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朕非你不娶

25 一箭擦身


王良出了锦绣楼就和我分道而行,去拟定分发城中富户商贾的请帖,我独自走回州府衙门。
    我刚在房间坐下,封言轻扣了下门,便推门进来。
    “坐。”我为封言斟了杯茶,示意他坐下。
    “你那边怎么样?”我询问道。
    封言放下茶杯,马上起身向我汇报,“验尸官已经通知陈州府的家属来领尸了,后日下葬。他和书丞一道帮家属在整理陈大人的遗物。”
    我再次伸手示意他坐下,他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头更疼了。难道这是跟着老妖的规矩?我好像从来没这样过。
    “整理遗物?”我略微一想,不由的笑了,这不是我用过的伎俩么?
    封言点了点头,“是,不过据属下看,他好像在找东西。”
    “那是肯定的。”我抿着嘴暗笑。
    不久前为了查那封密信,我几乎把文经馆翻过来了,想必这位验尸官为了那“把柄”也快把陈州府的房间挖地三尺了吧!
    “公子已经料到了么?”封言忽然抬起头,惊异的看着我,看的我一阵心虚。
    我轻抿了口热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陈大人为什么被杀?他和验尸官可没有私人仇怨。他们没有私仇,可也没有私交,怎么会主动去帮他收拾遗物?必定是他主子给了他两个任务,一是灭口,二是要找回罪证。在这种敏感时期,铤而走险,说明这东西对他们十分重要。我猜,他要找的极可能是账本。”
    “公子,他若是拿到罪证准备潜逃属下要将他拿下么?”封言低声问。
    我一摆手,“不,跟着他,我要釜底抽薪,把他们一锅端了。顺便问一句,你擅长跟踪么?”
    “若说这断案的本事天下可能无人能胜过公子,那这跟踪的本事封言可从来没遇见过对手。”封言轻笑一声,淡淡的,却极猖狂,让我不禁想抽他。
    “哦?那我和你们家主子比呢?”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封言,不怀好意。
    “封言的主子就是公子,属下告退。”封言警惕的看了我一眼,连忙低首行礼,眨眼间就消失了,仿佛我放疯狗在追他一般。
    “你倒是聪明!”我兴致索然的自言自语,他比之灵剑和王良都机灵,让我非常扫兴。
    不过有一点还是让我很高兴的,封言的轻功确实了得。
    送走了封言,我正想睡个回笼觉的时候,王良推门而入,脸色惨白的冲了进来,一把拉起我,“公子,出大事了。”
    “你慢慢说。”我揉了揉太阳穴,头越发昏沉。
    “再慢就来不及了,东、西大营,哗变了。”王良一把扯过我的胳膊就向外走,骨节咯吱作响,捏的我手臂生疼。
    “什么?”我惊叫一声,五雷轰顶,天旋地转。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军中乱了。
    “公子,公子。”王良叫了我两声,我才回过神。
    “公子找个地方避一避,叛军马上就要攻城了。”王良边拉我往外走边说。
    “也就是说叛军还没攻城?”我拉住王良沉声问道。
    “公子,来不及了,再不出城,就走不了了,邵将军临走时千叮万嘱让我护你周全。”王良蛮力发作,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
    我甩开王良的手,“王良,你冷静点。奉德要是真乱了,你、我、邵将军一个都跑不掉,都要被军法处置。”
    “这,这,这,哎!”王良长叹一口气,松开了我的手。
    “让我想想,你先派人把封言找回来。”
    我搓着手,暗自盘算,哗变一起,奉德就是生灵涂炭。
    奉德乱了,整个秦川就可能都乱了,不管我能不能逃出奉德城,老妖他老子都绝饶不了我,也饶不了远清,王良一干相关人都跑不了。
    于公于私,我都得阻止这场哗变。
    “王良,你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我转头问王良。
    王良犹豫了一下,“具体的情况末将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东、西大营都断粮了,军中盛传州府城仓有备战的存粮。”
    “城仓真的有存粮么?”我轻蹙眉头,疑惑不解的问。
    王良摇了摇头。
    我心一沉,轻叹一声,想来也是,若有存粮绝不可能现在还不拿出来赈灾。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就是有人在军中散布流言了?”
    王良摇了摇头,“其实,其实,这,这是邵将军说的。”
    “远清?”我越发混乱,远清,你在秦川吃糊涂了?这种话你怎么能说?不要命了?
    “邵将军也是被逼无奈,起初将军要把军粮分发给灾民,其他营主将领死活不同意,邵将军才说城仓有备战的存粮,万不得已他会开仓。”
    我焦躁不安的踱来踱去,手心渗出冷汗,十指冰冷。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如何收场。
    我现在就是站在城楼上赌咒发誓,也不会有人相信城仓没粮。
    我灵光一闪,要是能让乱军相信城仓没粮了呢?
