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两小无猜相扶持莲花池畔最是动人处
坐在轿子里,诗宛的嘴唇不禁扬起,手不自觉地抚摸着那个古香古色的盒子。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帘子隔住了外面或好奇或歆羡的视线,诗宛轻轻靠着垫子,双眼微闭。抚月跟着轿子走着,看到前方似乎有些争执,下令道:“绕过去,别扰着王妃。”
“是。”马上命人转方向。一个孩子紧张地冲了过去,扛轿子的其中一人一时不慎晃了一下,立刻站定,不住认罪,诗宛的声音传出马车:“抚月,出什么事了?”
“前方似乎起了争执,小姐,不如我们绕道走吧。”诗宛默许,孩子的哭声隐隐约约传入她的耳中,眼神有些黯然,她本不想多管闲事的,“抚月,我们去看看。”
“是,小姐。”随行的丫头们也毕竟年纪不大,好奇心总是谁都有的,忙命轿夫抬了诗宛靠近。抚月掀起帘子,诗宛慢慢走出轿子。停留在她们身上的目光并不多,大家都急着看事态的发展,人群中不时传出一些谩骂声,还有破碎的呻吟与,哀求。
即使是京城,也总会有这样的阴暗角落存在。诗宛料到了事情的大概,轻柔地出声:“烦劳各位让一让。”声音不大,却有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离诗宛近的那群人听到了,一回头,愣住了,不多时,人群挤着空出了一条道路,有见过诗宛的人认出这是平王妃,大家都是议论纷纷,不敢有丝毫得罪。
蓬头垢面的孩子,护着他的老人家,都是一身的破破烂烂,离孩子的手不远处还有一个脏兮兮的馒头,隐约透着热气,不难看出是刚出笼不久的。几个汉子举着竹棍围着,没有注意到瞬间宁静的人群,对着老人拳打脚踢,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血丝混杂,若不是她们途经,怕又会少了两条人命。
抚月上前,剑未出梢,挡住了他们的下手:“那来的臭丫头,挡着大爷的好事!”回头看到抚月,“哟,小娘子长得倒是不错。”色迷迷的眼光绕着抚月打转。其余的人也都住了手,看着抚月,嘿嘿地笑着。知情的围观者都倒吸了口气。
诗宛上前扶起老人:“老人家,你没事吧。”老人看了眼诗宛,颤巍巍地想收回自己的手,弄脏了这么华贵的衣服,他可是一辈子也赔不起啊。
那客栈的主事倒是个懂些世故的人,看到诗宛一身华衣,这个好事的小丫头的穿着也是不菲,定是大家的千金,喝退了打手,拱手上前:“小姐这是有何贵干?咱们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自有自己的规矩,还望小姐高抬贵手。”
诗宛径自掏出手帕为孩子包扎伤口,让他擦擦,抚月挡在诗宛前面:“你算是什么人,也陪这样跟我们家小姐说话。欺负一个老人和孩子,你这算是什么!”没好气地看着那个老板,不少人命也曾葬身她们手底,可没有一个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欺负老弱妇孺,一向是隐城所不齿的。
围观的人也频频点头,诗宛拉起孩子,转过头看着客栈主事,竟让人有了一种逼视的感觉:“敢问老人家是犯了何法?”
“犯了何法?!哼,那个小孩偷了我的包子,那个老乞丐还……”本来理直气壮的主事,看到诗宛的神情,几分畏惧由心而生。
诗宛淡淡地开口:“就算是到了官府,怕也不至于此吧。”
“你--”
诗宛并不等他回答,吩咐了声:“抚月,付钱。”
抚月掏出钱,狠狠地砸到主事的怀里:“这里的钱,足够付那个包子了。”
心底有些志得意满,看着平王妃的举动,大家都觉得有些理所当然。围观的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这个平王妃,真的跟传说中的一样善良。
“记住,善恶终有报。”不重的声音,却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底,那一刻的诗宛,圣洁得不可亵渎。
破庙。杂草。破烂不堪的人群。
坚持送千恩万谢的老人和小孩回了住处,这个地方住着相当一部分无家可归的人们,投向诗宛的视线中满是厌恶与疑惑。这样的地方,这些达官显贵们,怎么会注意到呢。小孩紧紧盯着诗宛,生怕她眼中出现什么鄙夷或者是嫌弃,被世界所遗忘的他们,已经受够这样的眼神了。也许是出于对诗宛的感激,他是多么希望,这个如同女神般的女子,可以有所不同。
没有,什么都没有。诗宛的眼中,没有鄙夷,也没有嫌弃,只是淡淡地注视着,甚至没有同情,仿佛是多么平常的事情。澄澈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温暖。
习惯性地走到自己睡的地方,他们也许低贱,所以互相之间的侵占,并不多,诗宛先一步把稻草铺平,抚月垫上了一层纱布,扶着老人慢慢坐下,诗宛很平常地接过手绢,再上面写了一些字,连同几块碎银子,一同交给小孩:“去药铺抓些药。”小孩凝视了诗宛良久,跑了出去。
围观的乞丐们渐渐多了起来,诗宛让抚月拿出身上所有的银子,微笑着对那些人说:“我身上就带了这些,你们拿着分了,好好找个活儿过日子吧。”同抚月挨个地分着银子,也不嫌地方脏乱。
都是怯怯地接过手,甚至不敢相信是真的。
早就把周围的情况收入眼底,这样的破庙,不能遮风挡雨的,不少人都有些染了病,最近天有些变凉,心中微微叹气,之前的小孩小跑着进来,因为之前的伤势,脚有些不顺,诗宛笑笑,谢过了他,接了他的药。抚月把早就命人去取的药罐摆好,放入草药煎着。
整个过程中,老人的手都是不住的颤着,几乎要接不住碗,诗宛始终淡笑着,这样的画面,不知为何的,令人不禁,热泪盈眶。
他们知道了,什么叫做,尊重。
因为老人的保护,孩子伤的并不是很重,尽管如此,那样的伤口,对于一个孩子,还是有些勉强了,小孩一声不吭地任由诗宛包扎,诗宛的眼中闪过些微的赞许,拍拍孩子的肩膀:“你叫什么?”
“我,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小乞丐。”老乞丐没有文化,不知道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何况,他们这样的人,连饭都吃不饱,名字,有什么意义。
诗宛歪着头想了想:“那姐姐帮你起个名字好不好?”小乞丐死命地点头,“下笔千言皆武略,字里行间有雷霆。乐言如何?”
“恩。”重重地点头,无法掩饰的兴奋。他有名字了!他有名字了!
“好孩子。”诗宛抚摸着乐言的头,“只要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你会站在你想要站的地方的。”眼神,满是坚定。乐言悄悄地注视着宛若天神的女子,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一种感觉。有一种信念,慢慢在自己心底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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