷溪又听了一会才知，与匈奴的战争，李承熙一直处于下风，一年时间丢掉了好几座城池，而且兵力锐减，实在岌岌可危。
  
  越听，林芷溪便越觉得惊心，这样的战争，受难的百姓肯定不在少数。医者父母心，林芷溪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去长安找不到如安，那么她就北上去给受灾的百姓治病。
  
  林芷溪换了身衣服，为了避免麻烦，她又带上斗笠，然后花钱买了辆简陋的马车，然后便驾着车向长安绝尘而去。
  
  一路上，人烟稀少，荒草漫漫。
  
  山里的落日很好看，晚霞千里，残阳如血。
  
  小镇夜凉如水，天边一轮月亮静静挂着。
  
  等到长安的时候，已接近正午，阳光正好，柔风轻软。
  
  长安城一如往昔，热闹喧哗，似乎长期战争并没有给这里带来多少影响，或许也可能是因为这里是帝都，大家都有恃无恐，无论怎么打仗，都不会打到这里来的。所以大家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一派宁静祥和。
  
  林芷溪进了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将斗笠的面纱掀开一角，看着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长安城，心中一片感慨。
  
  未央也跟着她跳了下来，“姐姐，我们到了吗？”
  
  林芷溪点了点头，“嗯，暂时在这里住几天。”
  
  接着林芷溪便牵着马车在城里转了几圈，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朝谢府走去。
  
  如果如安一直在长安等她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在谢府住着。
  
  去谢府的路上，路过了济草堂，她记得以前下山卖药就常常卖给这里，这里的宋叔很大方，对她又好，每次都会多付些钱给她。隔壁买首饰的李婶也很喜欢她，天天想着能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儿。
  
  她看着他们依旧在做自己的生意，可惜她却不敢上前相认了。
  
  谢府很大，前门也很气派，老远便看见了谢府的门匾，林芷溪顿了顿脚步，因为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剑站在谢府门口。
  
  真的是如安，他真的在那里！
  
  
☆、第三十一章 北上至泾州
  林芷溪看到他，刚想上前去叫，却忽然又停了脚步。她想，如安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亲人父母，哪像自己，连个家都没有。他凭什么一直陪着自己在外面晃荡，他该有自己的生活的，是她一直在打扰他，依赖者他的保护。现在既然他都已经回家，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林芷溪踌躇了半响，却又暗自笑道，林芷溪啊，你也会有开始顾虑的一天。
  
  正如林芷溪自己所说，她真的被命运逼着去成长，逼着去开始有所顾虑，逼着丢失了曾经最率真的自己。
  
  然而这时，一阵风呼啸而过，将林芷溪面前的纱猛地吹起。林芷溪没来得及将它放下来，谢如安却几个点足瞬间站在了林芷溪面前。
  
  他有些不可置信，“师姐？是你吗？
  
  谢如安的表情有些过于激动，林芷溪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在世人的眼中，她该是一个死人。
  
  于是她压了压声音说道，装作不认识如安道，“公子认错人了。”
  
  谢如安却不由分说的将她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然后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师姐，真的是你！你没有死！”
  
  一年不见，如安长高了不少，她跟他站在一起，也才到他的肩膀。他的怀抱温暖而宽厚，好像家的感觉。
  
  林芷溪被谢如安拥进怀中，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好像总是很爱失语。
  
  后来如安陪她去了南山下祭拜林隐之，然后将木牌改了改，把“林”字改成了云。生前苟且偷生，死后也该认祖归宗。然后他们又回了南山，“惜云斋”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是如安修的。如安陪她将南山走了个遍，然后停在了南山的断崖。
  
  “如安，当时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林芷溪说着，可是心里却平静非常，那些事情，好像都是前尘往事了。
  
  如安点头道，“我知道，我一回长安便听说了。我在这里守了整整十天，我以为你死了。”
  
  林芷溪心中很是感动，她笑了笑，“哈哈，或许是我治病救人积了福分吧，老天看我这么可怜，就放了我一马。”
  
  如安说师父在扬州找了个幽静的地方隐居，让林芷溪放心。林芷溪便告诉他师娘还活着，只不过省去了“沧澜圣手”这一段。
  
  说到最后，如安伸手摸了摸她额上的伤疤，“这是坠崖留下的吧？”
  
  林芷溪也抬手摸了摸，“嗯，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如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问道，“师姐，你……还爱他吗？”
  
  爱吗？还爱吗？林芷溪想起当她生死关头他在意的却还是“天水碧”时，她摇了摇头，“不爱了，但是，也不恨了。奇怪吧？他毁了我在南山的美好生活，害死了哥哥，欺骗我的感情，还逼我跳崖，可是我竟然一点都不恨他。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该恨他的，可是这一年里，我对他的感情，爱也好，恨也好，都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如安却沉默了。他发现，现在的林芷溪变了，变成熟了，变稳重了，也变得理智了很多，可是这样的变化，真的好吗？
  
  林芷溪说完，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挥挥手道，“不说这些事情了。如安，我打算北上去医救那些受战争迫害的老百姓。”
  
  “我跟你去。”如安想也不想便说。
  
  林芷溪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坚定的说，“不行，你不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