    “王良,乱军到哪里了?”
    “正在各自营中集结,不出一时三刻应该就杀到城下了。公子你还是快些走吧,末将也好部署兵力,殊死一搏。”王良拧着眉,面容冷峻。
    我朝王良一摆手,“邵将军临走时下令,奉德的军政要务都要受本官节制,王副将可要服从军令。”
    王良一抱拳,“是。”
    “召集城中所有驻军,换上灾民的衣服,立刻赶到城仓,给我泼油,架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城仓烧掉。”
    王良微微一怔,随即头也不回的策马奔去。
    我冷笑一声,为什么奉德这么乱?此刻我倒是有点明白了,是有人要它乱。
    我就觉得此事甚是蹊跷,军中断粮,有人滋事,军心不稳这是肯定的,奇就奇在东、西大营一起变乱。
    要知道东、西大营又不是隔着个山头,扯着嗓子喊一声,大家就头一疼脑一热,抄起家伙一块儿造反了。
    整整隔着一座奉德城,竟然能统一行动,统一指挥,短时间内集结几万大军攻城,分明是有人在暗中策划煽动。
    我们夹在“中间”,竟然没收到一点风声?
    我不由的皱眉,这说明对方蓄谋已久,筹划周密。对奉德,是志在必得。
    这次可是真刀真枪,你死我活,我们失了先机不说,而且处境尴尬被动,翻盘谈何容易?
    败了,我就真的可能死在这里。
    思及此,我不由的一颤,冷得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牙齿咯咯作响,剧烈的喘息,睫毛上迅速的凝了冰。
    我害怕,真的害怕,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出城找个地方躲起来。
    说穿了,我只是个成长中有点小灾小难的小丫头,连只鸡都没杀过,我没勇气去面对城楼下的千军万马,他们一声嘶吼我都心惊胆战,手脚冰凉。
    “公子。”封言策马赶到。
    我已经蒙了,脑中一片混沌,索性一咬牙,紧了紧狐裘,翻身上马,和封言共乘一骑,“去城楼。”
    “公子可是已有了对策?”
    “没有。”我摇了摇头,与以往不同,这次别说是以防万一,就连一条退路我都没想好。
    这是我活到现在的第一次赌博!
    我站在城楼的阶梯上,咧咧的寒风如利刃一般,兵士都屏住呼吸,紧盯着前方。
    轰隆隆的马蹄声,地动城摇,我长叹一口气,睁开眼睛,乌压压的一支大军,溅起一片雪浪,一眼望不到边际。
    到底还是来了,直到前一刻我还自欺欺人的幻想,哗变是误传。
    “我等执行军务,开城门。”一个大胡子军官执马鞭高声喝道。
    守城军官在我耳边低声道:“大人,这是西一营的营主,高盛。”
    我在守城军官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守城官高呼:“高营主,王都尉就在城中执行军务,末将并未接到军令。”
    另一个年轻将领催马上前,“我们是奉秦川总兵大人的命令,王大人不在营中是以并不知情。”
    守城官转过头,为难的看着我,“大人,这是东三营的营主,何斌。”
    我环视一周,压低声音对守城官说,“跟他要令符。”
    守城官话音未落,大胡子高盛已然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指手划脚,延误了军情,本将一箭穿了你的脑袋。”
    城下的兵士纷纷举起了长矛,守城的士兵都拉起了弓,剑拔弩长,一触即发。
    “高盛,那你看看本官是个什么东西!”我悠悠的走上城楼,举着御前行走的令牌。
    何斌打量了我一眼,认出了我手中的令牌,面露惶色,立时收敛,扬起马鞭,高叫:“都住手。”
    何斌故作不知我身份,向我一拱手,“这位大人,我等真的有紧急军务在身,还请大人通融。”
    我也挥手让守城士兵放下弓箭,和颜悦色的笑道,“何营主,你看不是本官有意刁难,你们带着上万兵马,说是奉命又没带令符,下官可是和王都尉立了军令的,这城门,本官真不敢开,若有什么差池本官就是脱了这身官服,摘了自己的脑袋也担待不起。”
    何斌略微不耐一挥手,“军情紧急,有何差池,自有我等担待,大人你速速开门。”
    我低首踟蹰,额上渗出了冷汗,这缓兵之计眼看就进行不下去了,正在此时王良脚步匆匆的带人赶来,我长舒了口气,心中略微有了点底。
    我一仰首,沉声道,“恕本官不能从命。”
    “妈的,别和他废话,兄弟们,冲进去。”高盛呸了一口,恶狠狠的说。
    “高盛,你煽动军心,攻打州府,本官可提醒你,这视同谋反,要株连九族的。”我板着脸厉声喝道。
    “呸,黄口小儿,毛还没长齐呢,敢对老子吆五喝六的,老子带兵打仗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什么东西。”高盛立着眼,满脸煞气。
