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朕非你不娶

75 清平王府(下)


“那边是我大哥的院子,那边是我二哥的院子,那个院子过去就是我三哥的院子了。和我三哥院子对着的是我的院子,哪日有空去坐坐。”越止的确有办法带我到园子转转,回廊一路走过来,假山之上设了一处凉亭,正好俯瞰大半个王府。
    我发现上官越止他们兄弟几个住的那个西边大院后面是一片花园,花园过去是水带,小桥过去有一座非常小的院落,在茂密的花枝树丛遮挡之中。若不是高处望去,当真还看不见。
    “那里,那里是我姐姐的院子。听说姐姐得了重病,不准我们去探望。我也好些年都没见过姐姐了。”上官越止望着小院若有所思的说道,惆怅迷离。
    我轻轻点头不语,直觉告诉我这上官小姐不是病了,越止也是病人,却不见被隔离开来,深宅大院总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只是客人不便多问。
    上官家的女子,无缘相见,心里倒底有些遗憾。
    我站在凉亭边凭栏远眺岔开话题,“越止,人说‘仁者爱山,智者爱水’,府上山峰相连,水脉纵横,山水相成,布局磅礴大气,精致宜人,赏心悦目。若非胸中有沟壑,周身赋才情,恐怕设计不出来。”
    “我也如此说,三哥却说我言过其实了。卿仪,还是你和我胃口。”上官越止搓着手踱来踱去。
    问题是,我究竟是糖醋鲤鱼还是红烧大排?
    “越止,背地里编排我什么呢?”一个清朗的声音由假山后传出,吓了我一跳。
    一身流潋华靡的紫,丰神俊秀,眉眼间和上官越止有几分相似,较之多了几分阴柔,少了那份病态。
    “三哥,你怎么来了?”越止一见来人,便笑着快步迎上去。
    “我听父亲说府里有贵客,便匆匆赶了回来,不料贵客竟然被你拐走了。”紫衫男子低声调笑,看到我时愣了一下,若有所悟的连连点头,“原来是你。”
    “臣洛卿仪参见世子。”我跨步上前躬身行礼。
    眼前的人算不得陌生人,我们在使团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怎么这般生分,你和越止初见尚且直呼其名,你我说来还有一面之缘,怎么就称我为世子了?”紫衫男子笑意融融的虚扶了我一把。
    这和生不生分实在没什么关系,这是个可操作性的问题,我们虽有一面之缘,问题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来着?
    “三哥,我和卿仪这叫一见如故。”上官越止有些得意洋洋的卖弄。
    紫衫男子佯装生气的抬手轻捶了越止肩头一下,越止也不躲闪,他下手倒是极有分寸,毕竟越止的身体也不那么结实。
    “那是自然,卿仪比你们都好,你们每日都往外跑,有时候几月都见不到人影。”上官越止理直气壮的控诉道。
    “我是上官越函,越止的三哥,你叫我越函,或者三哥都行。”紫衫男子转向我,笑意温和。
    “越函世子,越止,卿仪初来贵府,尚未拜会老王爷,王爷,”我起身向上官越函,上官越止两兄弟告辞。
    “我们和你同去。”上官越函起身回望越止,“连药也不吃?看父亲如何训你。”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都找来了?”越止面露喜色,快步迎上去。
    越止的大哥,昨夜见过。另一个文质彬彬做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应该是越止的二哥。
    我打量站在一起的四人,别说,还真像越止所言,上官家的人似乎真的有种人群中一眼就认的出来的感觉。不单是或多或少相似的外貌,更多的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韵,真是像。
    “你把贵客都卷跑了,祖父正发脾气呢!我们能不找来么?”
    “臣洛卿仪见过……”我微吸了一口气,上前行礼。
    虽说礼多人不怪,你们家的人也怪多的,弯腰行礼弯的我头都晕了。
    “侯爷,不可如此,折煞越谦了。”越止的大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虚扶了我一把,我亦不矫情,起身笑了笑。
    说实话上官家的这几兄弟最像清平王的就属越止的大哥上官越谦了,为人处世接人待物的落落君子之风实在像。
    “我是越止的大哥,上官越谦,虚长侯爷几岁,若是不弃,可同越止一般直呼我大哥便是。”上官越谦亲和的笑道,低低的嗓音。
    我点了点头叫了声大哥。
    上官越函皱着眉冷不防的一笑,轻轻摇首自言自语:“真是怪事,越函自问也相貌端正,怎么侯爷独不待见我?”
    “岂敢,岂敢!越函可是冤枉我了。”我连忙赔笑。
    人精一样的,老妖一个就够了,我绞尽脑汁,伤神劳力。朋友还是头脑简单点的好,我甚是想念王良。想起老妖,我又不由的开始担心起来。
    “二哥!”越止悄悄的用手肘戳了愣在原地呆呆的书生,他方才反应过来,慢条斯理的自我介绍:“小生复姓上官,名越慈,‘戒勿越’之越,‘上爱下曰慈’之慈。侯爷亦可称小生为越慈。”
    “二哥,你背书呢?”上官越止笑吟吟的打趣道,上官越慈脸上一窘,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古语有云,礼不可废!”
