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觑眼笑看萧蕴宁,不住的点了点头,缓缓的和上礼单不置一词。我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来被当热闹看的。
萧蕴宁莫名其妙,“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我不禁冷笑,这是个烂摊子我早就猜到了,我没想到的是,就连这“烂摊子”崔静都没看住,这笔迹分明是老妖的。
要是换了别有用心的人,今天你我他(崔静),统统歇菜。
我把礼单递到萧蕴宁手中,“萧大人,依你之见,这礼单应当如何写?”
萧蕴宁展开一看,立马变了脸色,猛翻了好几页,惊疑的我,半晌没回神。
我轻声唤,“萧大人?本官在问你话呢!”
萧蕴宁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声音发颤,“全凭大人做主。”
我轻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萧蕴宁,“凭我做主?那本官就做一回主。”
待我们点清回礼,接风宴已接近尾声,皇上阴着脸,崔静坐立难安,东张西望,看到我时,差点激动的跳起来。
我笑着朝崔静点了点头,他舒了一口气,也对我点了点头。
我朝内侍官招了招手,低声耳语几句,内侍官迟疑了一下结结巴巴的问道:“大人,这……妥当么?”
“妥当,出了差错自然有本官和萧大人担当。”
我偷瞟了一眼萧蕴宁,萧蕴宁脸上陡然一僵,原本已经菜色的脸,变得更为难看,双目有一下没一下的瞟着我,大约就像看疯子。
萧蕴宁仍不死心的劝说:“大人,蕴宁可担当不起,这……不若直接将礼单呈上,免了……事关国体,儿戏不得,轻则免职,重则流放,大人三思。”
我轻笑一声侧首望着萧蕴宁反问,“儿戏不得?”
心里暗道,你和崔静能把回礼的礼单都让人掉包,还跟我说什么儿戏不得?
萧蕴宁看了看我们面前的朱漆大木箱,泄气的叫道:“大人……您不可拿自己和蕴宁的前程性命开玩笑……”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平声静气的安抚道:“放心。”
我是不会只拿你我的前程开玩笑,我怎能忘了尚书大人?我是在拿我们仨的前程开玩笑。
把我拉下水,然后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置身事外,顺便幸灾乐祸,时机成熟也可以落井下石?
老妖能,不代表崔静和萧蕴宁也能,我能弃官回家种红薯,你们能么?
大红灯笼逐个熄灭,仅剩那巨型的冰灯泛着霓虹的光彩,原本热闹的天下洛苑顿时安静下来,紧接着是不明状况的窃窃私语。
我莞尔一笑,“萧大人,来不及了……走吧。”
萧蕴宁垂头丧气如丧考妣,像是押赴刑场的犯人。
我心里暗笑,拉我下水就不要怕自己淹死,我是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人。
皇上看见所谓的“礼单”是两人抬着的大箱子,双目圆睁,难以置信,眼睑一闭,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锐利的扫视了我和萧蕴宁一眼,警告我和萧蕴宁,要是搞砸了,朕要你们好看。
崔静原本因为酒气所至的微红,顿时散去,惨白惨白的。再看看皇上的脸色,身子不由的一哆嗦。
两名侍从手脚麻利的把东西抬出来布置好,群臣一下子沸腾起来,议论纷纷,这是要干什么,是不是有歌舞表演。
我手里捏着绣花针一样的细线,款步走向梅林,纤手一扯,缓缓拉动。
萧蕴宁大气都不敢出,双眼几乎要突出眼眶,紧盯着我手里的线。
