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如斯

第6章


自己似乎也没那么多的勇气,因为不知道另一种未来,是不是会更可怕。
  许是胤禟那天以后又向宜妃提到过我,有晚康熙来宜妃这儿用膳的时候,宜妃曾请过旨,叫康熙把我指给胤禟做个侍妾,我还记得那时康熙的话,让我从头顶整个儿凉到了脚尖。他似乎并不意外,笑着对宜妃说:“爱妃不用太操心,朕早就为你这个儿子挑好了福晋,他也是该有个正室了。那孩子你也瞧见过,董鄂家的,朕看家势相貌都挺般配,南巡回来朕就下旨,选个日子,和老八一道把这婚事办了,你们郭珞罗家也算是双喜临门吧。至于这妾嘛,过后再办!”说完若有若无地瞅了我一眼,我低了低头,只觉得心一沉,“老九也该收收心了。”
  第二天,前院儿的丫头们玩笑间,我才知道,这个堂堂正正的九福晋竟是环儿!这一点我是有些意外的,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同届的秀女吧,转眼这会儿,就已经是主仆之别了,虽说九阿哥只是个贝子,可——毕竟是皇子福晋,又有个这么受宠的额娘。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顿觉心口一下子苦涩涩的,以前怎么没觉得自己是个奴才命呢?
  康熙这么一闹腾,宜妃欢喜都来不及,哪儿还记得我的事,我这边正好松了口气,没再担忧什么了,毕竟皇帝确是皇帝,什么都不是白赐的,环儿的阿玛可是治河的重臣。
  宫里头,人脸如人心,变得更什么似的,前院的我不知道,还没去,可这内房的丫头太监们对我不是说没了往日的恭敬,可我再笨也没法忽略掉某些不冷不热的眼神。恐怕现在人人都认为,我这麻雀本来想当凤凰,没曾想,功力不够,飞不到枝头上不说,还折伤了自个儿的翅膀。
  晚间,回到房里,我拿出本传记,坐在床沿,翻了几页,却又没了兴致,突然不知为何,想起那双深黑的眼眸,空气里,好像都浮动着茉莉的味道。
  “妹子,喂······”
  头好重,抬起沉沉的眼皮儿,冰儿的脸越放越大,她怎么——啊,我竟就这么睡了大半夜!
  “也不怕冻着!”她赶紧给我盖了被子,“再睡会儿,我去娘娘那叫起儿,过了早膳回来再叫你。”
  “唔,还是姐姐想得周到······叫我,一······”
  昨晚那一弄,整天背脊都撑不起来,椎骨上刺着一阵阵的痛,还得坚持着,过几天就要出宫了,还有几大箱的胭脂手饰没装完,这位娘娘是出了名的爱打扮,光描眉的都有专门的丫头。
  “你们几个,把这两箱抬到前院儿去!哎哟——谁不······”我心里一阵烦,正要转身,腰间那个疼,一咬牙,正想按住侧身,却碰上了一只冰凉的手,“爷没撞着你吧?”
  我心下一抖,忙不迭地福身下去,腰间一扯,倒真跪了来,“给四爷请安。”
  这才看见后面的另一双靴子,也不敢抬头,能和四阿哥一起的——不知道,“爷吉祥!”
  “起吧。”我摸索着站稳了,才瞟见他后面的五阿哥,怀里抱着卷画轴。听闻康熙这第五子才华不下于八阿哥,来了这儿有些日子才明白过来,他却是不同于那个八贤王的,所以他能安老。
  “四哥,咱们走吧。”
  才惊觉,面前这位一直没说话。
  “唔。”说完,转身从侧门出去了。
  五阿哥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转过身,看了一眼我
  身旁跪着的丫头,“你们几个勤着点,额娘可就宝贝这些。”
  “是,奴才们明白。”
  我一愣,倒是没明白过来。
  冰儿今天又值夜,我一个人早早地上了炕,刚刚去膳房拿了小半瓶药酒,试着擦了些,就躺下了。估计是昨夜积了寒,以往妈总是给我弄碗姜水,再吞下那个什么九味什么丸,一准儿好。唉,家里真好······
  模模糊糊的,突然两声扣门的响儿,“姑娘睡了么?”
  “······谁呀?”
  “奴才给您送东西来的。”
  我起身披上外衫,走到门口,开了半边,外面露出张陌生的脸,小太监打扮。
  “姑娘,这是我家主子给您的。”
  我犹豫着接过来,一个小小的布袋,里面好像是瓶子之类的东西。
  “你家主子是——”
  “奴才告退。”
  “哎哎——这人!”
