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江南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付家府上。子敬怕有他在,付家的人拘礼,就没有一同前往,只让小遥陪着若芙去了付家。
子敬凝视着案上的丹青出神已久。那是前些天他在行宫时为她画的。那个小丫头总是好动的很,他才画了几笔,她已经坐不住跑去放风筝了。即便她不再眼前,他依旧画得出她的模样。画中人儿连眉眼中都流露着和她一样的神韵。良久,他提笔蘸了墨在画上书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子敬的亲信宇文易进来的时候,子敬刚刚书完字,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之色。宇文易瞥见丹青上的人,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王爷已经陷进去了。
“何事?”见宇文易进来却迟迟不说话,子敬卷了画问道。
“私盐一案已有眉目。贩卖私盐的几家商号已经被我们的人监视住了。”宇文易呈上一个信封。
子敬打开信封,上面写了几个商号的名字,“不要打草惊蛇。几个商号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能耐。他们的背后肯定有朝廷的人指使。”
“是。”宇文易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门外有人来报:“王爷,公主回来了。”
宇文易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江南的行宫虽不及别处的奢华,却精于亭台楼阁的设计雕琢。园内的花草种类之多也是别处所不及的。春日正好,园中池碧花红,草长莺飞,连风中都带着暖意和淡淡的香气。子敬穿过庭院,见若芙正坐在亭子中望着湖心倒映的一轮圆月。银白的月光柔柔地洒在她身上,他看着月光中她恬静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脉脉。
“这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会留在付家呢。”子敬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若芙转过身回道:“我怕给表叔添麻烦,就回来了。”她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了些。
子敬无害地笑了笑,“原来珞儿也知道你很会给人添麻烦。”
若芙沉默不语。
没有等到她像往常一样不服气地回嘴,子敬才觉得她今天有些异常,“不开心?”她眉心微琐,小嘴也是撅着。
若芙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平日里话多得像喜鹊一样的丫头,今日只会点头和摇头了。子敬很是担忧:“珞儿……你怎么了?”出门时她还兴高采烈的,回来怎么就变了一个人呢?
“我只是为表姐难过。”若芙总算开了尊口。
“表姐?付大人的女儿?”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子敬有点摸不着头脑。
“嗯……她嫁人了。”
“那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苦着一张脸?”他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多半是舍不得她表姐。
若芙看出子敬的想法,有些着急,“不是因为这样!”她急得快要掉眼泪。
子敬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严重,“到底怎么了?”
若芙扁了扁嘴,才把事情说完整。原来付卿有个女儿比若芙年长写,名唤静娴。当年若芙来付卿家小住时,两个小女孩很是投缘。今日若芙去付家问起表姐,才知道表姐去年已出嫁,嫁的是江南巡抚高佑的独子高禄。婚后才知那高禄全然不像媒人所说的才德兼备,整一个浪荡公子,三天两头眠花宿柳。表姐稍有规劝,他便辱骂,有时更是拳脚相向。付卿说道此处不禁拍案懊悔当时只听信了媒人的一面之词,将女儿推入了火坑。
若芙说着也红了眼眶。子敬看了心疼,哄她明日一同去高府看看。若芙这才稍稍安了心。
若芙第一眼见到高禄的时候不由得一惊。她原本以为高禄长得贼眉鼠眼,样貌猥琐。谁知竟是一个唇红齿白的俊朗公子。若是撇开品行不论,和她表姐站在一起确实是一对璧人。只可惜——若芙不由得感叹:衣冠禽兽啊。
然而禽兽不仅衣冠,还很懂礼数。招待子敬和若芙,那叫一个周到。和静娴也极像一对恩爱夫妻。这么会演戏,难怪把表叔骗了!若芙暗自翻白眼。
四人围着庭院里的石桌品茶。若芙假笑得脸都僵硬了。拉着静娴说要讲些悄悄话。也不等高禄反应,就拉着静娴往后院去了。子敬瞥见若芙转身时,高禄眼中觊觎的目光,那绿幽幽的目光让子敬非常恼火。
“表姐,我在宫里就想着给你带点什么才好。”若芙有心哄静娴开心,“挑来挑去,还是这个玉镯最适合表姐了。”
静娴打开雕工精致的檀香木盒,里面是一只翠绿的贵妃镯,通体剔透无瑕,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种。“珞儿,这么贵重的东西……”
“只要表姐喜欢就好。”若芙知道她会推辞,便抢着打断她的话。取了镯子要往她手上戴。才拨开她的衣袖,静娴白皙的手腕上一块淤青让若芙倒吸了一口凉气。
静娴慌忙掩了衣袖,不自然地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随意戴。珞儿,你的心意姐姐好生收着便是。”
若芙早在心里把高禄骂了千万遍,听着静娴刻意的掩饰,再也不能忍,当即放声大哭:“表姐……他这个混蛋!他居然打你!他怎么可以打你!”
