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和回不来的

  他微笑着摇摇头，低头看一眼正在专心致志吃棉花糖的小小瑜，眼中温柔一些，伸手帮她整理好围巾，抬头刚要说话，却又是一愣。
  有人叫起来：“那不是梁小瑜嘛！”
  都看了过去。
  
  她站在广场中心的钟楼下面，穿着一件厚厚的亚麻色长风衣，系着长长的同色系围巾，正捧着一杯热腾腾的饮料在手里，对着那边的人们笑得眉眼弯弯，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
  远远望过去，她站在了略显昏黄的灯光下面，手中捧着的杯子发出的热气有些氤氲了视线。周焕傲随着众人慢慢停下了脚步，望着站在那里一脸满足笑容的她，有种冲动蹲下来问小小瑜：“小小瑜，你是不是也很想冲上去把你妈妈塞进下水道里踩两脚？”
  ……咳，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
  小小瑜正低头认真吃着棉花糖，感觉到牵着自己的周焕傲停了下来，她茫然不解抬头望着周焕傲，又见大家都停了下来，更加疑惑跟着四处张望，但因为她站在了人群后面，实在是身材小小，踮脚四处去看，并没有一时发现什么异常。
  肖月回头望一眼有些失神模样的周焕傲，忽而嘴角一勾，轻声说：“大家很难都没人联系得到梁小瑜啊，谁知道竟然就这么遇到了，大家真是有缘分。”
  周焕傲却没有转头看她，依旧是目光淡然望着梁小瑜。
  梁小小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敏感地听到了“梁小瑜”这么个关键词，拉了拉周焕傲的手，仰头用澄亮的眼神望着他。
  周焕傲低头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头她的头，刚要说话，却听到肖月先叫道：“梁小瑜！”
  她一边叫着，一边已经扯着大家往那边走。梁小瑜甫一听到有人叫自己，愣了一愣，转头望过来，好像是有一瞬间的疑惑以及茫然，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眼中分明有些疏远望着朝自己有些热情过头的肖月。
  肖月走过去，见她那样子，讪讪笑了，道：“你不是不记得我们了吧？真是冷漠诶，虽然你小学是半路转回来的，好歹也做过好几年的同学！”
  虽然其实前后加起来，最多也只有三年而已。
  她一开口，声音娇媚还是没有变化多少的，加之眉目间依稀能见到当年的影子，梁小瑜又看到别人模样，恍然大悟，笑得深了些，连连道歉：“我刚才没有反应过来……你们——聚会啊？”
  “可不就是聚会！但就是没人找得到你。”肖月嗔道。
  梁小瑜只是一味笑，也不说别的。众人多年不见面，纷纷过来又围着说话。
  说着说着，肖月忽然发笑：“对了，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惊讶。”
  梁小瑜微微挑眉：“嗯？”
  “就是……哈哈，你肯定也想不到。”肖月望她一眼，与身边的女人们哄笑一阵，又回头指指一直站在人群后的人，“你肯定想不到周焕傲都结婚了，女儿都能叫叔叔阿姨了！”
  “咳……咳咳！”梁小瑜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起来。
  = =对，我确实没想到过这一点……秦钦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如果没有说明，如果只是在街上看到的话，梁小瑜已经认不出肖月了。
大概就是这几章的样子，就会揭露小小瑜的爸爸是谁了>o_<（啊？你说他不是一直在告白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做人怎么这么难
  大家愈发大笑起来，起哄道：“喂梁小瑜你的反应太大了！你吃醋啊？是了，想当年你们俩……”
  梁小瑜这才发现周焕傲一直在那里安静看着自己，不由得莫名一阵心虚，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得咳嗽不止，又被人笑一阵，赶紧喝口手上捧着的热咖啡，好不容易才停止了下来，干笑一阵，也不敢去接肖月的话茬儿。
  肖月见她这模样，愈发笑得明媚起来，回头笑说：“周焕傲，你——”
  “妈妈！妈妈！”小小瑜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她最快的短跑速度，小没良心的一把扔开周焕傲的手，朝梁小瑜跑了过去，欢欢快快笑着大叫，“妈妈你回来啦！妈妈我想你！”
  梁小瑜也笑起来，原先的尴尬讪讪也被小小瑜欢快的稚嫩童音给一时间冲散得没有了，她将手上的咖啡杯随手放到一边桌上，蹲□来，梁小小瑜便往她怀里一扑，红彤彤的小脸蛋儿在她脸上蹭来蹭去，跟牛皮糖似的扭成一团，完全不见了刚才那懂事乖顺的模样，一味撒娇：“妈妈我想你我想你！妈妈你想我了没有？”
