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归来兮

第8章


  湛湛天地间,他们盈盈相望,一个温润如水,一个淡如飘云,两心相知,携手天下。
  
  “夫君在哪儿,清挽在哪儿。”
  
  女子清亮秋眸里是男子飘逸的青色衣袂,凉风习习,亭亭孑立。
  
  许府。
  “出使中晋?”许樱苏望着把自己叫到书房来一脸严肃的父亲,不懂为何。他才从昆仑山上下来多久?如此关乎两国交往的大事,皇上怎么会想到让他去做出使大臣?况且,两国邦交,岂能儿戏,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国家战争,历来这些事情,都是交给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做的,他一介平民,还未曾想过接下尚书大人的位子,皇上便这般急不可耐的委以重任?
  “爹……能不去吗?”许樱苏不满嘀咕道,“……明日我还要去找清儿呢……”
  “圣旨明日便下,你觉得可能吗?”许老瞪他一眼,抚须说道。
  “为何皇上会特意指派我去?”
  “……是南相提议,为的是让你们这些官家子弟出仕磨练,为国培养栋梁之才。”许老略一沉吟,“想来也是用心良苦,京城中贵族纨绔子弟大多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这般下去,白爻定是要毁在你们这一代手里。出使别国,虽任务艰辛,但也能让你们懂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亦学会谦卑,为官之人,切记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南相这次能提到你,让老夫很惊讶。苏儿,你二十年未曾下过昆仑山,为人处世,太过单纯了些,这次的历练,或许能让你快速成长。好好经历,别让爹失望。”
  南相?顾昳华?
  “那出使另外两国的人都有谁?”
  “南相以身作则,出使华辰;兵部狄大尚书之子狄简出使西凉。”
  闻言许樱苏神色一萎:“南相也去?……也就是说,清儿会跟他一起去……”
  “苏儿!”许老一声厉喝,神色是他从下山来从未见过的严厉,吓得他心中一惊,“‘清儿’‘清儿’这般亲昵像什么话!宋清挽的闺名是你叫得的吗?她是丞相夫人,是你我惹不起的人,你可以客气交往,但决不能存上非分想法……”
  “好啦好啦!”许樱苏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打断他的话,“出使中晋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我走了。”说完也不等许老回话,径直跑出去了。
  许樱苏出了许府,直直朝丞相府跑去。
  不管,他就想见到清儿!
  横冲直撞一路,他衣冠不正,稍显狼狈,未等人通传,便跑了进去。
  “清儿清儿……”
  “清儿清儿……”急急的声音里已带了颤音。
  三个月。
  三个月看不见她言笑盈盈。
  三个月听不到她温声软语……
  这是多么难过的事情。
  清挽抬起头,一团蓝色的影子就撞了过来,青衣一闪,她被人掠到一边护在怀中,是熟悉的竹香。
  “许小公子这是?”男子的声音不急不缓,好听舒畅。面上笑容,随之减了三分。
  许樱苏眼睛一眨,豆珠儿便落了下来;“清儿……怎么办,我要出使中晋,三个月见不到你……”
  清挽闻言先是一愣,尔后又是一笑,安慰道:“三个月而已,转瞬即逝。茱萸花开之时,重阳节至,那时我们便又相逢了。”
  会很快吗?
  会吗?
  可是为什么全身的血液都在告诉我,那是一段很难熬的日子。
  许樱苏无法理解这般奇怪的感觉来自何处,闷,疼,浑身没一处地方轻松自在,好像中了毒针,刺得骨头都感觉到痛了。
  见他神色有异,清挽走过去,蹙眉问道:“樱苏,怎么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许樱苏委屈道:“……清儿,我舍不得你……疼……”未说完便又是两颗晶莹剔透的泪。
  清挽一叹,掏出手绢来,细细拭去他脸上的泪,说道:“樱苏,我虽喜爱你单纯童真的性子,但如今你已不是在昆仑山上,这个世间,除了你自己,除了好人,还有坏人,还有很多会伤害你至亲的人。你是男子,便应当有男子的担当,男儿有泪不轻弹。寻常分离,人生有很多,但正因为有分离,所以才有重聚。樱苏,三月之后我们再相见,我希望你还是你,但你又不是你。你能吗?”
  男子低眸半晌,抬起头来深深望了她一眼,未说一字便掉头跑开,就这般消失在丞相府。他风风火火来,亦风风火火去。来之时无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去之际亦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清挽回过头去望着昳华,表示疑问。
  昳华笑,将女子圈在怀中,语道:“由他去吧。”
  临行前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清挽一时无法□,想到后日便要离开白爻,怎么说也应该通知白桑桑一声的,便叫冬儿去一趟梦君阁,冬儿回来后却说白桑桑昨晚白莲节后便自己赎身离开了梦君阁,无人知晓她去了哪里。
  清挽有一些发愣。
  离开了?
  为何连她也没辞行?
  “好像是因为白桑桑失散多年的弟弟出现在中晋,她忙着去寻找,所以来不及跟你告别。”昳华进得屋来,将手中的飞鸽传说递给她。
  “桑桑有一个弟弟?”
  “嗯,她五岁时家中失火,两人失散,自此便音信全无,白桑桑多年来一直在找他,这也是她愿意留在梦君阁的原因。”
  “原来如此。”清挽一叹,“转眼便要各奔东西,也不知这一趟出使华辰,是好事还是坏事……”
  暮色中,火烧云艳丽如斯。
  