静娴忙捂了若芙的口,“珞儿,不要胡说。这是姐姐不小心碰伤的。”
若芙拨开她的手,扑到她怀里仍旧哭着:“你不要骗我,表叔都告诉我了。表姐你好不值啊!”
静娴听到此处,也垂泪道:“珞儿,这都是命,怪不得旁人。”她轻轻拍着若芙的背安抚着,“珞儿,将来你一定要嫁个好人家……”
若芙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会在静娴的怀里嚎啕大哭。子敬和高禄大概听到了哭声,闻声寻来时只见两人抱在一起哭得梨花带雨的。
子敬皱了皱眉上前去拉起若芙,拿出帕子为她拭泪,“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静娴看到高禄凶恶的目光,心中一颤,忙揩了泪,仍旧笑道:“刚刚和公主叙旧,说及往事,公主想起伤心的往事。还请王爷勿怪。”
表姐打了圆场,若芙也只得收了泪,却还是怒瞪了高禄一眼。她哭过的小脸通红,眼睛微肿,眸子更是亮得惊人。这一记怒瞪在高禄看来却充满了娇嗔。
因为若芙哭得惨兮兮的,子敬只好带着她回行宫了。在马车上,若芙还是哭。
“珞儿……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好不好……”子敬重从头到尾只这么一句哄着。完全没有平日里朝堂之上辞令如锋的架势。
若芙一直哭到马车快到行宫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得跳脚。她如今这么一哭闹,反而令静娴落了不是,不知高禄又要怎样虐待她。想到此处,若芙急得要杀回高府,扬言要宰了高禄。
子敬听了好笑,拉她坐好,“高禄至多也就是虐待妻室,按律也罪不至死。珞儿你贵为公主,怎么滥用私刑?”
若芙有些泄气,小脸皱得像个包子:“二哥你还有心思说笑。”
子敬一边为她拭泪,一边解释道:“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别人是无法插手的。”
若芙似乎悟出些什么,落寞地倚在窗边,“二哥,如果我以后也嫁了个像高禄那样的人,你也会放手不管吗?”
子敬一愣,随之沉默。只要一想到她将来要嫁他人为妇,他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二哥……”见子敬久久不答,若芙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回过神,宠溺地拍拍她的脑袋,“二哥怎么舍得你嫁给那样的人。”
来到江南的小半月里,若芙每日都要静娴陪着四处游玩。看着表姐日渐开朗,若芙猜想高禄定是收敛了许多。只是这厮总是厚着脸皮要来为她们“鞍前马后”,完全搅了她的好兴致。这家伙都没有一点正事要忙吗?不务正业!
同样不务正业的还有她敬爱的二哥。不是来江南查办私盐一案的吗?怎么也清闲得成天陪着她呢?
