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如斯

见她低身说了谢谢，我也安心地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乾隆的生母，我有意无意地蛮喜欢她的。
  “哟，妹妹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啊？”有些像宜妃的语气，这样的嗓音也只有她们郭珞罗家才有的吧。看她有些惊疑的眼神，我了然地笑了，“回八福晋，咱俩当初同住过延禧宫呵。”“这，哦——是你啊！嗬嗬，当年我就听说我表哥，如今该叫九弟了，他还和四哥抢着要把你给讨了去呢！”
  没想到她这么□裸地就把这陈年旧事儿给翻开来了，我正吃着葡萄，差点没噎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儿。顿时一屋子的尴尬，我瞥见那拉氏先是一怔，也唰的冷了脸，那钮祜禄氏更是半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盯着我。我只觉得一阵头晕，胸口闷得慌，扯了扯嘴角，“福晋见笑了。妾身现在很知足，家里姐妹们也都和善，这确实是托爷的福了。”见她狠狠地盯了我一下，讪讪地没再说什么，我轻轻吐出口气来，这母老虎！屋里实在憋得慌，那
  拉氏推说有很多要张罗，先出去了，我借口不舒服，也跟着溜了出来。
  “福晋！”我叫住了她，她瞧见是我，猛地一愣，不过很快就了然地笑开，禀退了丫头，挽着我在湖边的竹亭里坐下了。
  “姐姐，这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对于胤禛，她的丈夫，我有太多自己都理不清的感情。
  “妹妹多虑了，我家爷是个不近女色的人，当初我从额娘那儿听说的时候是确实有些惊讶，不过这事儿都过了那么久了，”说着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妹妹放心吧，姐姐我难道还小气得去翻这老帐不成！”
  见她这么坦然，我也放下心来，总觉得她是个温和的人，“谢谢姐姐。”
  她淡然的笑了笑，转过头去，望着远远的某一处，眼里竟有那么一丝哀怨，我一惊，正踌躇着该说些什么，
  “珞儿！”背后传来胤禟的声音，呼，我的胤禟呵！只觉得那滋味真是甜进心里去了。我欣喜地转过身，正想抛个媚眼儿呢，竟瞧见了一帮子人！胤禟身边走着八阿哥，身后跟着的那是胤禛和十三阿哥啊！他们可从来都是死对头。我现在笑得一定很难看，嘴角就这么僵住了。他们都走到亭下了，忽然听见那拉氏请安的声音，我这才回了神，“各位爷吉祥！”胤禟轻轻地拉起我，我抬眼看向他，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对着我时的温柔，“在和四嫂赏荷吗？”“是哦。”我浅浅地笑了笑，眼角瞟见八阿哥精明了然的目光，这烈日当头，丝丝冷汗却浸湿了我的内裳。他身后的胤禛我是不敢去瞧的，我就直直地望着胤禟，想从他眼里瞧出些什么，他只是握紧了我的手，死死不愿放开，我俩的手心都沁出汗来。
  这晚，胤禟有些粗鲁，甚至一度弄疼了我，我闭上眼，紧紧地环住了他，承受着那激烈的冲击，“胤禟——”我吻着他颤抖的颈窝，我知道他是太在乎我了，这些年有意掩盖的，一下子被人给活生生地掀开来了。许久过后，他的头埋在我耳边，不停地喘着粗气，“我是你的人，这辈子我是你的，胤禟。”我轻抚着他的发辫，喃喃着。他背上一僵，猛地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欣喜，一下子吻住了我，是很柔很细腻的吻，一点点地落进我心里去，睡梦里，我隐隐地听到他的声音，“珞儿，我知道的。”
  