    “越慈公子,卿仪有礼。”我漾起一丝苦笑,被他那串“之乎者也”绕的头疼不已。书呆子?
    “小生回礼。”上官越慈整了下衣服恭恭敬敬的回礼,那一点儿呆气在他那几个人情世故聪敏机变的兄弟里反倒显得弥足珍贵。
    我们一路往回走,上官越函突然快步追上我轻声笑问:“卿仪,你是景臻的朋友,和远清应该熟吧?”
    我点了点头,不解的看着他。
    “熟就好,烦你给他带个信儿,躲我?能躲一世?我就是追他到海角天边也要向他追讨欠债。”上官越函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失声窃笑:“不知远清欠了什么?”
    “哼!他一句人情,就从我这里借走了十几万担粮食,比户部尚书调国库的粮还容易。谁知却是有借无还,现在索性避而不见逃之夭夭了。”上官越函说起生意完全没了世家公子的儒雅之风,精明毕现。
    合着远清从清平王府挪借到秦川的粮食都是上官越函出的?
    上官越谦从背后快步走来,轻笑了一声,“要我说远清真是宅心仁厚过了头,你这么大的财主,才问你要十几万担?”
    “要不怎么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呢!都惦记我那点老婆本。”上官越函苦笑一声,叹道。
    我们一行几人不由的轰然一笑,沉郁的钟声,隆隆的回响在上官府空旷的府邸内,嘈杂的雨声,显得分外低沉。果然是钟鸣鼎食之家,大昭百年望族。
    花厅内满桌的丰盛菜肴,老王爷正和清平亲王在议事,两人面色紧绷,见我们来了忙收住,慈笑着招呼我们过去。
    上官越谦等人忙上前请安,我亦跟过去,躬身行礼。
    老王爷已然起身来至我身前,扶住我的手臂,“家常便饭,侯爷不必拘礼。”
    用膳完毕,我被请到了老王爷的书房用茶。
    他不找我,我也正想找他。
    “侯爷可是有话要说?”老王爷轻抿了一口茶,半躺在太师椅上。
    我亦端起茶杯,润了润喉轻笑一声,“王爷好生厉害,卿仪直言了。三皇子可是有消息传回?”
    老王爷觑着眼睛扫视我,突然哈哈大笑,“清音侯到底是清音侯,知微见著,心细如尘,景臻倒是一点也没走眼。”
    “王爷盛赞了,卿仪不敢当。三皇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阻滞?”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从进门看见老王爷和清平王的脸色开始我就有不好的预感。
    老王爷靠在太师椅上沉声说道:“洛阳河口决堤了,景臻失去了消息。”
    我手一抖,茶杯“啪”的一声摔碎了,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恼人的大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果然出事了。
    我起身深深一躬正色道:“王爷,我想向清平王府借兵。”
    “拿什么借?”老王爷半睁着眼,看了看打碎的杯子,复又阖上了。
    我起身坐定,言语淡淡的,我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
    “王爷在我身上想要什么,我就拿什么借。”
    老王爷猛然睁开眼,精光毕现,冷笑一声,“本王要是想要你这条的命呢?”
    “那我就要借一万精兵,什么时候能点兵出发?”我起身摘下老妖送我的蟠龙玉佩拍在桌上,“我身无常物,以此作抵,事情一了结我就回来。”
    老王爷直了直身子,仔细打量玉佩,转而又打量我,看的我心底直发毛,随即放声大笑,边笑边不住点头,又突然间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不住的咳嗽。
    我来不及细想,忙端过桌上的茶杯,让老王爷压了两口茶,帮他拍了拍背,他方才止住了咳嗽,呼吸顺畅起来。
    我本来就被他猛然一笑吓了一跳,他这一咳我又惊了一头冷汗,老爷子年纪不小了,可禁不起折腾。有个闪失,我还借兵?找阎王去借兵吧!
    “好,好,丫头,真好。”老王爷慈笑着连连点头。
    我蹙眉看着他,一头雾水,丫头?老妖透露了我的身份?
    老王爷又押了口茶,顺了顺气,“我这外孙,眼高过顶,我就是想看看什么人能入的了他的眼,让他这么费尽心机的打点安排。”
    “王爷,洛阳河口决堤了么?”我心急如焚的打断他,没心情和他打哈哈。
    “决堤了,但是景臻安然无恙。”老王爷挑眉笑看着我,“丫头,你对本王的脾气。本王改主意了。不管景臻事成与否,都要认你做孙女。”
    “孙女?”我瞠目结舌,您刚才不是还要我命呢么?