“二哥,我有表姐陪着,不会有事的。你还有公务在身呢。”早上准备去游船时,她还是这么劝着。
子敬当然不肯。那高禄成天围着若芙转,要不是碍于付静娴的面子,他早就出手教训那个色胆包天的家伙了!“没什么要紧的事,去散散心也好。”
怎么可能没什么要紧的事!二哥的亲信宇文易白天总在外,等他们会行宫时,他又似乎等候子敬多时,有要事禀报的样子。要是二哥为她耽误了大事,她可怎么担待得起!若芙在出门时仰天懊恼着。
然而尹若芙向来没心没肺,一到船上她就来了兴致。赏景、弹琴、品茗。哪里还有心思管她二哥还有什么公务在身。玩闹了一阵子,她也有些乏了,和静娴相倚着,欣赏着沿岸的风景致。
“表姐,这江南真好。这么个灵秀的地方,我都不想回去了。宫里闷死了。”若芙望着对岸的一片葱绿,懒懒道。
静娴抿着嘴笑,“珞儿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
“真是没良心的丫头!玩起来就连母后也不要了吗?”子敬嗔道,却还是递了一块绿豆糕给她。
若芙接过绿豆糕立马讨好地笑道:“我怎么舍得母后。也不舍得二哥呀!”呃……好像漏了某个人了……
子敬被若芙明艳纯粹的笑容晃的一时出了神。在这青山绿水间,好像所有的人事都不见,只余他和她相对千年。
一旁的静娴看着子敬凝视若芙的目光,不禁微微蹙眉。
“王爷,”船舱外侍候的小厮禀报道:“旁边一艘游船坏了浆,望能上船同乘。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子敬向不远的游船望去,只见两个女子立于船头。应是一主一仆。
“是崔兰小姐。”静娴脱口道。
“表姐你认识她?”
静娴点头道:“是崔丞相的长女。”
“即是这样便让她们上来罢。”子敬做主道。
崔兰进了船舱,向子敬和若芙行礼言谢。也与高禄、静娴问了礼。举止端庄得当,果见大家闺秀风范。其模样也是极好的。面若桃李,明眸皓齿,柳叶弯眉,目光流盼见却没有半分轻浮的神色。
“表姐怎么会和崔小姐认识?”若芙对崔兰很好奇。大家闺秀她也见过不少,但大多矫揉造作,独有眼前这位内敛沉静又大方得体,同为女子的她也不得不感叹:女子当如是啊!
“崔大人的父亲前些年自京城来苏州养病。兰儿便随行来侍奉祖父。崔家与付家有些许交情,故而我与兰儿也情如姐妹。”静娴答道。
“崔小姐真是一片孝心。”若芙对崔兰笑得很灿烂。不是为何,她对初次见面的崔兰很有好感。
“公主谬赞。”崔兰谦虚道:“能侍奉祖父终老是做晚辈的福气。”
说话间侍婢前来进茶,却不料船身一晃。一杯热茶洒在了崔兰的衣裙上。侍婢连忙跪下认错。崔兰淡定地拭了拭衣裙,柔声道:“无碍。无碍。”不见半点慌乱的样子。
子敬递来一方素帕,“新来的侍婢总是鲁莽。还是崔小姐雅量。”
崔兰接过帕子,“谢王爷。”
若芙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忽然灵光一现,狡黠地笑了起来。
若芙今天玩得很尽兴,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傍晚回到行宫时,宇文易仍旧候着子敬禀报事情。若芙今天却抢在子敬面前对宇文易道:“宇文都尉,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家王爷说,你能不能稍等一会儿?”
宇文易跟在子敬身边久了,对这位小公主的无厘头早已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回到:“属下告退。”
子敬看着若芙调皮的样子,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瓜,笑道:“公主殿下有什么重要的事,嗯?”
若芙神秘地眨眨眼,“二哥,你觉得崔家大小姐怎么样?”
“怎么说起她来?你这丫头又在想什么呢?”
“二哥,你不觉得她做敬阳王妃很好吗?”丞相之女,又端庄贤惠,唔,真的是和温和谦恭的二哥很般配,“让她当我二嫂好不好……”若芙越说越没有底气——二哥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很不高兴。
子敬沉着脸不说话,若芙也不敢说话。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二哥。脸上没有一贯温和的笑容,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两个人对默了一会儿,子敬才开口道:“珞儿,小孩子家不要操心这种事。”他的口气很淡漠,也不等她回答,便走开了,留下若芙傻傻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所措。
子敬一路往书房去,刚才若芙的一番玩笑般却又似很认真的话像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在他的心上揪了一把。怎么可能好?在我心里,怎么会有人比你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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