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如斯

第5章


  宜妃笑呵呵地拉着他的手,聊了半天的家常,看得出来,这个小儿子很受她的喜爱。听冰儿说,早两年,宜妃的三儿子,十一阿哥胤禌不幸夭折,对她打击很大,不过也因此,看似淡了的恩宠又回来了。康熙那以后就经常宣她伴驾。虽然皇恩浩荡,可康熙似乎不太喜欢九阿哥不坦率的脾性,到是对五阿哥很是欣赏,说过此子心性甚善,为人敦厚,去年还将他和四阿哥一起封了贝勒,而九阿哥虽已建了自个儿的府邸,至今也还只是个贝子。对此宜妃这个做额娘的也是无可奈何。
  看着九阿哥迷人的笑容,觉得他是有些可怜的,外间都说他阴得很,可仔细想想,身在帝王家,很多事也是迫不得已吧。就是他额娘,能稳坐在这自个儿的宫里,不也是辟荆斩棘么?不知何时,宜妃低头把弄着宝贝儿子送的玉镯子,一丝儿目光忽然朝我这儿看来,带着那么点疑惑,我一惊,也这么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他的眼里一暗,很快侧过头,继续和宜妃聊着,我也没再敢看他。晌午,我就先回了香料房,九阿哥说要和八阿哥,十阿哥一起去赴宴,居然也跟了出来,一声不响地靠在门边儿吓了我一跳,手里那盒上好的玫瑰油撒了一地,满屋子顿时闷香闷香,说实话
  ,我最讨厌这个香味了。
  “爷没走啊?嗯,爷有什么吩咐?”
  他定定地瞅着我,像是把我看透了,嘴角一抹戏虐地笑,“昨儿个喝醉了吧?”
  这一听,我倒也什么都闻不到了,“啊——爷,您这是——奴才不敢了!”说着,便重重地向前跪了去,当口儿,手臂却被他给拽住,拉得我一丝酸疼,“呀!”一抬头,才发现他有些恼怒,弄得我不知所措。
  “醉酒是忌讳,不要再犯了——要喝,躲在房里喝,恩?”他轻轻地松了手,瞄了瞄我的裙摆,“紫色很衬你。”
  我一听,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他反正也没提到四阿哥的事儿,我又何必······“哦,那——嗯?这是······”
  手里被塞进一个绿缎子的盒子,他此时完全没笑了,只是直直地盯着我,“配紫色很不错——哎,回去再看。”
  “哦,谢爷赏!”我福了福,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口,外面的小太监立马儿掀起了帘子,啊,原来外面有人候着呢,唉——我看着他轻松的背影,全身都沉了下去。
  临近傍晚,我帮宜妃再弄了弄,就搀着她的手,领着七八个丫头太监,一对人来到了乾清宫。这还是我来这儿第一次参加如此浩大的宴席,说是家宴,那些个三品以上的王公大臣们也都奉旨来了。这个场面简直让我目瞪口呆,华美至极的服饰,金银闪烁的酒器,皇子郡主,妃嫔格格,个个珠光宝气,还有那些个数不清的福晋命妇们,全个盛世之景!
  宜妃早就坐到德妃旁边去了,像我这种奴才,只有站在后排,随时听候差遣的份儿。看着她们说说笑笑,想起那天选秀时德妃的语气,四阿哥定是提起过我的,看来她是不怎么喜我,不然怎么没开口把我要了去,反而让宜妃抢了先,又或许那是德妃的计谋?只觉得背上一阵寒,不愿再去自寻烦恼。
  脚都站麻了,忽然感觉有道眼光停在我身上,转过头,正撞上四阿哥清凉柔软的目光,看我看他,不露痕迹地朝我点了点头,就转过去和旁边的十三阿哥说话去了。这是第一次看见十三,他倒没有那样深黑的眼眸,举手投足也不似皇子的拘谨,有些大大咧咧的却又好像不过头,不像十阿哥,光是傻。
  总觉得四阿哥和他那九弟一样,对我只是皇子对丫头的放肆,习以为常的你来我往。其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对他有那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看他笑起来,很难得
  的温和,或许因为那是未来的国君吧,原来我也是虚荣的。一回神,见九阿哥正冷然地盯着我,有抹惊愕挂在眼角,看得我的整个人都凉透了。我不知所措地忙低下头来,头皮一阵阵发麻。他送的那对血玉的耳坠子,我实在不敢戴了出来,怕冰儿她们看了多话。过了会儿,实在撑不下去了,我便对宜妃推说身子不适,退下来了,只想回我屋里去,一个人静静地过完这个除夕夜。
  我去厨房端了碗热腾腾的饺子,想起以前一家人老老小小围着一大桌子吃年夜饭的情景,心里酸酸的,现在我只是孤单一人了,还困在这种地方,唉,一下子也没了胃口。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九阿哥的脸老是在我眼前晃悠。知道他凄凉的结局,我总是不忍心去伤他的,可今天······他该是气到了吧?
  听见有人敲门,嗯,宜妃回来得这么早吗?“谁呀?就来!”照例她应该和其他妃嫔们一道陪着康熙守岁才是的,思量着打开门,却瞧见那双眼正阴阴地看着我,脑子嗡的一下,我半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九阿哥猛的挤身进了来,砰的一下甩上门,从没看见他这么阴冷的样子,我吓得退了好几步,差点撞翻了身后饭桌前的木凳,“九阿——”他突然拽过我去,狠狠地吻了下来,他的唇很烫,很干涩,有点弄痛了我,像在索取什么,又带着些无奈,还有其它的很多我不懂的东西,我睁大眼怔怔地望着他,只觉得心被什么撞了一下,很痛,泪水猛地涌了出来。一滴泪珠划过他的鼻间,他惊得一睁眼。
  一动不动地半响儿,他松开了我,却依然拽着我的腰,“爷今儿就纳了你,额娘也不会反对。”
  “我,我——爷,奴才,嗯,没这个福分!”我是真的不知道了,他要强来的话,我要把他打晕什么的吗,下意识地瞟了瞟桌上的茶壶,又害怕起来,那之后呢······
  再抬头,他的眼里已经柔了许多,我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强装着笑开了,“爷,今儿个年关,别气坏了身子。”
  “······你心里有四哥了,是不是?”
  “爷,你?!”我有些不明地看着他,只觉得嘴里涩涩的。
  他伸手摆弄着我耳边的碎发,“你要的,他给不了你的,只有爷都能给你!”
  我只觉脑子一轰,“爷,这——误会吧,”我退了退,“奴才,奴才不曾妄想什么。”
  他环住我腰的手紧了紧,“那就好,你已经在这里
  了!四哥?他是贝勒,你别痴心妄想了!”
  我一下子被什么震住了,想为自己讨个理由,又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
  他满意地笑着,松开了我,拉着我坐到桌边儿,看他盯着那碗冷饺子直瞧,我有些尴尬,还没回过神儿,就见他夹了个放到嘴里,我不禁哭笑不得,房里一下子热和起来,
  “九阿哥真是天子生的,奴才吃剩的东西,在您嘴里竟也变成了人间美味儿!”
  他嘴里嘟噜着说:“嗯,刚才喝了几盅,也没吃好,你这是牛肉馅儿的?嗯,很少吃肉馅的。”
  我一下子被他的话给怔住了,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您呀,没见过这样的。哦,对了,一个人跑出来,皇上和娘娘那儿会怪罪的!”我推了推他,就想赶他回去,快点离了我这屋,危险就过去了。
  “放心,没事儿!”说着他硬把我拉到院子里,半靠在廊柱上,指了指天边,我知道,那是乾清宫的方向,
  “等会儿就放烟火了。”他把头轻轻靠在我肩上,我愣住了,也不敢动,怕又惹恼了这位阴晴不定的阿哥,“以后每年都这样陪爷守岁。”
  我只觉得胸口一热,这个——他会是我在这儿的一个依靠么?心里一种无法忽略的惶恐。什么胤禛,德妃,康熙,还有那些个未知混乱的历史,都交错在他放在我腰间的手腕里!到雍正四年,还有三十年呢——
  我往外靠了靠,也没有刻意挣开来,“爷,您乐意就好吧。”
  能感觉到他的喉咙哽了一下,我转过头,看着天边灿烂的焰火,心里空洞起来,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他先是一怔,然后静静地揽着我,什么也没再说。
  我从没想到过,多年以后,今夜的点点竟会变得那么难得······
  
