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和回不来的

第39章


  老李说起来,也不由得越发急道:“小小瑜,爷爷帮你打这个没用的叔叔,你别不理爷爷!”说着转身拿起拐杖对准李夏浙就打,“打你个没出息的,打你个给我丢脸的——小小瑜快看,爷爷打这个吓你的叔叔!”
  李夏浙想躲又不敢,只得站在原地生生挨老李这几拐杖,急着劝道:“爸爸您打我可以,别动气,医生说了您不能动气……”
  “我能不动气?!”老李眼睛一瞪,“老子差点就被你气死了!”
  另一边,梁小瑜被吓得要命,一边顺口就演出来,抬手拼命捶打周焕傲:“都怪你!都怪你!”
  周焕傲单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是我不好,怪我不好……乖,不哭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梁小瑜抓住他衣服的手在一瞬间紧了紧,眼泪愈发无法抑制地一涌而出,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汹涌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服。
  为什么他还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每次他都会这么及时出现拯救她?为什么他可以无条件包容她所有的胡闹?为什么……自己居然一直以来从没有认真地看待过他。
  小时候和他喜欢争吵不休,后来见他就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的躲,从来也没有认真地看待过。其实周焕傲并不再是以前那个会被轻易气到炸毛的小男生了……不,也许要说,他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当他出现在记者会上,面对记者侃侃而谈,以从容不迫的态度应对一切的时候,她似乎才真切的感觉到,周焕傲是个十分有魄力的男人。她甚至知道,他可以为了达到目的运用一切自己能够运用的手段,比如对记者的哄骗,手段十分强势。
  可是就是这样的他,面对她的时候,却永远都充满了拥有他独特特色的温柔和包容。
  “我怕……周焕傲,我怕……”她终于哭着说出来这句话,在他温暖而安全的怀抱里。
  其实,她一直都很害怕,可是不敢对任何人说,因为这恐惧来得莫名而强大。她恐惧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甚至面对人群时候都会有种即将被淹没的畏惧,已经怕得近乎神经质。害怕被抛弃,害怕被嘲笑,害怕被戏弄,害怕被欺骗,害怕自作多情,害怕得到之后再失去。
  所以不敢面对任何挽留和告白,从来都对自己充满自卑,畏惧那只是别人开的玩笑,闲来无事戏弄自作多情的自己,然后可以看笑话。
  周焕傲拍着她背的手略略停顿了一瞬,默然着抬眼,用锐利的目光看着李夏浙,说:“我在这里,就没人能欺负你,不要怕。”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李夏浙听的。
  虽然……似乎一直以来,让穆清和秦钦占了便宜趁虚而入,可是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将这种机会让给那两个人了。梁小瑜,将从这一刻开始,永远归由周焕傲所有,谁想动她都不可以。
  李夏浙侧眼望他,有一瞬间的迷惑。他已经打探好了很多资料,虽然关键性的资料没有找到,却也有了八成以上的把握。而“决定性”的证据就是穆清和小小瑜极度相似的相貌,所以他才下决心将梁小瑜母女俩“请”到这里来。
  “不然,”他迟疑一下,犹有不甘心道,“只要去做个亲子鉴定……”
  “混蛋你还敢提?!”李怀堂一拐杖重重打到他屁股上,“你真是想气死我!”
  “爸……”
  “突然冒出个男人让你老婆跟孩子去做亲子鉴定,你会不会想砍死那个混蛋?!你是无所谓了,事后小瑜和小周的声誉怎么办?!你还让小瑜怎么面对她婆家?!一个女人的清誉就被你这么破坏了,以后小小瑜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李怀堂破口骂道,“你脑子是不是坏的?!有病啊!别人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一定要横插一脚?!”
  “李先生,我和我女朋友的事情,我想不需要你再过横加干涉。”周焕傲微微皱眉,目光冰冷看着李夏浙,“今天我在记者会上已经解释清楚,明天大概就会见报,我再解释一遍。梁小瑜和穆清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因为他们长辈的纠葛,所以后来他俩的父母才最终在一起。小小瑜不是和穆清相貌相似,而是和穆清的父亲、也就是小小瑜的外公相貌相似,是俗称的隔代遗传。今天的事情,我依旧保留法律追究责任权,也是看在李老先生是我们公司董事长的朋友份上,纯粹由于人情使然,并不是我畏惧李先生的权势。希望李先生从此之后不要再骚扰我的女朋友和女儿。”
  “你在威胁我?”李夏浙微微眯眼。
  “我只是提醒你,”周焕傲不卑不亢与他对视,“做人最切忌的就是妄自尊大,在李先生眼中,我周焕傲确实是不值一提。但民不与富争,富不与官斗,这句话送给李先生,我相信你能听懂。”