    老王爷轻叹一声:“景臻对你,算的上是用心之至了。他把你安排在王府为了什么,以你的聪明也应该明白,他是怕万一事败,牵连了你。让我认下你,有什么变故,清平王府好歹能荫庇你。”
    我静默片刻,“我要借精兵一万。”
    老王爷嘿嘿一笑,缓缓说道:“丫头,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府吧!景臻说你是出了名的鬼点子多,花样多,一不留神人就跑了。要是在王府让你跑了,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我一时气结,老妖他倒是也学会以防万一了,派了封言寸步不离的盯着我,还要嘱咐他外公?要从王府溜走,除非会飞天遁地。
    “丫头,景臻做事有分寸。”老王爷正色说道。
    我强自压下不安,坐了下来,对,老妖做事滴水不漏的,以前劣势绝境,他都能只手翻天,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带兵打仗,我是一窍不通,去了也是添乱。
    “丫头,来,祖父这就算是见面礼了,莫要嫌寒碜。”老王爷腰际解下一串白玉通透内雕青莲的念珠递给我。
    我虽不懂行,但也明白老王爷带在身上的东西能是凡品么?
    “王爷,卿仪身份尴尬,怕是会给王府带来麻烦。”我推却道,万一老妖他老爹哪天翻脸,也够我受的。再牵连上清平王府,岂不是让他们飞来横祸?
    “丫头你再叫我王爷试试?我卖了这把老脸,你还推诿?”老爷子瞪了我一眼,不由分说的把念珠塞到我手里。
    一把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
    “既是祖父和卿仪投缘,便你我祖孙二人知道即可,也不必知会旁人。”我捏着念珠笑嘻嘻的说道。
    “好好!别人也就罢了,你义父和那几个义兄总得知会一声。”老王爷满意的笑了。
    我点了点头应允。
    “太好了,卿仪可真是我们家人了,还不快来见过你四哥?”上官越止喜上眉梢嚷嚷道,先不说您的急性子,谁是你弟弟?您十七八岁的正太相,我怎么也是哥哥吧?
    “没大没小。五弟还没给父亲见礼呢,怎么就轮到你了?”上官越谦见状笑声斥责,问题是大哥您怎么认定可我就是他弟弟?
    “卿仪见过父亲。”我经上官越谦一提点,连忙行至清平王身前,郑重的躬身行了个大礼。
    “好孩子,这是为父的一点心意。你母亲、姨娘和两位嫂嫂日前去庙里进香了,下次再见吧!”清平王和煦的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雕的青莲形状的玉佩递到我的手中,我道谢后双手接下。
    接下来依次给上官家的几位少爷见礼,自己就像刚进门的姨太太,在上各位都是正房,虽然不怎么恰当,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上官家的几位少爷送的东西都让我连番推辞,艰难不已。
    上官越谦看似低调实则真是大手笔,送了一把辞世的书法名家的象牙古扇,珍贵稀有,价值不菲。
    上官越慈我就不得不说了,他的见面礼是另一个方向的“艰难”,至少我是挺艰难的。他竟然把他那本《古制编年历法通志》的孤本送给了我,显然他已经是痛割心头之爱了,但我确实感动不起来。
    险些背过气去。二哥啊!我不好这口,那孤本你就且让它“孤”着吧,您当见面礼送了我,我还得回去小心保存生怕它一不小心灰化了。
    上官越函本想把“雪影”送给我,原本我还猜测该不会是一个娇滴滴的侍妾吧!这名字听着耳熟。
    上官越止惊叫了一声,小声嘀咕:“三哥竟然舍得把坐骑送人,不行不行,我得送个更好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怎么,立时联想到了前不久拐来的“如歌”,我已经埋没了“如歌”,不能再毁了“雪影”。何况我都有了昼暖。想到昼暖我猛然想起来,老妖说过雪影是别人的马,原来是上官越函的!
    我连忙低声推辞了,同时向他讨要了一个日后兑现的承诺,他眯着狐狸一样的眼睛打量了我一眼,便爽快的答应下来,还喃喃自语了一句,“别让我倾家荡产才好!”
    我忍俊不禁,这厮如此上道?
    上官越止更了不得了,确切的说我怀疑他疯了。他竟然要把先知渡过的护身玉送给我,这个我自然是绝对不能要的,再加上众人劝说,上官越止才悻悻的收好,连说回去好好想想送个别的。
    话说有一件事情还是让我郁闷不已的,上官越止还真是我四哥,仅仅比我大一天,我瞪着眼睛向在场的所有人求证了一遍方才相信,这样狗血的巧合竟然给我碰上了。
    要是你们谁能借我点兵马我会更感恩戴德。
    晚上我回到房间,叫了殷夕言来,殷夕言又把封言撂倒之后挪出了房间。
    我掀着杯盖,轻吹着茶水,悠悠说道:“殷夕言,你不是少渊派来的吧?”
    “当然不是,凭他也指使的了我?”殷夕言摘下斗笠,不屑的拧着眉。
    “如此最好,帮我去办件事,别让人发现。”我对殷夕言招了招手,附耳轻声说道。
    殷夕言闪身就出了房门,没有多问一句。
    祖父,既然您执意要隐瞒我,那我就只好自己去“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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