    ☆、前缘
    不多久,一小太监跑来说宜妃回来了,我慌里慌张地把胤禟给劝了出去,看看宫里也快下匙了。临走前,他脚下一顿,却没转身,“我定会去向皇阿玛把你讨了来的。”
  我有些恍惚,不知如何答话,潜意识地不想和这些皇子扯上关系,面上却笑着,“爷,回了吧。”
  他背后一挺,踏步迈了出去。
  这心里不去抉择,我倒觉得轻松许多,睡得特别安稳,半醒间,那怡人的兰花儿香气却久久不能散去。
  第二天,刚伺候了宜妃用完早膳,就见康熙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前来传旨,原来二月就该是康熙帝第三次南巡了,惠妃、宜妃和德妃都得伴驾,诚郡王三阿哥的额娘容妃因为病重,特许留宫养病。诏旨上特别点明,“一切供给,由京备办,勿扰民间。”内务府一下子忙了起来,也弄得我们这些个奴才整天忙里忙外,没个空闲。宜妃是位好打扮的主儿,脂粉香料什么的新添制了有两箱,南边二月开始进入暖春,那些个新年赏赐的绸缎也得赶着做成新的春衣,宫里的东西是不许跟着带出去的。
  南巡前的一个月,我忙得昏头转向,一直没见到过胤禟,听说他跟着八阿哥去筹备南巡的事儿了。我如今是打心底里不想去捉摸些什么,从没感到过这么无力,因为他的那句话,好像我就被定下了似的,心底没来由的反抗着,可想想要是他真让康熙下个口谕什么的,我真要抗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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