    ☆、梅与雪
  第二天一早醒来，胤禟也没提起昨天的事儿，我也聪明得把那些个给忘了，我和他能在一起原本就很不容易了，我自己也明白，我这个在辛者库待过的从四品官的女儿，竟然还得了个皇子侧室，确实是天上掉下来的，对此，我是很满足了，实在不愿去破坏这被太多人窥探的美好。除了每天去给环儿请安之外，我几乎只待在“宜心园”里，不想去招惹那些个是是非非。最近，府里人都常常聚到完颜氏那儿去，这月初她刚生了一个女儿“吟月”，这是她的第二个女儿，胤禟的第三个女儿。因为她是胤禟的第一个侧福晋，康熙三十六年就跟了胤禟，那时的我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时空里哦！一直以来她相较其他侧室还是挺受宠的。胤禟现在还没有儿子，再加上她阿玛帮八阿哥做事，所以这个生了两个女儿的女人自然而然被捧得很高了，连环儿这个嫡福晋有时都得让着她。环儿也是无奈的吧，这个正室的身份并没有带给她女人都企盼的东西，五年多，她那个肚子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如今，胤禟很是宠我，这些日子确是很甜美的，可太多的宠爱也让我很不安，渐渐地，我也开始希望能为胤禟生个孩子，不过，我也常试着劝他去环儿那边，她毕竟是正室，不去管府里的另外那几个，就是康熙和宜妃那边也是不好说的，皇室里最忌讳的就是专宠，这点胤禟是很明白的。上次去宫里给宜妃请安，她也旁敲侧击地提过，环儿当时也在，弄得我俩都挺尴尬的。这个月，他很不情愿地被我给推到环儿那儿去了几次，第二天总是一整夜地要我，像发泄什么似的，拭去他额头的汗珠，我心里疼得厉害，可也很是无力呵。他生辰那天，我特地为他做了碗饺子，他看了很是欣喜，像多年前一样，津津有味地吃了个精光，然后吻得我是晕头转向的。
  枫叶荻花秋索索，一晃又是一年之秋了。我一个人靠在廊柱边，晴儿一语不发地站在身后，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最近府里喜气洋洋的，环儿刚怀上了，正室怀孕确是不同的，宫里也盼着个男胎，特别是宜妃，几乎天天派人来问候，赏赐是源源不断，胤禟去那边的次数也多起来，为此，晴儿总是唠叨。我清楚，他也很想有个儿子，这样他那个皇阿玛也会多重视他些的。他经常吻着我的小腹，轻轻的说着想让我为他生个儿子，我知道，那也是为我好，可是我心里却是越来越沉，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做皇家的媳妇真是郁闷！
  身后晴儿轻咳了一声，远远地走来一个人儿，我定睛一瞧，是那个新来的侍妾刘氏，十四五岁，模样儿平平，还算清秀，听晴
  儿说是八月里胤禟生辰那天八阿哥送的，她阿玛原本是四爷旗下的汉军旗，刚被八阿哥收过来，这其中的复杂也不是我理得通的了。
  我正思量着，她已经走到我跟前儿，优雅地福□去，“媛儿给姐姐请安！”
  我轻轻地拉了她起来，“妹妹多礼了，坐吧。”我看了一眼晴儿，她知趣地退了下去。
  媛儿柔柔地看着我，“姐姐这儿真是清静，媛儿倒是挺喜欢的。”
  我浅浅地笑了，“妹妹也喜欢清静么，这府里很少人这样的，你要愿意，就常来我这儿吧，爷也爱清静。”
  她眼光一闪，感激涕零似地点点头，“多谢姐姐了，以后有用得着妹妹的，尽管吩咐就是。”看她那好似找到靠山一样，我有些哭笑不得，她也真会选，想来这府里，我比谁都难呵。
  “姐姐多虑了，以前在八爷那儿就听说你是九爷的红颜知己，想来这在皇家确是少有的。我有幸能叫你一声姐姐，实在是我修来的福分啊。”听她如此正经地喃喃道来，我一惊，她竟看透了我的心思！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佩服起她来了，像这样细致又心宽的女人，在这年份倒是少有哦。
  “妹妹真是慧质兰心。”见我这么赞赏她，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以后，媛儿就常来我这儿，聊天刺绣什么的，胤禟一直都没碰过她，我也不好问他，见媛儿自己好像也不怎么在意，我倒省了心。
  转眼又是冬雪皑皑，康熙四十四年，我知道，这以后的三年基本上没什么大事儿，想着心里也舒服许多。这还是第一次以媳妇儿的身份参加宫里的新年家宴，特别叫晴儿给我打点了正装，一身普通的侧室的桃红，如今环儿是全府的焦点，我倒也不想去抢了风头。
  胤禟一早就跟着八阿哥去了乾清宫，我早早地来到宜妃宫里，想着帮着做点什么，宜妃倒也随了我，让我跟着去了德妃那，这还是第二次见着德妃，那冷冷的眼神让我鸡皮疙瘩直冒。宜妃见我手足无措的，就叫我自个找着什么做去。丫头太监们见我一身打扮，乖乖地听了我的吩咐，各尽其责去了。
  我一时无聊，在园里漫步着，这永和宫我是头一次来，满园的红梅点点，比起永寿宫，显得更是雅致，不知不觉我竟晃到了后园。忽地瞧见那抹清瘦的背影，我一惊，正想往回走，转身却撞倒了廊柱，“哎！”他猛地一转身，眼神里藏不住的惊喜，见他急步走近我，我一下子吓得退了两步，就这样硬生生地福□去，“四哥吉祥。”他一时顿住，眼里闪过一阵
  寒意，过后竟是痛苦和无奈，他冰冷的手忽地抚上我的脸，那么轻柔，像是害怕碰碎了什么，我一阵头晕，就这么杵在那儿，不知过了对久，听见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我睁开眼，只瞧见那消失在转角处的淡然的背影——
  眼前一层水雾，心里酸酸的，突然想起那首抑郁的词来：“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
  我和他，这辈子，如此已是很好了。
  
    ☆、人心无常
  除夕的家宴如我当年第一次瞧见的一样，金玉生辉，满殿的和乐祥瑞之气，只是当年站在主子身后的我如今却坐在了主子们的席桌上，被人伺候着了。望不见胤禟，当然更没有胤禛，皇子们都和康熙坐在一桌，离我这儿远远的。