  我关上门,钻进被窝儿,看了看那袋子,想想还是打开来,里面竟是一瓶药丸,是去湿寒的。
  这次南巡,康熙只宣了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随行。听到四阿哥也在随行之列,我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可心里却有些不安。自从得了上次那瓶药,我这心里就说不出的乱。在宫里,我是基本上不踏出永寿宫一步的,和他打照面是几乎不可能,我倒觉得这样挺好,不用去想该怎么面对他。可这出了宫就说不准了,想想心里就空落落的。
  九阿哥我只是临行前几天匆匆瞥过一眼,瘦了点,倒也精神,他来同他额娘道别,毕竟宜妃这一去也得两个月不见呢。我先就退下了,因为前院儿一大堆的杂事,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夜里,我累得不行,刚要躺下,枕边什么东西,我一看,竟然是——心里顿时沉了底,久久不能入眠,那圈儿幽幽的莹光老是在我眼前晃悠,还有上面那刺目的“禟 ”字······
  转眼已是二月二,南巡启銮了,听说这几天胤禟跟着五阿哥出城办事,直到跟着宜妃出了宫,我都再没见到过他,心里突然觉得松了许多,像是被谁给了多大的恩惠,等回来再还给他吧,那时,他也应该成了亲了。
  我没有料到,几天后,他会出现在我的梦里。那晚,下着雨,时急时缓,风里透
  着清凉??????
  因为我一整个下午都随宜妃在旁伺候着,陪慧主儿拉家常,好像是几格格要出嫁了,嫁去蒙古什么什么的,反正就是你来我往,又扯到大阿哥的侧福晋,一直聊到天色渐暗,皇上传膳那会儿,回到自个儿车里,我晕忽忽的脑子就只剩下慧主儿手腕上的镶金佛珠,当时觉得耀眼,一直低头瞧着,看了一下午,也没看明白珠上的纹理。
  同车的小姑娘春云,白白胖胖,却非常灵巧,是替宜妃画眉的,说是小姑娘,其实和如今的我年纪相当,好像还大我一岁呢,不过她睡得那才叫死,呼噜声又没个规律,反反复复,都能压过外面的雨声。模模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听不见什么呼噜声和雨点声了——忽然两下敲木头的声响,我以为听错了,可能是外面的太监起夜吧,正要闭眼,又响了三下,这次我听清了,就是窗沿边传来的。这一下,我还有点清醒,回头正要推推春云,咦?身后的床铺冰凉凉的,像是空了有好一会儿了。正当我犹豫着是继续躺着,还是起身出去看看的时候,门帘却呼地一下被掀开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就这么压了下来,我的心一紧,要叫人,鼻间却飘来一股兰花香,我正麻木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下一刻就已经落进他的怀里。
  “九——”
  “??????这次爷可把脸丢大了!”
  我抿了抿嘴,抬起眼,车里太暗,只感觉他呼吸很急促,手冰凉凉的,嗯?我这下才反应过来,自个儿只穿了间单衣,还好没亮光,可这样被他抱着还是够暧昧了,这样想着,就动了动。
  “冷吗?”他说着用被子裹住我,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爷,你来干嘛?”表面问得平淡,我心下却有点说不出的紧张,怕他就在这儿要了我。然后呢?然后——我不敢去想,或许宫里面就再也没有富察夕珞了,像那些一夜间消失的身影一样。
  “呵呵,我也不知道,前天夜里下了雪,突然想见你,就偷偷叫八阿哥安排了。”
  “??????”
  “那枚扳指呢?”
  “嗯,不敢带着,在手饰盒里。”
  “?
  ?????唔,好,收着就好,别丢了。”
  “爷,皇上为你选了亲了。”
  “我知道,就是——别担心,回京之后我去问额娘。”
  我心里打着鼓,似乎不应该这么快,“不是的,爷,你还是别较真儿,你——”
  他轻轻地吻住了我,很轻很短,可我却一下子热到了脚趾头。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直到傻乎乎地趴在窗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子深处,任雨点滴撒在眉角,这一刻,我似乎有那么一点小女人的满足。
  可下一刻,我忽然听见马车后面轻微的泥水声响,还有马的声音?
  我一下子转过头,正见着一辆马车驶来,比我们这些宫人的马车要高一些,夜里也看不准颜色,
  正想缩回车里,却见那边儿掀了一角窗边的帘布,探出个头来,“这么晚了,还没睡?”
  这一下,我是彻底清醒了,心下有些害怕,“唔,四爷还没就寝?都下夜了——”
  “??????你一人儿?”
  “啊?噢,是的??????”
  “??????夜里湿气重,赶紧睡下吧——小易子,给姑娘送个暖炉去。”说完就有个小太监下车递了个手炉过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
  “谢四爷赏。”面对他,总有些无法抗拒的理由。
  “??????”他似乎是看着我的,我的心一抖,便掀上了帘,过了半会儿,听见马车压过水路的声音渐渐远去——
  第二天一早我翻身碰到了春云,也不知道她夜里跑哪儿去了,她也没跟我提起,再过了一天,我被调去了给宜妃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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