    “高盛,本官是御前行走,洛卿仪,奉旨查察秦川灾情的钦差,你再敢口出狂言就是以下犯上,忤逆不敬。”
    我一席话,人群中一片骚动,一个将领催马上前解释道:“钦差大人,末将等并非犯上作乱,只因军中断粮数日,末将等是恳请开城仓放粮的,邵将军早立了军令状在前。”
    “王副将,可有此事?”我扭头问道。
    王良一抱拳,“大人,确有此事,只是昨日暴民袭抢了城仓的屯粮,并放火烧仓,末将就是去城仓救火才刚刚赶来。”
    “兄弟们,别听这他们胡说,兄弟们冲锋陷阵,哪有饿肚子的道理?说到皇上面前,皇上也不会治我等的罪。冲进城,吃军粮。”高盛挥着马鞭煽动士兵,士兵又举起了长矛嘶吼着要攻城。
    场面已然失控,我回身接过一个士兵手里的卷轴,厉声喝道:“守城的所有将士听令,本官手上是东、西大营的所有将士的从军名册,今日你们的任务不是守住奉德,而是把这份名册呈给皇上,犯上谋反者论罪当株九族。”
    “遵命!”守城士兵地动山摇的一声怒吼,叛军停住了,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迟疑了,安静了。
    我沉声道,“今日你们进城,明日你们的父母兄弟,妻儿子女没有一个人能活命。”
    何斌一见情势不妙,立时站出来,“他那份名册是假的,从军名册在营中。”
    我迎风抖开名册,密密麻麻的罗列着人名的纸卷在风中杀杀作响,“何斌,你想用你千千万万士兵亲眷的性命来验证本官手中名册的真伪么?”
    “城仓到底还有没有粮,我说诸位营主定然不信,几万大军这样贸贸然进城,罪过不轻。两厢权衡,不若各位营主自行进城查看,若是王副将所言有误,本官和王副将任凭各位营主处置。”
    几位营主相互交换眼色犹豫不定,何斌见状急忙高喊,“你想诓骗我等入城,我们不是三岁孩童,岂能上你的当!”
    我轻笑几声,“诸位营主,兄弟,你们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还怕本官算计?诸位营主放心入城查察,本官就站在这城楼之上,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是少了一位营主,你们上万兵士可以从本官的尸体上踏过去。如何?”
    几位营主正拿不定主意交头接耳的商量,突然军中一支冷箭破风而来,速度之快,封言的剑只拔出了一半。
    黑翎羽箭直取我的心口,我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被王良向旁边一拉,羽箭“砰”的一声钉在了城墙之上。
    我看着半入城墙的羽箭,黑色的翎毛还在颤悠,心狂跳不止,大哥,你是想把我活生生的钉在城墙上啊。
    王良举起长剑,“准备,放箭。”
    “住手,”我朝王良一挥手,摇了摇头,刚刚那一支冷箭就是为了把即将稳住的局面打乱,乱军不能见血!
    “诸位营主,城仓若有粮,你们大可取了本官的项上人头,若无粮,本官也对今日之事既往不咎。若诸位营主一意孤行,那本官也只能把今日之事以及这份名册上报朝廷,请圣上裁夺。”
    “大人可能保证朝廷对此事不追究我等的责任?”几位营主商量一番后,终于妥协了。
    我转向聚精会神观察那支羽箭的封言,“取纸笔。”
    我合上写好的奏章,举在手中,“诸位营主退兵之时,本官立即差人送折入京。诸位营主,请吧!”
    我从城楼上走下来,一身的冷汗,寒风中不由的瑟缩了几下,好险!我人生的第一次赌博,竟然是一场豪赌!
    封言上前给我披上狐裘,“公子,你受伤了!”
    我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肩,衣服擦破了,星星点点的血渗了出来,方才感觉到疼。
    封言紧蹙着眉头,“公子,属下为你包扎吧!”
    我摸了摸伤口,幸亏穿的厚实,只擦破了一点皮,于是朝封言摆了摆手,“不必,我还要去和他们谈判。先找人盯住高盛和何斌,平日里和他们交好的人也全给我盯住不能再出岔子。还有,那个用箭射我的人你看到了么?”
    封言摇了摇头,“这人很不简单,这么远,还能把箭射在城墙里,简直是天生神力。”
    我缄默不语,何止是天生神力,这个力道,这个准头,活脱脱就是古代的狙击手。他手里的哪是弓,活脱脱就是一把□□。
    这一箭让我不由的想起了慕容家,据史志记载,慕容家的先祖就是一位天生神力的将军,能拉千斤弓,洞穿城墙,我原以为这和刘邦斩蛇是一个道理,为自己造势。
    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神人。
    上了马车,我身体发软,瘫倒在车上,望着车顶出神,顿生庄生梦蝶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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