  李夏浙确实听懂了。周焕傲这句话的意思无外乎就是威胁。李家确实坐大,但也要在某些势力的默许之下才行,而周焕傲背后绝对有那股势力的支持,所以他才敢说出这种话。
  静默片刻,李夏浙推了推眼镜,微笑着欠身道:“实在是抱歉,其实我真的毫无恶意,也许是急迫了些。毕竟身为钰滢的哥哥,妹妹去世这些年,我只想找到她唯一留下的血脉,接回来好好对待,也算是全了我与她这一世的兄妹之情。”
  梁小瑜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她双眼红肿,从周焕傲怀里抬头,望着李夏浙,咬咬唇,说:“她……生下的是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但是没有活过24个小时,就夭折了。”说着她眼睛一酸,眼泪默默流了下来。
  那是第一次那么真切地置身于有人死去的现场,李钰滢躺在那里,她单薄的身体像是再也飞不起来的破碎了翅膀的蝴蝶,被一大片灿烂浓烈的鲜血所浸染。当时的梁小瑜呆呆看着,转身跑到走廊尽头的厕所里呕吐了起来。
  那实在是个很简陋的地下医院,手术室和厕所相隔很近,厕所散发出阵阵恶臭味,卫生条件十分差劲。
  而当她终于呕吐完,迈着略显轻浮的步子回到手术室的时候,李钰滢已经被宣布死亡了。
  这家地下医院的负责人也很惊恐,他只是个半吊子的医生,因为医术不好而在医院里找不到工作,只能自己开个没有营业执照的小诊所,应付因为羞愧而不敢去正规大医院的失足少女们。现如今死人了,如果要追究的话,他倾家荡产也要赔上牢狱之灾。
  梁小瑜望着李钰滢逐渐温凉起来的身体,目光有些飘忽,却异常冷静,转头望着他,语气像是从九天之外飘过来一样不甚真实:“将证件修改掉,照我的要求改掉,并且永远将我说的内容当成事情真相,不然你一定会下辈子在牢里度过。”
  事后她抱着小小瑜离开的时候,甚至诧异于自己当时一瞬间格外清醒到吓人的脑子。
  可是又能怎么样?李钰滢是个直觉非常强的人,她被送进去手术室之前就感受到了一切,紧紧抓着梁小瑜的手,恳切请求道:“小瑜,我死了之后,孩子就是你的……完完全全是你的。”
  梁小瑜当时被吓得半死,拼命摇头:“没事的没事的,你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不,我有预感……”李钰滢微微笑了笑,“这本来就是不该被我拥有的孩子,所以孩子来了,我就必须离开。小瑜,我用不正当的方式延续他的血脉,可是这并不是被祝福的一个孩子。是我太过自私了,小瑜,原谅我。”
  可是为什么要原谅她?从来也没有资格指责她。
  “带着孩子离开,不要让他知道,他不必对此负任何责任。”李钰滢苍白的脸色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绝望的笑容,“还有……也不能让我父亲和哥哥知道,他们不会放过穆清的。”
  为了穆清,一意孤行怀上孩子,虽然事后愧疚,却已经对造成的事实于事无补了,只能一错再错。父亲和哥哥很是愤怒要找出这个男人,曾经对穆清的疯狂爱恋却没有结果,这个是哥哥知道的。而穆清……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爱李钰滢的他不该为此负任何责任。
  “小瑜,我终于确定,我完全做错了,可是我已经没有了悔改的机会……”李钰滢望着她,眼中格外温柔,“而且,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依旧会重蹈覆辙。”
  仿若是飞蛾扑火一样,全部都是宿命中注定好的。
  注定要在某一个夏日午后,来到学校里空荡而荫凉的多媒体大教室偷闲。不料在推门的前一刻,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悠扬旋律声。
  她轻轻推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一抬头,就看到坐在教室最后面窗台上的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十分瘦削,短发剪得太碎,发根不安分地翘了起来。他坐在窗台上,单腿放直,单腿屈起,两只手随意地靠着膝盖抬起,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片翠绿欲滴的叶子,凑在嘴边,轻轻吹奏乐曲。
  外面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到他身上时已经十分温柔。
  在那一瞬间,他美好得像是透明的。
  
☆、不是笨,而是傻
  李夏浙默然听着梁小瑜讲述自己妹妹和未能存活的侄女的事情。李怀堂闭上眼睛,沉声道:“这都是她自作孽。”
  “爸——”
  “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人知道。谁也不用再提!”李怀堂猛地睁开眼睛,双目濯濯,似是原野中猛然发现了猎物的秃鹰之眼一般,即便是李夏浙也在一瞬间讪讪冷汗,只能连声应着。
  李怀堂没有再看梁、周和小小瑜三个人任何一眼,他转身,杵着拐棍慢慢朝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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