我和萧蕴宁躲在寂静无人的梅林里,“吱吱呀呀”的声音分外清楚,在萧蕴宁听来简直犹如诅咒的魔音。
我每每用力拉动丝线,萧蕴宁的表情就像足底踩在刀尖上,眉头紧皱,屏住呼吸。仿佛我拉的不是丝线,而是萧蕴宁绷的紧紧的神经。
随着我手指微动,一列列大气磅礴气韵内敛的颜体大字映现在白色的幕布上,幕布上立时呈现了金色的光晕如同星辉洒落,全场一片哗然。
丝线转动,幕布上变幻字迹色彩,夜色下美轮美奂,如星辰坠落,光华夺目,唏嘘赞叹不绝于耳,甚至有人鼓掌高声叫好。
惊艳之处足以媲美凌疯子那纯金打造精雕细琢的礼单。
我指尖捏着丝线一头停住不动,神色凝重的看着萧蕴宁,“萧兄,看你的了。”
萧蕴宁深吸一口气,抓着锦绳的手不停的颤抖,坚定的朝我点点头,视死如归。
我抿着嘴生怕自己笑出来,伸出手对萧蕴宁数着,“一、二、三。”
我和萧蕴宁一起动手,差别在于他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我只是两指微微一动。
冰灯前的幕布落下,一团烟火“嗖”的飞向天际,在夜空中开出绚烂夺目的花朵,礼单掉到冰雕的花心里,窜起一团红色的火焰。
幕布之后空空如也,整个过程只在一瞬间,所有人都被惊呆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凌疯子转向梅林起身击掌大笑,“好,好,本宫大开眼界。”
我看着目光涣散,瘫坐在地上的萧蕴宁,抿嘴轻笑。
这说穿了就是个简陋的魔术,关键在出奇得以制胜。
至于萧蕴宁何以会吓成这样,就要从我们准备这个魔术开始说起了。
“大人,蕴宁对此不甚熟悉,恐难当大任,不若蕴宁来协助大人拉丝线如何?”
“如此也好。”
“大人,何以丝线蕴宁一拉就断?”
“萧兄切莫焦急。”
“大人,蕴宁再试一试。”
“好。”
“大人,此法不通,不若直接呈上礼单,免得横生枝节。”
“蕴宁怎么不早说?礼单都已镂空,放到机括之中,别无他法。”
“大人……来不及了,这可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萧兄还是拉锦绳吧,这从旁协助之事,交给小弟。”
“可……可,下官还没试过。”
“来不及了,凭萧兄的聪明才智定然能一举成功。”
“大人……”
“萧兄可要谨慎,胜败在此一举,你我二人的前途性命可都在萧兄身上了。”
“大人……蕴宁明白。”
我暗笑,你拉的是织锦绣线,当然一拉就断,我刚才用的可是叫宫人暗自准备的鱼线。
其实萧蕴宁负责的“关键部分”,大抵有手,且能动的人都可以做到。
我和萧蕴宁回到座位之上,崔静脸色惨白,眼珠在我和萧蕴宁身上转了好几个来回,两唇微微动了动,却始终一句话都未说出来。
我看着崔静笑问,“大人,可是觉得热?”
崔静僵硬的摇了摇头,忘记了掏袖中的丝帕,直接以袖口擦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那应该是冷汗吧!
“西线无战事”,是老妖他老爹登基以来最大的功绩,历时几年,大战小战无数,今天要是砸在户部手里,崔静今后的日子不好过是肯定的,关键是皇上能不能让他眼前的日子过去还是个未知之数。
崔静是个仕途坦荡,养尊处优惯了的,今天被我结结实实的一吓,有些发懵,半晌缓不过神来。
看着崔静和萧蕴宁面色惨白,唇无血色的样子我略微有些歉意,原本我只是想警告他们一下,不要以为我温和就当我“傻呵”,谁成想过了头。
我端起酒杯莞尔轻笑,“今日只是全赖大人领导有方,萧兄足智多谋。我敬二位大人一杯。”
崔静和萧蕴宁直勾勾的盯着我,像活见了鬼,眼里不经意的流露出深深的敬畏。
我举着酒杯看着两个惊魂甫定木然不动的人尴尬不已,干笑了两声正要独饮,却发现凌疯子离得老远,笑颜迷离的向我隔席举杯,我撇了撇嘴对凌疯子拱了拱手,举杯饮尽。
崔静半晌后缓缓开口,“岂敢,岂敢!”