☆、路上
  丞相府门前,大批人马准备就绪,除去专门为华辰国进献的礼物外,有三辆马车是专门为丞相夫人的日常起居服务,“出门在外,一切从简”的定律貌似并没有影响丞相大人的选择,在丞相府中如何,行走路上便如何。若不是规定了使臣随行人数,想必连经常服侍清挽的那班人马也会原封不动的搬来。
  “有将近十多天的时间得呆在车上,夫人将就一些,路上驿站我已提前吩咐人前去打点,但还是不比在丞相府,清挽若有什么不适地方,一定要让我瞧瞧……”
  清挽笑,望着身旁突然有些话多的男子,止住了他的话:“昳华,你还在我身边。”
  顾南城顿住,复又跟着笑起来,说道:“也是。”便不再提醒,拥着她出了丞相府大门。华辰来使立在马车旁边,一身尊贵的绛紫色,衬着人玉树临风,妖冶的丹凤眼微微上翘,有一种清挽无法细说的风情,这个人似邪似正,摇着一把血玉做的玉扇妖娆的望着她。
  清挽心中微微不适。讲不出来为什么,只是直觉告诉她有危险。但人家毕竟为华辰来使,亦不好当面表现,清挽微微一笑,转过目光落到别处。
  紫衣男子拱手作揖,施礼道:“得丞相大人亲自回使,华辰万分有幸。”
  “司徒大人言重了。”顾南城回礼,微微点头。
  他双臂一抬,将清挽抱上车去,帘子拉好后,回身语道:“一路上劳烦司徒大人了。”
  “客气。”司徒瑾笑,风情万种,“传闻白爻南相宠妻如命,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听出语气中的讽刺,顾南城亦不恼,微微笑道:“我今生只有这一位妻子,她伴我,知我,同我共度一生,我为何不宠?”
  司徒瑾一愣,眼中轻浮之色掩去,敬重拜了拜,说道:“刚才失礼,望南相海涵。”
  华辰是一个崇尚一心一意的国家,在四国之中,只有华辰实行的一夫一妻制,国家法律更是严苛规定,男不二婚,女不二嫁,若是有违,凌迟处死。所以华辰人在择偶之时格外慎重,若要成亲,定是怀有一生一世的想法。他们瞧不起其他三国中三妻四妾的男子,女子都不愿外嫁,所以华辰的血统,算是四国中最纯正的一国。
  “司徒大人不必如此。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上路吧。”
  于是长长的队伍,慢慢启程。
  无人看到长街酒楼之上,一蓝衣男子望着队伍渐渐出了城门,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点儿影子,直到夕阳下落,亦不曾挪动半分。
  “主子,再不走就晚了。”
  “主子……”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辘辘马车行。
  清挽这十六年来,除了呆在京城将军府,便是女扮男装一年两次去淮州,更远一点儿的地方,她从未曾想过,亦不敢想。而如今,不仅去了更远一点儿的地方,还出了国界。一路上的风土人情,让她大开眼界,比在书本上看到的生趣得多。在清挽的坚持下,昳华许了她穿男装,每到一个城池,清挽都会便装出行,浏览当地的风景名胜,昳华自是陪着她一块儿,两人一路上游山玩水,原本十天的行程,生生的变成半个月。司徒瑾亦不催,偶尔会同他们一起,充当半个解说人,之所以是半个,是因为昳华知道的实在太多,有些连身为华辰国子民的自己都不知道,而他信手拈来,讲得又有趣又新奇。半个月相处下来,司徒瑾心中感叹,此人为友,华辰之幸;此人为敌,华辰之忧。
  还有一座城池便到华辰国都了,天色将近,大队人马在城中驿站安顿下来,明日再行启程。司徒瑾在客房之中蘸墨写了一张纸条,卷好放进特制小筒之中,再将小筒绑在信鸽身上,打开窗,将鸽子抛了出去。信鸽扑簌了几下翅膀,便飞上天空,隐入暮色里。
  人到。携妻。
  清挽在等昳华沐浴之时,因为太过疲累,趴在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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