  梁小瑜有几天没有见她了，笑着摸摸她额头：“嗯。”
  这下众人全部是真的傻眼了，如果说看到从小就公认难搞的周焕傲牵着女儿出现还比较惊讶，如今见到周焕傲的女儿叫梁小瑜妈妈……这就完全是惊吓了！
  裘燕最先反应过来，讪讪道：“喂，不是吧……我在做梦？”
  “我也觉得我在做梦……”
  “我靠，这是噩梦啊还是噩梦啊还是噩梦啊？！”
  “喂你们留点口福啊，好歹是班对子！”
  “就只是表达一下惊讶之情——当年传来传去开玩笑的，怎么就真的成了？”
  “我就说嘛，我当年多么有先见之明，我早八百年就觉得这俩人有奸情！”
  “去你的！去去去！”
  ……
  众人反应不一，都热闹纷呈，反而是当事人静默了下来。
  肖月也没有说话，她微微扬起了修得纤细的眉，目光在周焕傲脸上停留一瞬，扫过一味挂在自己妈妈身上牛皮糖一样的梁小小瑜，最终将目光落在梁小瑜的脸上，轻声念：“小瑜……周瑜，呵。”她随即又笑起来，也不知道在笑谁，大声道，“我说周焕傲，你跟别人结婚不请我们也就算了，你们俩结婚，那可是咱们班的事儿，一个人也不请，藏得这么严实，未免太不给面子了吧！怎么两个人都这么凉薄啊？”
  她的语气讨伐得完全就是开玩笑意味，立刻引来大家一片讨伐声，差点就把梁小瑜给全部淹没了。
  梁小瑜抱着小小瑜，尴尬笑两声，偷眼去瞥周焕傲，吞咽一口唾沫，道：“我不是——”
  周焕傲走过来，伸手抱过小小瑜，低声笑道：“小小瑜长胖了，妈妈抱不了那么久。”
  小小瑜立马反过来揽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撒娇道：“我没有胖没有胖没有胖啦～！爸爸骗人，我没有胖啦～！”
  童言无忌，她又说得天真活泼，格外可爱，这一声当着众人面叫的“爸爸”更是贴心得很，惹得周焕傲也不禁笑出声来，眼神愈发温柔起来，轻声笑着哄她。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口若悬河。
  最原先接受众人道贺调笑要做爸爸的江骏杰目光越发冷了下来，他站在人群开外，面无表情看着那边的幸福一家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先前在超市里有意炫耀的一切都成了笑话。什么完整的家庭，温顺的妻子，即将诞生的孩子……自己居然像个白痴一样在梁小瑜面前炫耀得起劲，而她一句话也没有提，一直用漫不经心的笑容听着，他以为她只是对自己记得不清楚，或者假装风淡云轻而已。
  现在看来，她或许一直在内心嘲笑江骏杰的愚蠢。
  她和周焕傲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他俩回去之后肯定在嘲笑：看，江骏杰多愚蠢。
  他忽然内心全部冰冷下来，这才仿若是真正到了冬天里。他转眼去看到站在一旁同样一脸讪笑的肖月，突然又想发笑。确实好笑，都不知道以前自己在做什么。
  其实都是青春期的一群笨蛋在做一些蠢不可及的事情而已。
  偏偏到现在还有不甘心。
  如果要说那时候的喜欢还会延续到现在，那也不现实，但他就是不甘心，这不甘心甚至都与梁小瑜无关了，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周焕傲和梁小瑜可以在一起？明明只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他俩为什么可以这么夸张，为什么会从一开始走到现在？为什么？他们凭什么？他俩以为这是在童话里吗？！
  内心翻腾蹈海，他突然觉得了无趣味，不如就此离去。但又心知自己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任何的不对劲行为都会被当年的同学们大肆分解嘲笑一番，所以他只能尽量压抑住一切，等待今晚聚会的结束，伪装自己没有一丝波动，这就是做人。
  做人怎么这么难？
  
  梁小瑜这才跟周焕傲轻声坦白，说自己是接了一个活儿，跟别人去外地一趟，别人负责摄像，她负责写字，这样编纂一本图册出来。今天刚回来，又要到这里来帮忙做活动宣传，一口气忙来忙去，一时就没顾得上打电话了。
  周焕傲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梁小瑜突然觉得不对劲儿，这怎么感觉自己跟小媳妇儿似的了……咳，可能是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不跟人报备动向吧。小时候出门还可以跟妈妈说一声自己要去哪里，可是这些年来，她不必再跟任何人报备。就像是没有终点，也始终不记得起点的人。一直走一直走，想走就走，想停就停，不像现在，总觉得如果不解释了，就会被周焕傲用死鱼眼盯到死一样。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她突然有种危险来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