他明显的底气不足,压了一口酒方才好些。
我犹记得宴会散场时崔静和萧蕴宁双双称头痛,未与任何人寒暄,早早告辞。对我更是犹如瘟神厉鬼,避之不及,更不要提寒暄了。
萧蕴宁没走出两步忽然回首,神色古怪, “大人……您头上……有枝梅花。”
“嗯?”我摸了摸发髻,果然上面插着一枝梅花。
萧蕴宁那是什么表情?莫不是什么暗杀的记号?思及此我拿着梅花的手不由的一抖,梅花掉落在雪地上。
我眼前黑影一晃,老妖弯腰拾起地上的娇艳如血的梅花,一抬手复又插到我的发髻上,似笑非笑,“洛洛,莫不是想当尚书?崔静可吓的不轻。”
我扬了扬嘴角,笑道:“古语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
自从那日使臣接风宴后,我俨然成了“户部一霸”。
萧蕴宁接连两日对我避之不及,连一贯“垂拱而治,不问世事”的崔静都严谨小心起来,每日从清早开始就踱着方步在户部转悠,事无巨细虽不能亲力亲为,但都要亲口过问,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我又出幺蛾子。
弹指一挥间,我和崔静的角色互换了,现在我成了户部的摆设。
户部官员看到尚书大人巡视,无一不目瞪口呆,私下里窃窃议论,尚书大人准是在接风宴上出了风头,又受了赏,振奋鼓舞,一改往日的散漫。
我暗自窃笑,崔静哪里是受了赏才振奋起来的?他分明是吓破了胆。
要是“赏”能让得过且过的崔静勤勉为公,殚精竭虑,恐怕他今日已经累的躺在崔家的祖坟里了。
皇上可真没少“赏”崔静,只是尚书大人让满朝文武对他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误解,他不是醉心诗酒,无心政务,他是典型的“说着不走打着走”。
至于萧蕴宁,公务上倒是一切如常,只是起先避我如避恶鬼,后来则以一种恍惚的神情偷偷看我,注视我的一举一动,仿佛既崇拜又害怕。
他也不再称我为贤弟,和我说话都谦称晚生。我不但把懒散的崔静逼得勤快了,还把恃才傲物的萧蕴宁逼得卑微谦恭了?
我朝偷偷盯了我许久的萧蕴宁一笑,问道:“萧兄……可是卿仪有何不妥之处。”
萧蕴宁连忙敛下眼,“晚生不敢,晚生唐突。”
恭敬异常又不像是装的,倒是让我真的摸不到头脑了,他要唱哪出?扮猪吃老虎?
我把玩着酒杯淡淡的笑道:“萧兄,这是何意?莫不是还在记恨卿仪那日带累萧兄之事?”
萧蕴宁失意的垂丧着头,幽幽叹道:“蕴宁那日回府,祖父之言不绝于耳。我萧蕴宁不满周岁开口能言,七岁出口成章,十五名满京城,弱冠之年入朝为官,青云直上,少年得志。呵……那日与大人相比竟然是无异于稚子,大人临危受命,力挽狂澜的胸襟气度,四两拨千斤的才智手段,蕴宁望尘莫及,蕴宁……心服口服。”
我酒入喉舌,险些喷出来。
胸襟气魄?力挽狂澜?四两拨千斤?这是说我么?临危受命倒是挺中肯的。
我摇了摇杯中的琼浆玉液,飘散在冷风中的丝丝甘醇和梅花的淡淡芬芳融而一体,我缓缓的扬起手,美酒滴沥沥的融入雪中。若是没有老妖给我的定心丸,我哪敢出幺蛾子?只是这回礼从何而来?
我俯身在萧蕴宁耳边轻言道:“萧兄实在无需介怀,有些东西之于卿仪是这杯中美酒,而之于萧兄却是这连城玉樽。”
我提起酒壶自斟一杯,轻抿了一口笑道:“失了这杯美酒,卿仪可另斟一杯,若碎了这玉樽,萧兄……”
萧蕴宁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连声笑叹:“服了,服了,无怪祖父每每赞叹大人气度过人,蕴宁结识大人,三生有幸。”
我硬着头皮勉强笑着和萧蕴宁碰杯,萧蕴宁不是在说反话吧?
我诓骗他虚惊一场,他还庆幸结识了我?还是三生有幸?
我要是他就马上到大悲寺上柱高香,顺便请明镜禅师“看看”自己前世究竟做了多少缺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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